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如初》毫末之木

2、第 2 章

　　“下一站，花岭。”
　　苏墨艰难地挤在上班上学的人群中，身体变形，脚尖悬空。这个时候，她还能平静的研究下前面那位大姐手中快塞她嘴里的糕点是点都德的，后面那大哥喷的香水是大吉岭茶。
　　自从医院那次重逢后，就像一颗石头扔入水中，只激起一阵涟漪，然后湖面又重归平静，哑无音讯。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琢磨这件事，地铁门一开，人群鱼贯而出。苏墨感觉她完全可以放松瘫着，反正人群一定会带她冲出地铁。
　　喧闹中时不时夹杂着有人找鞋子，找孩子，找女朋友的喊叫声。
　　走出地铁不远就到她工作的写字楼。
　　苏墨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律师，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于是她在大学努力学习四年后，终于进入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隔壁的会计事务所。
　　是的，她高考志愿填错一个数字，法律变成会计。
　　年底是事务所最忙的时期。
　　苏墨到达事务所后，所有人都在整理报表。
　　同事肖红看见苏墨，报过来一大纸箱。
　　“来，墨墨你挑挑看需要什么药。”纸箱里堆满花花绿绿的药盒“眼药水，胃药，维生素，感冒灵，藿香正气水……哦！这次老板还给我们备了速效救心丸！”
　　“……”苏墨已经想象得出接来下几个月的日子了。
　　熬夜-通宵-上班-猝死

　　连续两周熬夜在事务所打地铺后，苏墨成功感冒了。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后来是微烧。周围的同事也好不到哪去，有的姨妈痛到站不直还在整理底稿，最后姨妈也心疼她，干脆不来了
　　苏墨感觉烧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她们刚从一家公司出来，外面华灯初上，身旁的同事一阵唏嘘，“没想到有一天可以在八点下班！”
　　本来想叫几个和她亲近的同事陪她去医院，苏墨看到她们快垂到脸颊的黑眼圈还是不忍心占用她们睡觉的时间。
　　手机导航了一下，没想到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居然是z大附属医院。
　　正值春季流感高峰，医院里看病的人不少，苏墨挂号后老老实实的坐在走廊上等，渐渐的，眼皮越来越重……
　　醒来的时候，林樾坐在她旁边，手停在她额头上，另一只手扶着她倾斜的身子，眉头微皱着。
　　苏墨感觉有点不真实，呐呐说道：“怎么每次来医院都能见到你。”
　　林樾摇摇头，“都烧成这样才来医院，看不出你命挺硬啊。”
　　“害，可不是，打工人命不硬，怎么捞金”
　　见她意识还清醒，林樾下巴微抬，示意她跟上“师兄，你帮忙看下这个病人。”林樾带苏墨到急诊一位医生面前，医生用体温计量了下，做了个简单检查。
　　医生大手一挥，得出结论“39.5度，带有扁桃体发炎，嘴里还有口腔溃疡。最近熬夜不少吧。”
　　苏墨苦笑，熬了快三周了，可不少。
　　“医生，能不能开快速退烧的药，或是打退烧针什么的。”她可不能请假，这个时候请假要被经理骂死。
　　没等医生回答，林樾凉凉的声音飘过来“你以前高考体检的时候抽下血都能嚎，现在敢打针了？”
　　师兄医生见两人气氛不对解释道“打针对身体副作用比较大，你这个情况还不用打针，开点药给你就好，回去多喝水，补充维生素c，记得多休息，少熬夜了！”
　　苏墨本来还想挣扎会，林樾挑眉撇了她一眼，她果断转移注意力“头好痛，背也痛，腰也酸……”一边说一边往他手臂上靠，她现在可是病号，这个时候不揩油什么时候有机会。
　　林樾白眼快翻天上了，虽然嫌弃但也没推开她。
　　嘻嘻，美滋滋。

