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纪事》云阿四

53、第五十二章

　　姐姐？！

　　虽然时隔五年多，林菲双对林芳晓那张面孔倒是记忆犹新，如今虽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脸盘更大气更精致了，但是眉眼间的神韵分毫未改。

　　林菲双正欲冲上前，只见林芳晓暗中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过去，在门外等候，她才停了下来，拉着身边满头问号的黄莺出了大殿，站在廊檐下等候林芳晓。

　　“你们认识？”

　　站定之后，黄莺急切地问道。

　　“她是我姐姐，林芳晓。”

　　当年初入昆仑，从清虚子、季舒华、褚瑶环的言谈之中，她就已经断定，他们说的那位灵气资质天分惊人的林家女孩，就是林芳晓，而她不过是阴错阳差的一个替代品。

　　后来她直接被扔到药谷这么多年无人问津，更是确定了她的猜测。而昆仑断不会就此让一个天分奇高的人从眼皮底下溜走，所以，林芳晓进入昆仑是迟早的事。

　　只是颇让她意外的是，林芳晓最终还是成为了褚瑶环的徒弟。

　　褚瑶环算是得偿所愿，得到了林芳晓这个徒弟，想必她二人注定有成为师徒的缘分。难怪褚瑶环此次回来神情大悦。

　　“没听你说起过。”

　　黄莺神色有些失落，她自诩为林菲双最好朋友，可到头来连她有这个一个姐姐都不知，原来在她心中，自己并非可以无话不谈的挚友。

　　“你别多心，当年的事情有些复杂，而且这些年一直杳无音讯，以为再无机会见面，所以一直都未提及。再说我与她天差地别，即使以后同在昆仑，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菲双见黄莺将脸撇到一边，对着那边的廊檐独自嘀咕着什么，就知道她想多了。

　　“你这个人看似毫无心机，实则密不透风。即使以后不再见了，你就不能和我这个朋友闲话家常，聊聊你家里的事？”

　　黄莺还是将脸撇在一边，林菲双几乎都能想象到她撅着嘴耷着眼闹脾气的模样。

　　她的家？她到现在都觉得那个家与她总隔着层纱，看不清，点不透，保持着一种暧昧不清的距离，亲近而又陌生。

　　“那你会和我闲话家常聊聊你家吗？”

　　林菲双有些无奈地笑道，谁都有不愿揭开的故事，而且林家与她，爱恨参半，每每想起百味杂存，让她如何向她开口？

　　“……”

　　果然，黄莺立马哑口无言，不过她还是不服气自己会被林菲双这个脑子不会转弯地人给打了太极，于是忍不住犟了一句道：“我家不一样。”

　　“有何不同？”

　　林菲双知道她这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你去了就知道了，懒得和你说。对了有件事想必你也发现了。”

　　黄莺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哪件？”林菲双不记得和她提过什么事。

　　“就是试炼中巨蝎的事。”

　　黄莺看着林菲双的眼睛说道：“我不相信以你的性格会没发现其中的古怪。”

　　巨蝎？古怪？

　　林菲双想了想，难道是……

　　“洞中的巨蝎并不是我放出的。”

　　黄莺微笑着看着她，看林菲双的表情想必也在猜测巨蝎是如何放出，又是如何消失的，毕竟他们走完后面全程，也不见半只。

　　“那它的出现与消失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以林菲双目前对人仙妖魔的了解，她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我怀疑昆仑这个结业试炼的密境，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每队所处的部分，被人施了类似如障眼法的幻术，而这些巨蝎还有巨狼之类的妖魔，应该就封印在了昆仑某处，而试炼所用的密境刚好与之相通，所以那些妖魔才能进出试炼的路线，当然也就能被我所召唤。只是最开始的那只，是施法之人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中的疏漏，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如果没猜错，我们试炼的全程必然为人所监视。”

　　黄莺皱着眉头，说道这里，双手抱臂，一只手边敲着脸颊，边思考，看来昆仑她是待不长了。

　　林菲双闻言，略一思索，觉得这个理由比较合理，也能解释为什么她总有被人窥视的违和感。

　　“那你还骗我们说巨蝎是你有意为之的？”

　　林菲双打趣道。

　　“悄悄告诉你一句，只要是妖魔，没有我控制不了的，是否从我手中放出，有何差别？”

　　黄莺略仰着头，一脸挑衅地对着林菲双挑挑眉笑道。

　　“行了行了，你夸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见黄莺那脸毫不掩饰的嚣张，林菲双想起她在人前那谨言慎行温婉娇柔楚楚动人的模样，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还真难为她装了这么久，辛苦了啊。

　　“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黄莺不以为然地斜乜了林菲双一眼，给了一个“你不懂”的眼神笑着道。

