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圣南街十二号》seasass

32、败露

　　泠音吃完了程玏买的五个布丁，觉得也只有焦糖和草莓的最好吃，果然女孩子就是要吃甜甜的草莓嘛！
　　她又拆开芒果班戟，细细的拨动着上面的糖霜。
　　“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为什么贺小姐还是投缳自尽了？”裴江脩也为贺小姐逃过一劫松口气，但是随即想到贺小姐的命运，又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泠音不听还好，一听就将杀气腾腾的眼睛对准备程玏，“还不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存在。”
　　程玏一脸无辜，怎么又是他？

　　对啊，贺小姐是怎么自尽的呢，后来泠音坐在贺小姐的闺房里想了许久，觉得还是不能轻易的饶过他。
　　那是泠音几百年来第一次故意伤人，虽然她既不是妖也不是仙，天罚没有降临在她身上，但是她还是很是为此消沉了一番。
　　直到王小姐说，九泉之下的愫懿，一定也在感谢她。
　　郭府的丧事办完没多久，天芳阁的生意却没有从前那么好了。
　　不为其他，只为要过年了，各家浪荡的老爷公子哥们都略略的收了收心，打算先把年过完再说。
　　小秋难得的闲了下来，泠音拿着王小姐给她的话本，两人躲在小秋精心布置的柴房里看话本。
　　小秋不识字，只靠在泠音身上听她读，但泠音却不是一个好的讲故事的人，她总是读着读着就被故事里的情节气到，然后站起来破口大骂几声后再接着读。
　　几番下来，小秋没了兴致，她躺在泠音执意要给她搬来的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头顶光秃秃的房梁。
　　泠音也不想读了，于是将话本扔在一旁，和小秋一起躺下去，陪她一起看房梁。
　　“泠音，你会走吗？”小秋突然开口说。
　　泠音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一时之间愣住了：“什么？”
　　小秋侧身看着泠音，那半边有胎记的脸像是有晚霞歇落在此，落在泠音的眼睛里是无法比拟的美景。
　　“我知道你不是珠玑姑娘的房里人，珠玑姑娘是天芳阁里最红的姑娘了，你这么漂亮，徐妈妈见了你，一定会逼你接客的。”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仙女。我快饿死的时候是你给我吃的，快冻死的时候是你给我被子，我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你就是我最亲最好的朋友。可你是仙女，所以你会不会有一天就回天上了，然后就不回来了。”
　　小秋很固执，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泠音，非要她给她一个答案不可。
　　泠音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她是仙女，虽然她确实很漂亮就是了。
　　她原以为小秋傻乎乎的，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但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细腻。
　　她握住小秋冰冷的手，将自己掌心的热力传给她，给她安心的眼神，“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小秋，直到小秋老了，死了。”
　　她说的很诚恳，小秋这段时间听多了人仙之隔的话本子，那颗担惊受怕的心终于是稍微地落了下来。
　　但是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我死了之后呢，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又开始哭泣，不要，她要永远和泠音在一起。
　　泠音快被这水做的姑娘搞得没脾气了，她拉住小秋的手说：“你死了之后还可以转世啊，到时候等你投胎转世了，我再去找你。继续做你的好朋友。”
　　小秋反拉住她的小手指，抽抽噎噎的说：“那我跟阎王爷说一声，让他不要去掉我的胎记，到时候你看到胎记就知道是我了。”
　　真是傻丫头，哪有人转世了还要做丑姑娘的。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将小秋安抚好后，泠音不得不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是不是应该让这姑娘多出去接触接触人，多结交几个朋友呢。
　　不然整天关在这像牢房一样的后院，好好的姑娘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去找王小姐的话，她一定会帮她的。