　　取完药后，林樾说要送她回去。苏墨一听，立刻露出一排大牙，笑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这多麻烦林医生。”
　　“你可以把你迈进我车里的左脚收回来再说吗？”
　　“这不行。”
　　在苏墨的假意推辞下，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林樾的接送。车子缓缓行过热闹的街市，窗外人群熙熙攘攘，和她的内心一样沸沸扬扬。
　　车里缓缓放着不知名的钢琴曲，林樾手搭在方向盘上，这情景……在和他分开的八年里，她是幻想过多次，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理想会照进现实！
　　“林樾……”
　　“嗯？”
　　“你今晚在那里是要值班吗？”
　　“今晚不用，有台手术所以晚了点。”
　　“所以……你是要送我……回家吗？”苏墨差点咬掉自己舌头，她问的是什么问题！
　　林樾终于收回看红灯的目光，扭头看她，果不其然，脸上写着“你是白痴吗？”
　　“要不然呢？去我家吗？”
　　“也不是不可以。”
　　嗯？谁在说话？哦，是烧糊涂的她，大胆！苏墨悄悄把头缩到衣服里。
　　林樾沉默了几秒，盯着她通红的耳朵，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愉悦，“想得美。”
　　哦，怎么了。她就是长得丑想的美，不行吗！
　　车子停在她租住的小区前，苏墨拉开车门，呼的一阵冷风把她吹到哆嗦。林樾拉住她，从后座拿出条围巾给她围上。对上苏墨呆呆的眼神时，叹了口气，嘀咕道“确实烧傻了。”
　　气氛太到位了，苏墨觉得这个时候不做点什么不合理。于是她问出了那句经典语录“上去……喝杯茶？”
　　林樾低头看着手机，手指轻点回复了几条别人的信息，然后把微信界面给苏墨看，叹息道“只能下次了，主任叫我回去。”
　　好吧，林医生，来日方长。

　　苏墨回到家后躺在床上，虽然身体无处不在叫嚣酸痛，但精神无比亢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而且……她感觉脸好像更烫了。摸出手机给分别给林樾和经理发条信息。
　　给林樾是规规矩矩的“我到家了，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然后把表情包从头翻到位，终于从一群猴子表情包里找到几只可爱的猫咪。
　　对方秒回一张医院走廊的照片。
　　苏墨放大再放大，还是让她捕捉到玻璃反射的一角，隐隐约约勾勒出对方修长的身材。
　　很满意，点击保存。
　　给经理则是运用各种修辞，夸张描绘了她的病情如何惨烈，顺带拍了经理一大段马屁，最后提出她想请一天假的请求。
　　等了几分钟才收到经理回了句“批准”，但是苏墨可以想象到经理那咬牙切齿打字的样子。
　　不过已经很满意了，苏墨笑眯眯地闭上眼睛，等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她才想起今晚不对劲的地方——他怎么还记得她害怕打针！
　　高考体检的时候，那是苏墨第一次抽血。
　　每个教室里坐了两个护士，男生女生各一队。苏墨缩在队尾，看着前面队伍在慢慢移动。
　　护士可能是新手，有个女生左手抽不出血，换右手再扎一下。护士每扎一下苏墨看着都觉得腿软了几分，等排到她前面那名女生的时候，护士针筒一下子拔得太猛——几滴血液成抛物线落到苏墨脚边。
　　“下一个。”护士不耐烦的催促，班里其他同学都去吃饭了，就剩苏墨还有几个男生。
　　苏墨可怜兮兮的请求，“护士，我血管小，还怕疼，看准点打。”
　　“怕疼就不用抽了吗？”护士显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苏墨把头扭一边，眼睛紧紧闭上，脸皱巴得难看。
　　突然一只手覆上她眼睛，掌心宽大干燥，让她没那么不安了。
　　“好了！”护士凶巴巴的提醒她。
　　一睁眼，周围没有人了……

　　早晨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关掉闹钟后想起今天请假了，苏墨在床上翻了个身，昨夜长梦，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梦里的少女不知道说了什么，身旁的少年哈哈大笑，露出一排白牙，眉目舒展，少女也言笑晏晏……
　　她眯着眼睛查收未读消息。
　　——请假了，今天准备把这么多天的觉补回来！
　　再醒来时是被手机铃声响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G城号码。
　　“你好……”
　　对方背景有点嘈杂，几秒后那人好像换了个安静点的环境。“苏墨？是我，我给你点了份外卖，我不知道你的门牌号就填到小区门口了。”
　　“林……樾？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门诊信息……”那边好像有人他，“先挂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这难道就是做为医生的责任感吗？苏墨第一次觉得当病人也是不错的。
　　过了会苏墨收到一份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收货人那栏上赫然写着——苏小黑。
　　苏墨看着镜中的自己，上大学后避开晒太阳，皮肤虽然算不上白皙，好歹也没高中那么黑了。怎么还会被他嫌弃黑呢？不过林樾的皮肤白里透红当时也是羡煞所有女同学的，相比起他来很多女生都自愧不如。
　　“苏墨，你长得那么黑，干脆叫苏黑吧，嗯……苏小黑？小黑……好像一条狗啊，哈哈哈哈……”林樾笑得极其放肆。
　　忽然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又痛又痒，林樾马上举手投降。
　　后来苏墨在心里悄悄叫他“小白”。
　　小黑，小白，黑对白。
　　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