　　“还真好呢，你有理行了吧。”林菲双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嘿，别笑了，你那个姐姐出来了。”

　　黄莺转过头来指着刚跨出大殿门口的林芳晓道。

　　“有没有觉得近情情怯？要不要我给你壮壮胆？”

　　黄莺打趣地说道，然后“格格”一声娇笑，朝林菲双挥挥手，转身下了台阶，留下林菲双只身面对款款而至的林芳晓。

　　林菲双不知自己是该笑着朝林芳晓挥着手大声说：“嘿，姐姐，你也来昆仑了”，还是该上前抱着她痛哭着说“姐姐，你怎么才来啊”，她只能努力保持着微笑，等待着林芳晓的到来。

　　“你果然在昆仑。”

　　林芳晓从看到她时，脸上就一直这种有些淡淡的笑，这种笑并没有多少温度，只有一种看尽沧桑的苍凉，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淡然，就是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她语气如她的笑般一平无波。

　　“难道爹爹不曾告知我的去处？”

　　林菲双上前握着林芳晓的双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当然……提过。”

　　在林菲双提到“爹爹”二字时，林芳晓脸色一黯，默默抽出了手。

　　“姐姐……”

　　林菲双有些诧异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轻轻地叫了一声。

　　“其实，我该感谢你的。”

　　林芳晓没有理会林菲双的叫唤，径直转身背对着她，深深叹口气道。

　　“姐姐这是从何说起？”

　　莫非是说她代替她到昆仑的事？难道林芳晓并不愿意修仙？但是她现在还是成为了昆仑弟子，怎么就要谢她呢？

　　“从你被带往昆仑的第二天说起。”

　　林芳晓忽然转身盯着林菲双的眼睛说道，语气有些不寻常。

　　“要不是为了追回你，离开了三天，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

　　“这……此话怎讲？姐姐，菲双糊涂了，还请明示。”

　　林菲双不解，但直觉告诉她，林芳晓话中有话，而且还是很严重的话。

　　“……”

　　林芳晓直直地盯着她，半晌之后，林芳晓轻轻低下头，然后吐出一口气，再抬头，只见她双眼如小时候一样，一笑就成了月牙形，唇边的小梨涡清晰可见，一口整齐细碎的贝齿，润泽的红唇丰盈饱满，俨然只是一个单纯貌美的妙龄女子。

　　“这些年在昆仑过得可好？”

　　“甚好。”

　　林菲双看着林芳晓一脸的巧笑嫣然，心中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菲双你也真是，当年走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就一个人悄悄溜走了，还我找你好几天。幸好……”

　　林芳晓神色一黯，忽然话锋一转，“这次回来，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既然你过得挺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芳晓微笑着，帮林菲双捋捋头发，拉着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中。

　　“菲双，你的眼睛总是太过冷清，从很小的时候即是如此。那种冷清超越了年龄，好似你已经经历万千，眼前的一切与你不过是过眼烟云。每次看着你的眼，我总觉得你随时都会就此消失，天上地下从此再无此人一般。所以，比起我的亲弟弟菲萱，我在你身上反倒是更多用心，就是想将你的眼神捂热，将你留在我们身边。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还在，并且活得还挺好，身边还多了很不错的朋友。”

　　林芳晓向台阶下望去，只见黄莺在拱桥那边不停滴向这边张望，见林菲双她们望过去，她还远远地朝林菲双挥挥手。

　　“见你这般模样，我总算是放下心来。”

　　林芳晓依然笑得烂漫，但是眼里不知为何却有眼泪淌了下来。

　　“姐姐？”林菲双见到林芳晓脸上的眼泪，有些慌了。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没事，看见你平安无事，我是太高兴了。”林芳晓慌忙抹了一把眼泪。

　　“真的。”

　　“姐姐是不是……”

　　林芳晓伸手打断了林菲双的话，接着说：“菲双，以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一定要切记一点，要活着！不仅仅是为了你，也要连我的那份一起活。所以，菲双，你一定要活着，而且要活得好。”

　　林芳晓的表情很严肃，很用力地抓着林菲双的手。

　　“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如果还当我是妹妹，当我是林家的人，就请告诉我。”

　　林菲双反手抓住林芳晓的手道。

　　“……”

　　林芳晓怔怔地望着林菲双，眼神渐渐变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被一种浓重的恨意所替代，严重的泪好似开闸般不间断。她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林菲双的眼睛，好似在犹豫什么。

　　“你难道想把她也拉进去？”

　　忽然，林菲双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只是此时言语间却流露出一种威严与冷漠。

　　林芳晓一听这个声音，好似被吓到一般，放开了林菲双的手，低着头绞着手，只见眼泪在她脚边一滴滴地没停歇过。

　　“不要忘了我们约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