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壓卡》濟南老梁

560、資料盡頭之外的名字

　　卡雷恩州，卡雷恩市，納卡塔工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研發部位於城市北側，整棟大樓外觀低調，灰黑色的金屬外牆在日光下幾乎不反射任何光線，像是刻意避免引人注意。研發部所在的樓層裡，恆溫、恆濕、恆亮，時間感被刻意削弱，只有伺服器運轉時發出的低頻聲響，提醒這裡的每一秒都在被利用。
　　核心機房中央，一組搭載人工智慧系統的伺服器群正進行著高負載運算。螢幕上一行行資料流動，畫面被切割成數十個視窗，重播、分解、模擬著不久前那場街頭戰鬥的每一個細節。
　　畫面裡，巨大肥皂被分解、判定為非主要威脅；機器人登場後，動作路徑、能量輸出、攻擊頻率全部被標註成不同顏色的線條。而在所有標記之中，有一個存在始終被系統反覆放大。那是一個男人。不是比獸究系統，也不是比金壓卡相關裝置，而是一套被他本人稱為「卡門」的武器系統。
　　人工智慧對戰鬥資料完成最終整合，畫面跳轉，生成正式報告。

　　分析報告摘要：
　　目標人物，自稱「諸葛梁」。
　　使用之裝備系統，被目標稱作「卡門」。
　　系統結構、能源形式與現有地球科技體系不符。
　　推定來源：
　　一、外星文明科技。
　　二、史前高階文明遺跡。
　　補充判斷：
　　目標人物在戰鬥中並未完全發揮該系統之理論極限，存在明顯保留行為。

　　報告生成完成後，螢幕自動切換為待命模式，只留下標題懸浮在深色背景上，像一個刻意被保留的疑問。
　　納卡塔·托拉希托站在操作臺前，雙手抱胸，看著那行字許久沒有動作。
　　他不是那種容易被新事物震撼的人。身為研發部經理，他見過太多概念性技術、實驗型裝備與未成熟的理論模型。然而這份報告仍讓他感到一絲不安——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難以忽視的失衡感。
　　「……沒有用全力嗎？」他低聲自語，語氣裡帶著一點不快。
　　托拉希托拿起手機，解鎖後對著螢幕說話，語調回到工作時慣有的冷靜。「調查這個叫諸葛梁的人。重點放在他的背景、行蹤，還有——如何聯繫到他。」
　　手機螢幕亮起，內建助理立刻回應。「是！長官！開始在網路上搜索諸葛梁的訊息和聯繫管道。」
　　指令確認後，手機螢幕轉為資料讀取畫面。托拉希托沒有繼續盯著，而是走到窗邊，看著遠處城市的天際線。他很清楚，真正有價值的情報，往往不在公開資料裡。
　　幾分鐘後，手機震動。整理完成的資料被投射到桌面螢幕上，一頁一頁自動翻動。

　　姓名：諸葛·福奧斯托·梁
　　活動紀錄：零散
　　公開資料最後更新時間：賓格克112年9月

　　托拉希托微微皺眉。
　　資料顯示，在那之前，這個名字曾短暫而密集地出現在幾個完全不相干的領域裡。
　　其中一條，被系統標註為「低關聯度，但高辨識度」。

　　身分紀錄：電影演員
　　所屬單位：伊希卡瓦電影廠

　　另一條資料被補充放大。

　　設計紀錄：「前進我們」麻將牌
　　設計者：諸葛梁
　　生產銷售：麻雀奎斯特公司
　　相關事件：賓格克112年麻將比賽

　　再往後翻，資料像被刀切斷一樣乾淨。
　　沒有出境紀錄、沒有公司登記、沒有社群活動痕跡。
　　一個名字，在公開世界中突然停止存在。
　　托拉希托盯著畫面，輕輕敲了敲桌面。
　　「刻意的。」他幾乎可以確定。

　　第二天早上，研發部按照指示開始行動。第一通電話，撥往麻雀奎斯特公司。
　　電話接通後，對方先是一段標準的商業問候語。
　　「您好，這裡是麻雀奎斯特公司，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
　　研發部職員語氣禮貌而正式：「您好，我們是納卡塔工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研發部，想洽談一項技術合作，對象是一位名叫諸葛梁的人。」
　　電話那頭短暫沉默了一秒。
　　「諸葛梁先生……」對方語氣稍微放慢，「他是我們『前進我們』麻將牌的設計者，但並非本公司員工，目前也沒有在公司任職。」
　　研發部職員立刻接話：「了解，我們並非尋求人事相關，只是希望能取得聯繫方式。」
　　「這部分需要請示主管。」對方語氣保持專業，「我會將您的需求轉達，之後再回電給您，請問可以嗎？」
　　「麻煩了。」研發部職員回應，「期待您的回覆。」
　　「好的，感謝您的來電。」
　　通話結束。

　　隨後，另一通電話撥向伊希卡瓦電影廠。
　　鈴聲響了兩下便被接起。
　　「您好，這裡是伊希卡瓦電影廠。」
　　研發部職員依舊維持相同說詞：「您好，我們是納卡塔工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研發部，想就技術合作一事，聯繫一位名叫諸葛梁的相關人士。」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快速翻閱資料。
　　「請稍等一下……」幾秒後，對方回答，「這位人士曾與本公司有短期合作紀錄。聯繫需求需請示上層同意後才能回覆。」
　　「理解。」研發部職員說，「那就麻煩您轉達，靜候佳音。」
　　「好的，謝謝您的來電。」
　　電話掛斷。

