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纪事》云阿四

54、第五十三章

　　“不要忘了我们约定的事。”

　　“约定之事，从不敢忘。”

　　林芳晓说到“约定”二字，双手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双肩也微微颤抖起来。

　　“如此……最好。”

　　来人脸上的笑，一如既往，只是眼里却没有半分笑的痕迹。

　　“未经首肯，许多事还请多拿捏些分寸。以你的冰雪聪明，这些话对你来说过于直白，也许还有些伤人。但是，此事关系重大，你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二颗棋子，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容羿眼神一闪，叹了口气，站在紫阳殿前，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眼神不知投射到了何处，微风吹过，整个人好似即将飘然出尘升仙而去。

　　“我自明了，只是……”

　　林芳晓抬起头看了看林菲双，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无奈与隐忍。

　　“只是我们姐妹向来亲近，初见之下，情难自禁，太多的话想说，有些太过急切了些，多谢提点。”

　　林芳晓微低下头，眼脸下耷，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你我不过是被命运裹挟之人，诸多的求不得，诸多的不得已，不能选也不能逃，只能承受，而且还得承受得住，这不就是当初你我被选中的原因么？”

　　容羿回头看了林芳晓一眼，又转过头继续望着天空幽幽地道。

　　“被命运选中的人？”

　　林芳晓一声冷笑，抬头看了看林菲双，眼中莫名地多了一些愤恨，就像她刚进来时，浮现在脸上而又瞬间消失的那种杂糅着诸多的爱恨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

　　到底发什么过什么事？

　　林菲双看着这二人诡异的对话，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

　　明明人就在眼前，但是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好像与她隔了千万里，她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被他们摒弃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瞒着她？难道她就如此地不被别人所信任？或者说，即使告诉她，也于事无补？但是，站在她对面明明就是与她最亲近的姐姐，为什么话到嘴边也会咽回去？

　　想到这里，林菲双只觉一阵烦闷，一股抑郁之气突突直冲脑门，心中顿生一股无所畏惧的杀意。

　　“刷”一声，一把通体雪白的长枪直指向容羿的眉间。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样的约定，但是我们姐妹多年不见，想多叙叙话，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干涉。”

　　林菲双心中一片清冷，抬头望着容羿，一脸的肃杀，语气极冷。

　　“外人？哼”

　　容羿撇了一眼面前寒气逼人的长枪，不怒反笑，只见他随意地伸出手指，手指舒卷之间，食指腹处跳跃着一簇紫色的火焰，容羿伸出左手兀自把玩着。

　　“收起你的长枪，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会知道？”

　　林菲双心中只有一股强烈的战意，无所畏惧。

　　“不用试。”容羿伸出手指沿着面前的枪头一边描画着，只见一股淡淡的青烟，莹白的枪头边沿顿时变成浅黄色粉末，飘散下来。

　　虽然早就见识过容羿控火的能力，但是，现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林菲双只觉得心惊胆寒，心中的战意也随着这份惊讶减弱不少。

　　这把长枪是当初她第一次能使用储物袋时，柳溪山专门为她打造的，据说这支莹白的长枪通身均用象牙打造，照柳溪山的说法就是，象牙打造的兵器，没有暴戾之气，适合女子使用，所以他为了这支长枪曾几次下山，跑遍中土四国才找齐了打造一支长枪所需的洁白上等象牙。

　　当初拿到长枪时，林菲双暗自得意了好久，柳溪山对她这半个徒弟还真是好得没话说。

　　如今这支矜贵的长枪四棱枪头一棱已经被容羿的火苗烧烤成了粉末，林菲双一阵心痛肉痛的同时，心里的烦闷顿时被激愤替代，只得飞快收回长枪，将它收入储物袋。

　　以后见到柳溪山如何向他交代啊。

　　“你……哼！”

　　林菲双空着手，刚从试炼的密境出来，身上没有半个能拿来与之对抗的兵器，只能脚上运气，向后移开几步，打不过还不会先逃开啊，稳定身形怒容满面地远远地瞪着容羿。

　　这人太过分了吧。

　　她们姐妹二人讲话，他横插一扛子就算了，还对她长枪下次狠手，看来与他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还有你问问她，我可是外人？”

　　见林菲双收回长枪，容羿直接打断林菲双的话，一脸戏谑又有些嘲弄地看看林氏姐妹二人道。

　　“我们之间确实有过约定，但是，请你不要拿这件事来羞辱我！”

　　身后林芳晓忽然转过头，满脸通红又羞又怒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地盯着容羿那张时刻保持着不明所以笑容的脸。

　　“一直以为，你我二人总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现在看来，原来我错了。”

　　容羿笑得有些干涩，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见过你。”

　　林芳晓转过身，不再看他。

　　“如果真有如果，你我皆不会在这里出现。”

