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签》有桔

3、补位玩家

　　窗户纸被捅破，修吾吓得开始不自在地四处张望。

　　“好了，你们不要吓唬他了。”

　　瘸主人宽慰道，脸上却是一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他清清嗓子：“各位玩家进来之前都已经接受了我的严格搜查，我不允许任何人携带任何危险物品进入游戏，这点是公平的，大家可以放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天才再次举起手，“有人仅凭赤手空拳就把另一个人打得半死不活，让对方根本没办法继续参与游戏，这样被迫退出，也分不到奖金吗？”

　　“刚才说得很清楚，主动退出游戏，视为出局。”

　　小天才表情复杂地点点头，似乎在懊悔为什么来之前不练练搏击或是格斗之类的。

　　“比起混沌的攻击，玩家之间的敌意或许更可怕，我的建议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主人环顾众人，“各位，还有疑问吗？”

　　没人说话。

　　“没有的话，我们就准备开始。”

　　“关于NPC的攻击，你最好提前给我们说清楚！”黑梭抬起下巴，继续刨根问底，“主办人，你要是不向我解释清楚，说服不了我，我现在立刻退出游戏，离开你这破楼，不是限定的七人游戏么，我看其他人还怎么继续！”

　　主人笑而不语，只是抬起拐杖，越过甄姐肩头，在她身后的木柜中央敲了三下。

　　甄姐吓了一跳，刚转过头，眼神却直了。

　　两扇木门应声从中打开，里面不是柜子，竟是个密闭隔间。

　　隔间中央码放着一摞金光闪闪的砖块。

　　“我想大家早已有所耳闻，这些金砖都是我的私人财产，每年今日我都会拿出一些，奖励给有勇有谋的人。”

　　小天才立刻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那耀眼的金子，口中喃喃自语：“这、这个......每块多重？”

　　“每块金砖是标准的一公斤，公价在二十万元左右。今晚我会先拿出二十块放入奖池，然后每小时再追加三块。”

　　话音未落，柜门自动关上，留下那七人在金色的残光里目瞪口呆。

　　主人把拐杖重重跺向地面：“游戏即将开始，各位可以随我去抽签了。”

　　小天才几乎是从椅子里弹起来的，紧随他起身的还有修吾段智和甄姐，玫瑰优雅地跟随其后，见众人都动了，站在门边的嘉嘉也怯生生地朝前迈出一小步。

　　可见即便对规则有所质疑，对游戏有所恐惧，大家也抵挡不住金子的诱惑。在极高的回报面前，风险似乎不值得一提了。

　　“哼，都是贪财鬼！”

　　黑梭见状，气得冷笑，他用力驱散掉眼中的金色余光，狠狠向众人嘲讽：“这是个七人游戏，我倒要看看，要是没有我，你们一群死财迷怎么开始！”

　　主人幽幽看向黑梭：“大作家，你不会觉得，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吧？”

　　话音刚落，他似乎又按下了某处机关，众人头顶的大灯突然熄灭，屋里陷入一片可怕的黑暗。

　　与此同时，一束刺眼的灯光从八仙桌底部射出，突兀地照在对面那扇糊着白纸的窗户上，众人的目光随着那束白光看去，惨白的窗户纸上竟投出一道人影。

　　修吾指着窗户大喊：“外面有人！”

　　那影子一晃，打算迅速逃离。

　　瘸主人显然早已发现了窗户下的偷听者，他镇定自若地拄着拐杖破门而出，厉声说道：“来两个人，随我去抓住偷听的人！”

　　两分钟后，小天才和修吾一左一右押着一名瘦高的男子走进来，头顶的灯再次亮起。

　　偷听的正是先前冒雨借宿的其中一人，乔川。

　　“果然是你。”瘸主人打量着乔川，阴冷地说，“那对夫妻可是我亲眼看着喝下姜汤的。”

　　被控制住的乔川不再就姜汤的事掰扯，而是冷静地问：“你们大半夜聚在这里做什么？”

　　主人讪笑，抬起拐杖指向他：“小伙子，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何必明知故问。”

　　乔川怔了几秒，继续追问：“你们那个黑白游戏难道不违法吗？”

　　“呵，看来游戏规则已经被你全数偷听过去了。也好，不必我再费口舌说一遍。”瘸主人答非所问地说着，飞速环顾众人，“现在我邀请他入局，你们没有异议吧？”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在场好几个人都猛然抬起头看向主人，又看看乔川。

　　尤其是黑梭，他蹙着眉，眼里满是不解，随后涌上极度的愤怒。

　　“你说加人就加人的？这破游戏还有没有公平可言！”作家起身，明显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指着瘸主人大吼起来，“一会儿限定七人，一会儿又要加人入局！哼，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里就是一家黑店，用丰厚的奖金把人骗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你、你、还有你，你们全都被他骗了！”

　　他的手指点过对面的段智和小天才，他们低头躲避着视线接触，并不敢说什么。

　　主人冷笑，把拐杖指向黑梭的脸：“七人局就是七人局，你已经违规出局。最后再向各位重申一次——踏进混沌楼后，不许随意偷看、不许质疑规则、不许擅自逃跑，违规三次者，后果自负。”

　　黑梭刚要开口反驳，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瞬间僵住，竟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仰面倒地的作家一动不动，居然没了知觉。他面如灰土地睁着眼，黑色的瞳孔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眉心中间插着三根细长的银针。

　　***

　　众人看在眼里，更不敢说话了。这三根让黑梭毙命的银针正是从瘸主人拐杖的底部发射出来的。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暗器。

