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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刘生 ...

  •   愫懿姑娘喜获良缘,泠音也挺高兴,她难得的没有去徐妈妈房里捣乱,让她睡了一个自从泠音来之后难得的安生觉。
      她去厨房偷了一只鸡,悄悄的就摸去了处于天芳阁最偏僻的柴房那里。
      这里不仅罕有人至,甚至一墙之隔的东大胡同也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只有一些常年在外摆摊叫卖的人住在东大胡同。
      泠音进去柴房,看着睡在角落里由一堆乱柴捡出来的铺满稻草的小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小秋原本睡得正香,鼻尖却有一丝香味不依不饶的让她醒过来。
      她揉着睡意迷蒙的眼睛,从干稻草上起来,看清了眼前的人。
      “泠音!”她眼睛里绽放出神采,欣喜若狂的看着蹲在面前的泠音。
      泠音把手里的鸡举起来给她看,献宝似地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秋自从上次没能给及时给前院麝影院的香香姑娘送水,被徐妈妈罚不许吃饭之后,到现在已经又是三天没有吃过饭了。
      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吃泠音一边给她递水,直到将泠音带过来的烧鸡全部吃完又吃了两个泠音从厨房拿回来龙凤呈祥糕之后,胃里如同灼烧一般的感觉才好了一点。
      小秋吃饱喝足,满意的躺在了干稻草上面,眯着眼睛回味刚刚在嘴里还没有消散的美味。
      泠音看着小秋睡在干稻草上面,让她等自己一下,风卷残云般的从徐妈妈锁上的库房里搬了整整四抬的被褥放在了小秋的面前。
      “等过几天我在给你去弄个床,睡在床上还是舒服一点。”泠音一边帮她铺被子一边帮她整理她收拾出来的一小块容身的地方。
      小秋却摇头:“不用了,这些被子这么暖和,今年冬天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泠音以为她又在担心自己会被人发现,便安慰她道:“你不用怕,他们抓不到我的。”
      小秋却仍旧是阻止她:“够了泠音,这些被子真的够了,其实我都觉得两床就够了。剩下的你给徐妈妈还回去吧。”
      泠音知道小秋又开始心软了,她拉着她坐下来,严肃地说:“你不要再把徐妈妈当做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这么多年帮她卖苦卖力的干活,当年那一饭之恩早就还清了。”
      小秋是孤儿,连名字都没有。有一年冬天下雪她快饿死了,挣扎着爬到了天芳阁的门前,徐妈妈把她抬进去给了她一碗饭她才活下来。
      小秋感恩戴德,跪在地上说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央求了徐妈妈好久才最终同意让她在柴房这里干活。
      但泠音就觉得徐妈妈那个老虔婆分明就是怕小秋死在门口觉得晦气才给了她一碗饭,又看小秋脸上有胎记不能梳发接客,将她甩去这一年半载都看不到半个人影的柴房这里当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但小秋很固执,她觉得恩人就是恩人,就算她拿自己当做牛马她也是恩人。
      泠音也不欲与她争辩,拉着小秋站起来:“要不要出去玩,今天徐妈妈说休息。”
      小秋自从来了这柴房这里就没出去过了,因此她立刻就心动了,但是很快又开始担心:“可是热水怎么办?我要是不守在这里烧热水,徐妈妈一定会发现的。”
      泠音却一把拉住了她往上锁的门那里走去:“你放心好了,今天徐妈妈睡得可香了,她从来都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一定会多睡一会的。我们等晚上她们醒的时候回来不就可以了吗。”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泠音也让其他的姑娘都睡得香香的。
      小秋终于是放下心来,看着泠音从徐妈妈那里摸过来的钥匙打开后院的门,然后一脚踏入了她久未曾见的外面的世界。
      小秋小时候作为乞丐在城市里游荡,江宁府大大小小的地方她都去过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满心满眼的都是怎么填满肚子,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其实新不新奇有不有趣都意义不大。
      她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人间的鲜活,她身边有各式各样的人经过,有的穿着绫罗绸缎,有的穿着布衣短衫。街上茶坊,酒坊,绸缎庄,字画斋,胭脂阁应有尽有。街的拐角处有卖泥人的,糖葫芦的,各种小孩玩的玩意。
      人们在不同的地方驻足,短暂停留后又去往下一个地方。
      小秋眼睛都看花了,原来人间,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啊。
      泠音紧紧拉着已经迷失在其中的小秋,买了一只糖葫芦递给她:“糖葫芦吃不吃?”
