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圣南街十二号》seasass

3、表弟

　　程玏睡眼惺忪的从床上起来，今天是他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不到六点他妈就开始拍门了。
　　他幽怨地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天色，终究是接受了要早起的命运。
　　他踉跄着下床准备去洗漱，刚要拉开门却被另外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泠音一只手按着门，一只手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朝着他只露出一个下巴，颇为羞涩愤懑的说：“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还不快点穿好衣服再出去！”
　　程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充耳不闻她的话，自顾自的用了点力气打开了门。
　　幻觉，都是幻觉。
　　但是他洗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就是头发乱了点，衣服领口歪了点，他又没有裸奔，说什么衣衫不整。
　　他大力地刷着牙，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背心短裤，将衣服整理好后一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一张惊恐的美人脸。
　　泠音看着他将一根棍子似的东西上面挤了点白色的不明物就要往嘴里塞，塞了一会后嘴巴里又开始出现了白沫，甚至白沫上还带点红色。
　　他要服毒自尽！
　　不想让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泠音，果断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程玏顿时觉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身体不稳的往后倒去。
　　看着他站立不稳的样子，泠音心下大惊，糟了，已经开始危及生命了。
　　泠音毫不怜惜的一把将他放到，拿过他握在手里准备漱口的水杯，往没有关闭的水龙头那里接了满满的一杯水就往他嘴里灌去。
　　程玏反应了一会，正要挣扎的时候，却发现泠音力气大得很，他根本动弹不得。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术，程玏觉得自己喉咙大开，任由那些生水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泠音连续灌了七八杯，摸了摸他鼓起来的肚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一把将已经被灌水灌倒嗓子眼的程玏抽起来，用力的往他肚子给了一拳。
　　程玏满肚子的水正晃来晃去，难受极了，还没等他稍微的调整一下身体，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被人用力的打了一拳，那些晃荡的水还没晃荡平息，就又从他喉咙里哗啦啦的涌了出来。
　　程玏觉得死亡也不过如此难受了，他浑身都被打湿了，没灌进去的水和又吐出来的水一起倒在了他身上。
　　这一番动静有点大，程妈在门口问了一句：“你在卫生间里干嘛？快出来吃饭了。”
　　程玏惊天动地地咳嗽了一番，抽空出来给他妈回了个话：“知道了，马上来。”
　　泠音看见他咳得面色通红，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的办法果然有效，一下子就把人整的红光满面了。
　　程玏惊恐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只柔软的手正在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背，他鸡皮疙瘩都爬了一身，像兔子一样跳起来。
　　泠音看见他活力满满的样子，又忍不住点了点头，点完头后又质问他：“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不过就是前几天鞭策了一下你的言行，怎么就闹得要服毒自尽了。”
　　程玏觉得自己一定是命不久矣了，怎么幻觉如此的真实，还能够说话。
　　他张皇地转过头，不敢直视泠音的眼睛。
　　泠音知道他又在给自己洗脑这一切都是幻觉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的头扯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问你为什么服毒？”
　　程玏大脑宕机了一下，服毒？谁，他吗？
　　“我没服毒啊？”
　　“那你怎么口吐白沫的？”
　　“我在刷牙呀。”不会吧，这幻觉不够高级啊，怎么连刷牙都不知道。
　　“刷牙？”泠音磨了磨自己的牙齿，这玩意怎么刷。
　　“就是每天早上起床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牙膏刷一下，保持口腔清洁，这样才不会长蛀牙。”
　　蛀牙泠音知道，当初东街胡同口第一家的莫家小孙子就是天天吃糖葫芦吃得一口的蛀牙，天天叫唤，直到换了牙才好。
　　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还知道要保持干净整洁。
　　泠音又想起来，刚刚吐出来的白沫里分明有红色，于是又质问道：“你胡说，你刚刚吐出来的白沫里分明就有血，这不是服毒是什么？”
　　血？程玏用舌头舔了舔牙龈，看来是又出血了。
　　“那是我牙龈出血。”
　　泠音一听到出血就紧张起来：“严重吗？会不会死？”
　　如果会死的话，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还能不能再救他一次。
　　程玏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少吃点辣的就好了。”
　　程玏一边解释自己的牙龈出血的问题，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了拿着锅的妈妈铲气势汹汹的
　　走来。
　　程玏连忙打开门，赔笑道：“我洗个脸就出去，很快。”
　　程妈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程玏差点倒下去。
　　“快点！要是今天你敢迟到我就削你！”
　　程玏忙不迭的点头，转身三下五除二的就洗了一把脸出去了。
　　留下的泠音眼神颇为赞许的看着走路虎虎生风的程妈，暗暗感叹了一句严母出孝子。

