《梨与盛夏》未小霜

3、第3章

　　上午第四节课，暑气阻隔在玻璃窗之外，玻璃窗之内，是空调专属气味夹杂着青春独有的气息——汗臭，弥漫在教室，让每个在教室上课的老师，进教室前先得做好心理准备，然后皱着鼻子适应好一会，下课之后逃跑似的离开。
　　有的老师不一样，ta进来的时候总是无视同学们的哀嚎，风风火火命令同学关上空调将所有窗户打开。
　　这时候，假如有同学稍有微词，便会经历从勤俭节约是美德到憋闷的空气不利于身体健康的教育，丝毫不在意自己也因为高温湿透一整个后背。
　　比如黎梨的班主任孟文慧女士。
　　初一刚开学，就给同学打“预防针”，自己在备孕，希望同学们可以让她省心一点。
　　这个省心，包括但不限于早自习不来；晚自习不管；上课上一半就搬张椅子坐下表示自己累了，大手一挥接下来上自习。
　　如此持续两年之后，终于在黎梨他们即将中考的时候怀上了梦寐以求的小宝。
　　刚上初中的他们对有些生物课本上都不会讲的东西有着模模糊糊的概念，也会对孟文慧女士所说的今晚早点回去相视一笑。黎梨从来都不参与有关这些事情的讨论，并不是她有多高尚，而是觉得这些对于自己来说有些超前。
　　挺着孕肚的孟文慧戴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将手中的考试成绩单重重一砸，搬过为她专门准备的椅子坐了上去，目光扫视同学一圈，同学赶紧坐好。
　　“你们跟了我三年，也学了三年，怎么到中考了，还有同学给我关键时刻掉链子。”她深吸一口气，“你们对得起我都怀孕七个多月了还站在这里跟你们讲课？”
　　黎梨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是有要拿成绩说事，不过还好自己进步了，想到这里，黎梨正了正身子。
　　她一直觉得孟文慧女士十分的……神奇。本人教学能力不说多好，作为班主任的信念感甚至不如楼下那个体弱多病快要退休的老师，但要说自尊心，那可是一骑绝尘。
　　每年都会因为成绩不好拿不到优秀教师，在教室发一通火，然后将某个倒霉的孩子叫到办公室，办公室的人数直接决定了批斗的严厉程度，任谁不得说一句：尽心尽力。
　　“张晨阳，不说对你的期望多高吧，都模拟考了你掉出年级前十……还有其他同学，顶个榆木脑袋转不动，我教的课都能给我考年级倒数……”
　　孟老师故作深沉得捏捏鼻梁，同学们正襟危坐，准备接受老师的“幸运抽奖”。
　　“下课之后，黎梨来我办公室一趟。”
　　晴天霹雳，听到老师的话，黎梨心里“咯噔”一下。
　　她慢慢抬起头，周围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看来，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同学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黎梨讲不出话来，不说会因成绩表扬吧，但也不至于会被请到办公室喝茶。
　　这样的惴惴不安持续了一整节课，孟老师在上面大讲特讲，黎梨在下面没心思听，脑子里从上上周考试结束一直细数到今天上午第四节课之前，除了上周五临走的时候在学校门口见了孟老师没打招呼之外，也没干什么足以被批斗的事情。
　　孟老师走了好一会儿，做好心理准备的黎梨才彳亍着来到办公室。
　　“黎梨啊，你看你这次的成绩。”孟文慧抽出成绩单，单薄的纸张上自己的名字后面被孟老师打了个勾。“虽然有所进步，但是离实验的分数线还是有差距的。”
　　黎梨及时的点点头，孟老师很满意她的反应。
　　“这次叫你来，除了成绩的事，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推荐生考试要开始了，这次学校除了有实验和一中，还有二中和三中。”孟文慧语重心长地说。
　　“本来的计划呢，是让年级前三十冲击实验，三十到六十去一中。”
　　说完有些惋惜得看着黎梨：“你这次虽然是第三十名，可你也知道，历年能考推荐生上实验的也就十来个人，所以学校的意思是让你们稍微排名靠后的，都去考一中。”
　　孟老师一顿，一双手温柔地整理着黎梨因为紧张捏皱的衣角。
　　“所以呢，我觉得你可以稳一稳。”孟老师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看到了黎梨考上一中推荐生的模样，“毕竟选择一中就能早考上一个月，这一个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
　　“我接触的同学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个人，每年中考失利的大有人在，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或许是觉得自己对一个还没有中考的学生说这些有些过分，孟老师继续补充。