      小秋如获至宝的接过去,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泠音看着她吃的开心,拿出自己从徐妈妈那里摸出来的钱袋掂了几下说:“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我钱带够了。”
      小秋却连连摇头,苦口婆心的劝道:“泠音,你可千万不能偷钱啊,我之前看到画清姑娘把她房里一个偷吃果子的小丫鬟给打得半死了的。虽说珠玑姑娘宅心仁厚,但你也千万不能做这样的事。”
      泠音告诉她自己是服侍珠玑姑娘的小丫鬟。
      “这不是我偷的,这是珠玑姑娘赏给我的,你也知道珠玑姑娘人好,她对我很大方的。”
      反正小秋也没什么去前院的机会,每次送水都是把水拉倒后院门房那里就走了,随便泠音怎么瞎说都是她对。
      小秋这才放下心来,对着泠音腼腆的说:“我还想再吃一个糖人。”
      “好啊,走,咱们去买。”说完就拉着小秋往卖糖人的地方走去。
      “糖炒栗子好吃吗?”
      “买来尝尝吧。”泠音毫不犹豫的就付了钱。
      小秋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看到什么都想要,泠音也一一满足了她所有的愿望,两个人大袋小袋的拿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们逛累了,泠音拉着小秋找了一个茶肆坐了下来,要了两碗凉茶,将买的东西铺了一满桌,开始慢悠悠的品尝。
      茶肆与茶坊不同,茶坊多是那种文人雅客集聚品茗的地方,而茶肆则是贩夫走卒等之类的普通百姓尝尝光顾的地方。
      泠音觉得喝茶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小秋去了那等奢侈豪华的地方多半也会不自在,还不如就在这露天的凉棚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小秋一边喝茶一边往嘴里塞东西,泠音看的好笑,时不时的叮嘱她慢一点吃。
      茶肆生意平平,只有三两个人在慢悠悠的喝茶,因此众人的交谈也能够很清楚的传入她的耳朵。
      “刘兄,最近你可是遇到贵人了,什么时候拉同窗们一把。”一个梳着高髻绑着纶巾的中等个子的学子说道。
      另一个身材稍胖一点的学子也连声附和:“是啊,以后还得仰仗刘兄了。”
      刘兄拱手作揖做谦虚状:“哪里哪里,拙作也不过是堪堪入同知大人的眼罢了,何来遇到贵人一说。”
      泠音听到同知大人这四个字就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之间离她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身穿长衫的束发青年正侃侃而谈,而那其中最出众的青年正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
      泠音觉得这个刘兄的声音很像她前几天听到的一个声音,于是忍不住就侧头仔细地听。
      “刘兄此言差矣,以刘兄的才华他日进京必定高中,到时候再得同知大人提拔,仕途必定一片坦荡啊。”胖学子故作风流的摇摇扇子,说完又开始叹气,“只可惜我等却没有着这样的机遇,还望刘兄他日能多多提携。”
      刘兄连连拱手说哪里哪里。
      几人假惺惺的你来我往了半天,泠音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忍不住就直接将身体转过来看着他们。
      那个中等身材的学子最先注意到泠音炙热的目光,他抬首看去发现是一个清秀灵艳如同山茶朝露初绽的美丽少女,以为是自己吸引了她,连忙正襟危坐的整了整衣襟用自以为悦耳的声音询问道:“这位姑娘,如此看着在下所谓何事?”
      泠音对他没有兴趣,因此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学子面露尴尬之色,却不想轻易在佳人面前留下不好的映像,因此很有风度的再问了一遍。
      这下子剩下两个人都不免转过身体看着泠音,而泠音也终于看清了那得贵人提拔的刘公子。
      他没有穿之前的那身蓝色绣竹纹的袍子,腰间也没有那水色通透的玉佩,反而是穿了一身素色的布衣,而他面如冠玉,眉目清朗,正是那日在一品斋厢房里见到的愫懿小姐的未婚夫婿。
      可他们叫他刘兄,但同知大人不是姓郭吗。
      泠音觉得奇怪,却听到身后坐着的小秋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连忙问她:“怎么了?”
      小秋却飞快的低下头说:“没什么。”
      泠音没有过多关注小秋的反常,继续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刘公子。
      刘生发现眼前的女孩一直不错眼的看着自己,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这位姑娘如此看着我作甚,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泠音心里的好奇正在作祟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贵姓?”
      刘生以为又是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被他迷住了,看泠音穿的只是普通的衣裳身上也并无什么首饰,他心里一下就将这个罕见美丽的少女排除在自己的目标范围之外。
      但她又实在是美丽,刘生暗怪自己见色起意,随后又想到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罢了,玩一玩也没什么关系。
      他长身玉立,双手作揖回答道:“在下姓刘。”
      泠音压下心里的疑惑,复又问道:“公子是哪里人士?”