　　諾爾茨州，麻雀奎斯特公司。
　　總裁辦公室裡，落地窗將城市的白天完整引入。室內安靜得只剩空調聲。
　　剛剛接電話的職員敲門進來，站在辦公桌前，簡要說明了來電內容。
　　「……對方表示希望就技術合作聯繫諸葛梁先生。」
　　塔克維斯·揚爾庫德·柯林斯聽著，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他心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怎麼找到我這裡來了？
　　但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我親自處理。」塔克維斯語氣平穩。
　　職員點頭，沒有多問，安靜地退出辦公室。
　　門關上的那一刻，塔克維斯才微微靠向椅背，目光落在窗外。那副麻將牌的設計者，他當然記得。記得那副設計，記得那個人，更記得對方留下的那種——不像是單純設計師的眼神。

　　同一時間，諾爾茨州另一側。伊希卡瓦電影廠，執行長辦公室。莫瑞塔·蔻吉若站在窗前，聽著職員的回報。
　　「……對方來自納卡塔工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表示想洽談技術合作，指定要聯繫諸葛梁。」
　　莫瑞塔轉過身，眉頭微微一皺。
　　「他們還真找到門路了。」語氣不像抱怨，倒像確認一件遲早會發生的事。
　　他隨即說道：「這件事我來處理。」
　　職員一愣，隨即點頭：「了解。」
　　辦公室門關上後，莫瑞塔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那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被人主動提起了。而現在，卻同時被兩個不同領域的地方重新點亮。他心中隱約有種預感——有些人，原以為已經退場，其實只是走進了看不見的布幕後方。而這一次，幕布，似乎正在被慢慢拉開。

　　而這一天的早晨，陽光來得比前幾天溫柔。街道上車流不算密集，空氣裡還殘留著夜晚退去後的涼意。諸葛梁吃完早餐，沿著人行道慢慢走，最後在轉角處看見一家鹿之星咖啡店。木質招牌下垂著一串小鈴鐺，門被推開時發出清脆聲響。室內瀰漫著咖啡豆烘焙後的香氣，混合著奶泡與糖漿的甜味，讓人不自覺放慢腳步。
　　櫃檯後的店員抬頭，看見諸葛梁，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早安，歡迎光臨。」
　　諸葛梁點了點頭，看著牆上黑板寫著的飲品名稱，思索了幾秒。「一杯咖啡，照平常的來就好。」
　　「好的，請稍等。」店員熟練地操作咖啡機，蒸氣聲在空間裡短暫響起。
　　諸葛梁站在一旁，看著透明玻璃罐裡裝著的咖啡豆，腦中卻早已飄到別的地方。
　　咖啡完成後，店員將杯子推過來。「您的咖啡，請慢用。」
　　「謝謝。」諸葛梁接過咖啡，掃了一眼店內，選了靠窗、有插座的位置坐下來。
　　窗外是行道樹與來往的行人，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他把包放在椅子旁，坐定後，從裡頭拿出筆記型電腦，又抽出充電線，俐落地插上牆邊的插座。電腦螢幕亮起，他登入系統，連上咖啡店的無線網路，確認訊號穩定後，開啟瀏覽器。搜尋關鍵字的時候，他特意選了範圍極廣的條件，二十世紀、動畫、電視播出。畫面跳出長長的列表，從黑白年代的作品到彩色化初期的經典。他一一打開頁面，確認來源，再開始下載。進度條緩慢前進，數字穩定增加。他一邊等，一邊啜飲咖啡。
　　這些動畫，是之前在索羅貝克收到的訊息裡被提到的。那段訊息裡語氣無奈，抱怨著大乾國的網路環境，說只要有人下載大型檔案，整個區域的網路就會像被掐住脖子一樣，動彈不得，連最基本的通訊都變得困難。他當時的回覆很簡單：過一段時間回團結國體檢，順便下載一些帶回去。
　　現在，就是那個「順便」。

　　下載正在進行的時候，螢幕右下角跳出提示，有來電。諸葛梁瞄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微一挑，還是接起電話。
　　「喂？」諸葛梁開口。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我。」
　　「早安，莫瑞塔執行長。」諸葛梁說。
　　「打擾你了嗎？」莫瑞塔問。
　　「還好，正在外面坐著。」諸葛梁回答。
　　莫瑞塔沒有多做寒暄，語氣很快進入正題。
　　「剛剛，有一家叫納卡塔工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企業聯絡我們，說想和你談合作。」
　　諸葛梁的視線落在下載進度條上，心思卻瞬間轉了幾個彎。
　　心裡想的是：看來我昨天的戰鬥打開了潘朵拉的魔盒。如果這些人追著我不放，查到非洲大乾國的事，可就麻煩了。
　　嘴上卻很平靜：「他們動作倒是快。」
　　「所以我打電話來問問你的意思。」莫瑞塔語氣裡帶著試探，「要不要幫你擋掉？」
　　諸葛梁輕輕晃了晃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珠滑落。
　　「不用。」他語氣乾脆，「給他們我的聯繫方式，讓他們直接來找我。」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
　　「確定？」莫瑞塔問。
　　「確定。」諸葛梁回答。
　　「好，我會照你說的辦。」
　　「謝了。」諸葛梁說。
　　「那先這樣，有需要再聯絡。」莫瑞塔道。
　　「好，回頭見。」諸葛梁說。
　　通話結束，諸葛梁把手機放回桌上，目光在咖啡店裡掃過一圈。人不多，大多是安靜工作或低聲交談的客人，沒有人注意他這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