　　等到程玏一去学校，才发现妈妈完全就是多虑了。
　　班主任热情的接待了他第一个来报名的学生，亲自将他迎接进了教室，并且还暖心的赠送了一瓶水。
　　程爸不是一个多善于交际的人，只和班主任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程玏站在教室门口看爸爸爸离去的背影，又回望了一下长长的走廊。
　　高一的班级都在一栋楼里面，程玏所在的的班级是走廊的最尽头，旁边还有一颗高大的树。
　　他靠在护栏上，站在走廊的尽头，仿佛看到了未来三年自己要走的路。
　　泠音看着他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明亮的走廊，一副深沉的模样，忍不住开口看向他：“你看什么呢？”
　　程玏正多愁善感的感叹青葱年华容易逝去，就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
　　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真扫兴。
　　程玏没有理会她，走到班主任身边问：“老师，我坐哪里？”
　　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男子，大概不到三十五岁的样子。他推了推眼镜，看向空无一人的教室说：“还没有人来，你自己随便坐吧。”
　　程玏哦了一声就要离开，班主任却叫住了他：“程——玏同学，今天下午我们学校会举办一个迎新的活动，你有什么才艺吗？上去展示一下，给咱们班争争光。”
　　程玏埋下脑袋想了一会，在班主任殷切的目光中残忍地摇头：“没有，我啥也不会。”
　　班主任眼里的光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一样的黯淡下去，失落的挥手让他走了。
　　程玏暗自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看吧，老师也看不到，果真就是自己的幻觉。

　　裴江脩穿着笔挺的西装站着，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点点的汗珠。
　　天气太热了，他又穿着这么厚的衣服，不流汗才怪。
　　裴妈妈焦头烂额的翻找着自己的包和裴江脩的包，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记得我带了的。”
　　裴江脩看着一脸沮丧的妈妈，出声安慰道：“妈，没带就算了，我不表演了。”
　　裴妈妈一口否决：“那怎么行！今天迎新会上那么多老师要看呢，咱们都准备这么久了，可不能白白浪费这一次机会。”
　　裴爸也觉得不能白白浪费机会，开口提议道：“要不我回去拿吧。”
　　裴江脩摇头：“时间不够回去一趟了，还是算了吧。”
　　裴妈眼里的那点光终于是暗了下去，她自责的恨不得抽打自己耳光：“都怪我，出门的时候应该检查一下的。”
　　今天是儿子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并且还受到老师的邀请去众人面前表演，这么一个大放异彩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
　　程玏摸去买了一根雪糕，又摸了回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跟自己的班隔了两个班的班级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裴江脩也注意到了他，脸色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程玏走到了三人面前，裴爸已经看到了他，程玏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上前喊了一句：“姑姑，姑父。”
　　“表弟。”
　　裴江脩白了他一眼，非要喊吗，非要让别人知道他是他表弟？
　　但是这里也没有别人，程玏幸灾乐祸的看着裴江脩不爽的表情。
　　“你们在这里干嘛？怎么不进班啊？”
　　裴妈擦了擦汗，有点难为情的说：“今天江脩要表演竹箫演奏来着，但是出门出的急，我忘记带了。”
　　程玏心念一动，竹箫演奏。
　　裴江脩好像是学了这么个乐器来着，他又想起来，那个乐器精就是自己吹了一下之后就出现了。
　　程玏觉得真的是老天爷都帮他，不仅可以甩掉这么一个包袱，还可以看到死对头出丑，两全其美。
　　程玏三两口就吃完了雪糕，跑回自己班拿了竹箫。这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那个乐器精非要让他塞进去的。
　　程玏把竹箫伸到裴江脩面前：“我带了一管箫，你吹吹看，好不好用。”
　　程玏这一次属实是神兵天降了，裴妈感激的看着他，连连道谢。
　　但是裴江脩却很清醒：“你什么时候学的乐器，我怎么不知道？”
　　程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欲擒故纵的说：“不要算了。”
　　裴妈忙不迭的接过来：“要的要的，小江，还不快试一下音，再谢谢表哥。”
　　在母亲殷切的目光下，裴江脩不情不愿的接过了箫。
　　入手是一种及其清凉惬意的感觉，裴江脩还没吹就知道音色肯定非常的好。
　　虽然很讨厌程玏，但是裴江脩也不得不承认这箫真的是好箫。
　　他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果然，想象中那种古朴厚重又不失婉约的声音传出，裴江脩眼睛里染上难得的兴奋。
　　裴爸多年陪儿子学习乐器，如今也有了一点品鉴乐器的能力，他忍不住拍手：“好听。”
　　裴妈惊喜地看着儿子问道：“可以吗？”
　　裴江脩爱不释手将箫放在手里把玩：“很不错。”
　　裴妈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招呼着裴爸就回去了，临走还不忘再三的感谢程玏以及叮嘱儿子要好好表现。
　　程玏笑眯眯的送走裴家父母，然后继续回头笑眯眯的看着裴江脩，等待好戏的开场。
　　裴江脩正在爱不释手的观察这一管箫，忽然就看到程玏在他面前笑的及其的猥琐，他心里忍不住涌上了一种及其不妙的感觉。
　　刚要开口质问，就看到自己眼前凭空出现了一股青色的烟雾。
　　等到烟雾散去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梳着双丫髻，头发上别着竹叶做装饰，身穿青色短襟百福裙的少女正看着她。
　　少女面容灵秀非凡，气质清新脱俗，让人见之难忘。
　　然而此时她正用她那双大而黑的眼睛盯着他，眼睛充满了愤懑与嫌恶。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位少女形状美好的嘴唇间优雅的吐出一个字。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