      刘生回答:“宣安县人士。”
      那就对了,同知大人是刚从广安县来的,不可能会是宣安县人。
      泠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多做停留,拉起小秋收拾了东西后就直接走了,只留下还一脸莫名的三人愣在原地不肯离去。
      “小秋,今天咱们就先逛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去。”
      小秋点点头,没有任何留恋的就和泠音回了天芳阁后院。而此时的天芳阁出奇的安静,甚至连下人们走路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因此她们很顺利的就进到了柴房。
      等泠音将钥匙还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拉着小秋问道:“小秋,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刘公子?”
      小秋看着泠音探究的双眼,有点别扭地开口:“泠音,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刘公子啊。”如果泠音真的喜欢这个刘公子的话,自己要怎么帮她呢。
      泠音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喜欢他干嘛,你别瞎想了,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他。”
      小秋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他是鸣柳姑娘的房里人。我之前去给鸣柳姑娘洒扫的时候见过他。”前院洒扫原本是有规定的人的,小秋只需要在后院烧水就行了。但前段时间前院的一个小丫鬟突然就生了急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徐妈妈就叫她去前院帮了几天忙。
      她亲眼看见那个刘公子躺在鸣柳姑娘的床上,衣襟半敞,披散着头发和鸣柳嬉闹,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和今天如此芝兰玉树的模样大相径庭。
      泠音惊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他是这天芳阁的客人?”
      小秋点头:“是,而且他还来过不止一次。”
      是鸣柳的常客。
      泠音心里现在着急要弄懂另外一件事,她匆忙的跟小秋道了别就往外走去。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程玏见泠音戛然而止,心里如同火烧一般难受,忍不住催促道。
      泠音觉得是要给这小子体会下成年人世界的险恶了,她冷笑着开口:“还想听吗?”
      程玏点头如小鸡啄米:“想听想听。”
      泠音高贵冷艳地抬起下巴:“给我买五个布丁,我要不同的口味的,焦糖的两个,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居然趁火打劫,程玏心中愤恨不已,但是八卦心作祟的他也只好认命,他垂下脸很是纠结了一番,却突然福至心灵的拉着裴江脩问:“那他呢?他不用买吗?”
      泠音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个人,于是追加菜单:“一个芒果班戟,一个巧克力慕斯。我等你们好消息哦。”
      然后就笑眯眯的目送他们出门了。

      泠音不知道同知府在哪里,于是只好往江宁府官宦人家的集聚地跑去,然后看着大门上的牌匾一个一个的寻找。
      等找到同知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跃而起,穿过同知府高高的屋脊落在了前院的会客厅前。
      今天郭大人没有客人,从身边的丫鬟小厮的交谈中泠音得知现在郭大人夫妻都在郭公子的院子里。
      泠音跟着一个端着药盅的小丫鬟的后面穿花过叶的找到了郭公子的院子。
      此时虽然还未到中秋,但是郭公子的床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垫子,他斜躺在郭夫人的怀里,郭老爷拿着药碗一口一口的喂着。
      好不容易才喂完,郭公子又惊天动地的咳嗽了一番,同知夫人拍背顺气搞了半天才堪堪平静了下来。
      郭公子躺在母亲的怀里,坐在鸡翅木雕花的床上,厚厚的帷幔只收起了一边,床边的踏脚上还放着一个痰盂,室内烛火昏暗,门窗紧闭,满屋都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和从郭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几乎要攫住她喉咙的滑腻潮湿的腐朽气息。
      郭公子,分明就是一个将死之人。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以这等残破身躯拖累父母多年了。”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说几个字还要喘几口气。
      郭夫人双目含泪:“我儿莫要这样说,只需好好吃药,大夫说你可以好起来的。”
      郭公子惨白着脸摇头:“儿子的身体儿子自己知道,只恨不能在父母膝下好好尽孝了。”
      郭大人看着他的长子行将就木的样子,将眼中翻涌的泪意的压下去,说:“我儿莫要自责,为父已经为你精心挑选了一位德才兼备的妻子冲喜,等到时候新妇过门,我儿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郭公子点头:“若是儿子能留下一男半女替我尽孝,也算是了却了我的遗憾。”
      郭夫人抬首抹去眼泪,问她的丈夫:“事情进展还顺利吗,那书生会不会临阵反戈?只可怜了我儿,堂堂的世家公子却要娶那等商贾女子为妻。”
      郭老爷宽慰她:“夫人放心,那刘生是追名逐利之人,只需许他一点蝇头小利他便可以当牛做马。”
      郭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一家三口躲在帷幔深处商量着如何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摧毁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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