　　“老师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哦，就是说我们多一重稳定，还是多一重保障，你觉得呢。”
　　孟文慧的目光至少打量了黎梨一分钟，这一分钟整个办公室都安安静静，每个人都想听到黎梨的决定。
　　“我回去跟爸妈商量一下吧……”
　　孟老师不太满意黎梨的这个答案，挑挑眉：“其实呢，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一中也不差，怎么说也是每年都有能上清北的，没准咱们过去，避开了一班那群，咱也是年级第一呢？”
　　还不等黎梨反应过来，接着转换了话题：“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一中也不错。”
　　黎梨明显感觉周围的老师松了一口气，不少刚刚停下来备课的老师，此刻终于翻过了被盯了至少三分钟的纸。
　　“这才对呀。”孟老师满意的摸摸肚子，与隔壁桌的老师炫耀：“你看，我这学生多听话。”
　　“是了。”隔壁桌的女老师脸含笑意，“是黎梨吧，我班也有个女生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唐棠。”
　　女老师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漂亮。黎梨知道，这是艺术生班的班主任，记得初一刚开学，班主任的宣传栏上很多学生一眼就被这位女老师吸引，感叹果然艺术生班不仅学生好看，老师也好看。
　　“唉，可惜，我班唐棠就没这么听话，别人是吃喝不愁学艺术，她倒好，拿着补助学艺术，还非要去实验，明明去一中学校还能给申请优惠条件。”
　　唐棠这个名字，黎梨并不陌生，刚获得了省里金奖，这个荣誉可以说是学校建校以来的头一份，连校长都属意她去一中。
　　“那我黎梨是年级前三十呢。”孟老师笑意更甚，将表格掏出来递给我，“拿去好好跟父母商量，今晚就让父母签字。”说着，慈祥地拍拍黎梨肩膀，“记得好好商量哈。”
　　出了办公室，黎梨将表格折好。
　　想想一中也不错，老师说得对，虽然不一定考不上实验，但也确实有风险。
　　这样想着，黎梨还是为推荐生考试后的三个月假期折服了，毕竟，十五岁的黎梨无法考虑更多。
　　在几乎三分之一的学生都被孟老师约谈之后，班里的讨论也由模考成绩，转变为推荐生考试。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但无论有没有资格都抵挡不住同学们的八卦，偶尔扫视着有资格考试的同学，作为全班唯二可以考实验的，黎梨和张晨阳收获了最多的目光。
　　“你猜黎梨和张晨阳，会不会选一个学校。”
　　“那不一定，孟女士说黎梨可能要去一中的。”
　　“谁说的，即使黎梨去一中，张晨阳也会跟着去。”
　　“切，推荐生而已，又不是真能考上。”杨小雨冷嘲热讽的话从教室最后面飘过来，声音不大，却让黎梨心里大无语。
　　还好大部分同学也并不理睬她。
　　在同学看来，杨小雨就是个“异类”，在即将中考的时候，还有人在课上心安理得的照着镜子描眉画眼，任何一个老师稍有不满，她便白老师一眼，显示自己家境殷实不是普通老师可以比拟的。
　　孟老师评价：两个知识分子将自己的缺点完美融合在杨同学身上。
　　杨小雨的话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声，同学还是接着下面的话题继续说着天马行空的话。
　　听着不着边际的猜测，黎梨决定趴在桌上当一只缩头乌龟。
　　张晨阳从身后戳戳我：“听孟女士说，你准备考一中了？”
　　“还没想好。”
　　“反正我准备考实验。”张晨阳扬起眉毛。
　　“比不得你，万年老一。”黎梨呛声。
　　“那你不来实验，你怎么知道自己考不过我。”
　　“比你少长一个脑子行了吧。”
　　“怎么会，你去了实验，我帮你补习，你很快就能超过我了。”
　　“谁要你补习。”
　　“不可以吗？”
　　黎梨心跳漏了一拍，张晨阳也感觉到刚刚的对话有些暧昧，轻咳一声转换话题。
　　“哦对了，今天下午和我一起走。”
　　“下午我有事。”
　　张晨阳抬起眼皮：“有什么事比请你吃饭还重要？”
　　黎梨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张晨阳：“你会那么好心？况且晚上我爸请我吃，你请我得排队。”
　　“不是的。”张晨阳有些局促，“是你爸爸请我爸爸吃饭，所以……”
　　“那行吧。”看着少女无所谓的样子，张晨阳他有些略带同情得看了黎梨一眼，此时的黎梨不会知道，这个在她看来简单的便饭会对她产生多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