　　年还没过完，徐妈妈就开始哀嚎生意的惨淡，但是也没人听她的，姑娘们一年到头来整天陪笑陪的脸都硬了，因此徐妈妈的叫穷也没人理她。
　　泠音实在是受不了了，因为徐妈妈一旦闲下来就会开始满院的找茬，不是说有人动了她的东西就是说她的库房的金银珠宝被人偷了。
　　泠音不厌其烦，直接将徐妈妈晚上睡觉关好的窗户打开，让她伤风了才算是消停了几天。
　　泠音依旧是每天跑出去满城的晃悠，偶尔还会去王小姐家串串门，顺便关心关心贺小姐的情况。
　　但是贺小姐最近心不在焉的，就连和王小姐的聚会都走神了好几次。
　　“愫懿？愫懿？”王小姐伸出手试探的在贺小姐的眼前晃了晃，贺小姐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过了一会贺小姐才受惊似的抬起眼睛来，看着满目探究的王小姐和泠音，掩饰的低下头说：“没有。没怎么。”
　　随着她低下去的动作愫懿露出了一段白皙幼滑的脖颈，此时那片如羊脂玉一般的颜色染上了如同秋日晚霞一般浓墨重彩的红。
　　那抹红一直蔓延到贺小姐的脸上，让她原本粉白可爱的脸多了一点娇媚的神态。
　　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少女含春。
　　王小姐没有为愫懿重获良缘而感到高兴，反而是担忧的向泠音递了一个脸色。
　　泠音粗枝大叶的，并没有发现贺小姐的异常，只是看到了贺小姐通红的脸，好奇地问：“愫懿，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贺小姐一下子坐起身捂住自己的脸，双眼闪烁：“有，有吗？可能是太热了。”
　　这样拙劣的谎言王小姐是不会信的，她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直接将躲闪的愫懿的脸掰到面朝自己，严肃的开口问道：“你撒谎的样子很容易就被看穿了，跟我说实话。”
　　愫懿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心里知道自己的事只不过能瞒她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但是她又答应了那人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因此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见她不张口，王小姐直接将守在门外的贺小姐的丫鬟叫了进来问她：“你们小姐最近有出过门吗，见了什么人？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丫鬟偷偷的瞟了一下自家小姐的脸，发现她还是将脸埋下去不肯抬起来，又看见王小姐隐怒的脸，颤抖着开口：“前些日子小姐从您家里准备回去的时候，在您家门口见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王小姐敏锐的意识到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说他叫刘淇，是宣安县县学的学子，此番是借宿在叔伯家游学的。”
　　“那他和你们小姐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
　　丫鬟不敢看王小姐锐利的眼睛，只好求助似的看向自家小姐，却发现她家小姐已经是一脸的惶恐无措，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说，他说，他不是故意欺瞒小姐的，实在是被同知大人所骗才去做那等助纣为虐的事情。还说，还说，那日在一品斋层无意中窥见过我家小姐的真容，因此，因此一见倾心，夜不能寐，这才贸然前来，一诉，一诉衷肠。”
　　丫鬟说到最后已经是声如呓语，王小姐登时就攥紧了手，强忍着滔天的怒意挥手让丫鬟退下，这才开口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贺小姐此时羞意与恐惧害怕交织，她总觉得今日的阿媖很不一样，让她很害怕。
　　“是。”但她已经被揭穿了，不能再隐瞒了。
　　“愫懿！你糊涂啊！”王小姐忍不住高声的质问道。
　　愫懿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抬起懵懂的眼睛：“阿媖？何出此言？”
　　阿媖看着她如同小鹿一样温驯纯良的眼睛，此时心里的焦急正在炙烤她的心。
　　“那刘淇口头上说是被同知大人所骗才不得已做出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答应这样的事情，那多半也是贪图同知府的的权利，可见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愫懿焦急为心上人辩解：“不是的，不是的，他说是同知大人逼迫他的。他不是故意骗我的。”
　　王小姐冷哼一声：“那他为什么不在对你一见倾心的时候告诉你真相，非得等到事情败露，郭公子病故之后才找你说？”
　　泠音也不明白：“为什么？”
　　愫懿也是两眼发蒙，显然已经开始动摇了。
　　“那自然是事情败露之后，同知大人不再承诺当初许给他的所有好处了。当初你见过他之后中了他们的李代桃僵之计，那刘淇必定也知道当时的会面你肯定也悄悄的去了，并且被他的外表所蒙骗。既然事情败露同知府许诺的各种好处没有了，这条捷径断了，那他自然要找另外一条捷径，那就是你，愫懿。”
　　“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他自然要装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我猜，你们见过不止一次，他每次都会和你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他一定还经常给你写信，甚至还送给你自己亲手画的画一诉衷肠。”
　　阿媖全部都说对了，他确实是经常的给她写信，还送了一幅自己的肖像给她。
　　林尽香隐，难觅佳人。
　　但愫懿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他是送给我这些了，但是我们的交往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做出越界的举动。他还是爱重我的。”
　　王小姐听到愫懿并没有被他占便宜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将她的希望打碎：“我现在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愫懿。”
　　“什么？”
　　“刘淇绝对是恶人，并且是一个为了攀龙附凤不择手段的人，等到他得到你之后，你一定就是他的第一个垫脚石。”
　　这句话说的很重，阿媖看着愫懿惨白的几乎如同白雪的脸色，心中实在是不忍心，想要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但是泠音却直接抛出了最后的炸弹。
　　“你们说的刘淇，是不是那个冒充郭公子的人啊？”
　　阿媖点头，泠音看着摇摇欲坠的贺小姐，心一横地说：“我在天芳阁门口见过他，好几次了。”
　　愫懿疑惑：“天芳阁？”
　　泠音解释道：“是江宁府最大的，最奢侈的，最靡艳的烟花之地。”
　　愫懿闻言竟直接喷出一口血来，紧接着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