　　“是我唐突了。”一阵静默之后，林芳晓忽然低着头绞着手道。

　　“你不必这样。”容羿轻声叹了口气，略一沉吟，略转手腕收了手上的火苗。

　　只是林菲双再次被摒弃在他们的话题之外。

　　“能不能不要在打哑谜了？”

　　林菲双心头的焦躁烦闷之感再次席卷而来，心中的话也是冲口而出。

　　“请你学会控制自己的……灵气，要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

　　“有完没完？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清楚，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吗？真是不爽快！”

　　心口再次被一股浊气冲撞得直突突，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爆裂开来。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忽然黄莺急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听她的声音还有点气喘，想必她一直往这边张望，发现了什么不对，就一口气冲了上来吧。只见她抓住林菲双的左手，手上更以一种奇特而快速的指法，敲击着林菲双的左手关节，片刻之后黄莺的右手附上林菲双的左手。

　　“屏气凝神，抱元守一。下次心中如有不适，记得一定要依此法运气，切记，切记。”

　　黄莺对林菲双低声说，语速有些平稳而舒缓，根本听不出半点气喘。

　　闻言，林菲双心中一凛，顿时有些心情神明的了悟，想起黄莺在大殿提点她，让她屏气凝神，抱元守一。林菲双赶紧运气体内灵气，才发现一直蛰伏的另一股灵气，此时正充斥她体内七经八脉，四处游走，只是没了以前那种冲撞之感。从密境出来之后，她可从未调动过这股灵气，看来密境中真发生了什么不为她所知，但是对她的灵气有极大影响的事。

　　思及此，林菲双赶紧屏气凝神，全神贯注体内的灵气，一点点将之收回的同时，再调动起另一股清明灵气游走全身，待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终于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

　　“你刚刚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

　　见她眼神终于恢复清明，黄莺焦虑地看着她低声说道：“这样下去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回家。”

　　“我没事的，就是时不时觉得心口总有东西要跳出来般难受。”

　　林菲双拉住黄莺的胳膊道，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

　　说来也是奇特，为何每次她心绪不宁时，黄莺都能及时帮她化解？

　　莫非黄莺也如戚戚般能窥视到她的灵气？戚戚之所以能清晰地看见她的灵气，是因为他是她的灵兽，二者有灵契存在，彼此心意相通，属性共享，也是在常理之中。

　　但是黄莺……
　　忽然，林菲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天眼！

　　莫非黄莺的修为已达结丹，能开启天眼？林菲双暗暗打量了一下黄莺，不过一年方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就算她打娘胎开始修行，十几年光景也不会就达结丹期了。

　　莫非……她天眼天成？

　　想到黄莺高深莫测的御妖术，诡异的身手，如果她身上再多一个天眼天成，林菲双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谢谢你，每次我心情烦躁时，你都会及时帮我平复。”

　　林菲双盯着黄莺的眼睛说道，希望在她眼里看见些答案。

　　可惜，黄莺只是眯眼一笑，不置可否。

　　“我还想和姐姐说说话，一会儿再找你，如何？”

　　林菲双见她不答，只能了然一笑地转开话题。

　　“好，我还在下面等你，咱们一起回去。”

　　说完黄莺拍拍林菲双的胳膊，转身准备下去，忽然脚下一顿，回首对着容羿说道：“喂，人家姐妹二人多年未见，想说些体己的话，有些人是不是该识趣地给她们留些时间？”

　　容羿此时也是一脸玩味地看着她，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姑娘所言极是，请。”

　　说完瞥了一眼林芳晓，跟着黄莺一前一后下了台阶，直到小广场才停下来。

　　“我想我应该知道你是谁。”

　　“我对你的事从不干涉，所以，希望你对我的事也别太好奇。咱两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心照不宣，相安无事。可好？”

　　“……可以。”

　　待二人走后，林菲双上前牵着神情还有些恍惚的林芳晓的手道：“姐姐，你刚刚好似有话对我说。”

　　见林菲双重提之前的话题，林芳晓一愣，只能怔怔地看着林菲双，一时找不到话语来应对。

　　“姐姐，莫非林家发生什么大事？”

　　现在中土战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想到这些林菲双心中更是不安，林菲双见林芳晓不出声，索性就直奔主题。

　　听见“林家”二字，林芳晓的指尖忍不住微微抖了起来。

　　“不要再问了，妹妹，如果你真心疼姐姐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林芳晓抽回自己的手，侧身对着林菲双，低着头，连带着肩头都微微发抖。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现在全部都压在面前这个与自己同年的姐姐肩上，想必她一定很苦吧。

　　“……好，我不问。”

　　沉吟片刻，林菲双默默叹了口气，伸手抱在林芳晓，低声道。

　　有机会她一定会回一趟林家，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姐姐，你怎会认识容羿？而且你们关系好似不一般？”

　　林菲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心头的问题直接说了出来。

　　“容羿？”

　　林芳晓一阵苦笑，沉吟半晌，才幽幽地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