　　没想到组局人竟如此狠辣，接下来游戏的危险程度也不言而喻。

　　“违规者已经出局，补位的人也有了”主人说着，抬起拐杖指向乔川，“你，赶紧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乔川没得选了。

　　先前瞥见那道疑似万嘉的身影后，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离开柴房偷偷来到主屋窗下一探究竟。屋里的交谈声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却越听越迷惑，越听越害怕，没想到最后竟被逮了个正着。

　　被押进主屋后，他不动声色地暗中打量着众人，居然真的看到了万嘉！

　　她穿着白色衬衫和米色阔腿裤，像是误入的白领丽人，让乔川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乔川想，分开的这些年里，万嘉恐怕过得很难，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急需用钱，不然凭她小心谨慎的个性，根本不会冒险参加这种奇怪的游戏。

　　虽然刚才听得云里雾里，但对这种投入低回报高规则含糊的游戏，乔川本能地怀疑，但想想黑梭的下场，眼下他好像根本别无选择。

　　即便真的会在游戏里丧命，那也是概率问题，而现在拒绝，只有死路一条。

　　“我是乔川，26岁，职业是摄影师。”

　　这番自我介绍他没有做任何隐瞒。

　　说完，乔川用余光瞥见万嘉突然抬头看向他这边。

　　二人还没来得及对上视线，瘸腿主人已经开口说：“好，游戏马上开始。”

　　他冷冷地挥动着手里的拐杖，不由分说便把挡在墙角米缸前的少年修吾驱赶开，然后躬身掀开了米缸的木盖。

　　“各位，随我去二楼。”

　　这只米缸，居然是一个狭小的入口。

　　众人犹豫着，最终在主人的催促下依次钻进米缸，却无一例外地脚下一空，纷纷跌了进去。

　　***

　　地下的空间里，四壁是粗糙的石头，在夏天闷热的雨夜里，竟透着阴森压抑的气息。

　　落地后，乔川顺势翻滚了几下，并无大碍。

　　有发出坠落的惨叫声，尤其是格子衫小天才，他一脸惊恐地转动着手腕抱怨说，跌下来用手撑地，不小心把手腕折了。

　　乔川下意识去找万嘉，她已经安静地在圆桌边站好。白衬衫的袖子外侧沾上了几道黑印，应该是刚才跳下来的时候弄脏的。

　　圆桌巨大，几乎占据了这里一大半的空间。圆桌周围摆着七把椅子，每把椅子的间隔都在三四米开外。

　　“这里是......开会的地方？”段智问。

　　“欢迎来到混沌楼的二层，这里是初始的抽签处，也是最后的结算处。”

　　主人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众人循声看去，他身后石壁上的一扇铁闸门正在缓缓关闭。很显然，他不是从米缸狼狈跌下的，而是另有门路。

　　“那扇门是......”修吾好奇地问。

　　“混沌楼里唯一的电梯，建在地下的岩壁之中，可以在地上一层和地下二至五层自由停靠。怎么样，不赖吧？”

　　主人的手里握着一只圆竹筒，一边说一边在手中不停晃动着，里面接连传来清亮的沙沙声。

　　甄姐揉着腿小声抱怨：“早知道有电梯，干嘛还让我们摔得那么狠。”

　　“电梯只能用钥匙打开，唯一的钥匙在我这里。”瘸主人颇为得意地拍拍侧腰间的口袋，“等明早游戏结束后，我会亲手打开电梯，带你们离开这里。”

　　乔川悄悄抬头看去，米缸的入口在头顶上方两三米开外，黑洞洞的，看样子主屋的灯已经熄灭。除了电梯，这里没有楼梯，也没有其它绳索梯子之类的工具，很明显，游戏结束前，玩家暂时没办法离开地下空间了。

　　“各位，过来抽签吧。”

　　主人说着，又晃了晃手里的签筒。

　　离他最近的是嘉嘉，她第一个抽，抽完后她看了主人一眼，对方却没给她任何眼神。接着众人按远近顺序进行，甄姐在抽签之前还虔诚地合掌祈祷，修吾则是慌手慌脚，还失手把竹签落在了地上。乔川是最后一个抽签的，竹筒里只剩下唯一一根。

　　竹签细细长长，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

　　他面对着面无表情的主人，背对着其他玩家，把竹签妥善地放进口袋。

　　抽完签后，七个人零零散散围着圆桌，眼神时而试探，时而躲避，仿佛都在窥探与提防彼此，倒也无法凭空看出谁抽到了什么签。

　　“抽到长签的是人，短签是鬼，大家确认初始身份。”

　　众人陆续点头，都紧张到面无表情。

　　瘸主人倒是一脸轻松，难得展露出和善的微笑：“大家都坐下，随便坐。”

　　七人警惕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坐下。瘸主人便扬起拐杖催促，最终乔川打头，他就近扯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其他人才陆续效仿。

　　落座时，昏暗的灯下影影绰绰，好像有人迅速换了站位，还有人犹豫着挨在了一起。

　　玫瑰紧邻着小天才，在乔川的右手边坐下，见大家都选好位置，嘉嘉才在众人挑剩的那只椅子里坐下，恰好在乔川的左手边。

　　***

　　万嘉坐下时，乔川不动声色地扭头看向位于邻座的她。

　　四目相对，两人都礼貌而克制地点了一下头。

　　他本想向久别重逢的万嘉再寒暄几句，突然脚底一空，整个人连同那把椅子一道坠了下去。

　　“游戏开始，祝各位好运。”

　　头顶上方还残留着瘸主人对他们的幽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