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禁域：神兽志》野檀叶

1、将死之人

　　“检查结果出来了，你并没有人格分裂，没有妄想症也没有癔症。”头发花白的老院士拿着病案本，对眺望窗外的青年道。

　　青年身患多系统萎缩症，是种自发性神经功能障碍疾病，全身系统会逐渐萎缩，发展到后期会因为肌肉萎缩而无法站立，还会因为神经受损无法说话、失禁……
　　本来治愈的可能性很大，但由于身负重伤导致细胞加速代谢，进而导致器官衰竭加速，根据检测报告显示，最多只能活三个月。

　　青年床边贴着病号卡——
　　重症监护A区
　　姓名：沉墨
　　年龄：23

　　“我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沉墨转过头来执拗道，病态白的肌肤衬得瞳孔愈加黑而深邃。

　　白院士抱着病案本，叹了口气摇头：“全套脑部诊察已经做了三遍，院里有名望的脑科医生，心里医生都确定以及肯定，你脑子与精神绝对没有问题。”再次重申道。

　　做脑部检查时发现青年的脑子确实有点问题，岛叶皮层只有普通人的百分之六。
　　岛叶皮层掌管共情，反社会人格和暴力犯罪者大都缺乏同理心，岛叶体积小于正常人，然而青年的岛叶体是他见过最小的，但这绝不是致使青年出现幻觉的原因。

　　沉墨微抿唇不语，小恶魔已然再次出现。
　　他穿着黑西装戴深红蝴蝶结坐在窗台，晃荡擦得闪亮的漆皮鞋，饶有兴趣地歪着脑袋向病床投来视线，仿佛在观赏舞台剧，盯牢他们的一举一动。

　　晴朗天空飘过朵朵白云，原本敞亮病房霎时光线晦暗不少。

　　沉墨想起与小恶魔相遇的场景。
　　昏迷期间，他循环往复做相同噩梦。处于厚重潮湿的迷雾之中，永远也无法走到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骤然出现个小男孩，说是他儿子，能带领他离开这片诡异地方。
　　只是他枉死没有血亲送行导致不能投胎，需要在身魂高度匹配灵体上恢复段时间，没有什么比亲生父亲的□□更适合静养，只要答应这个要求就能让他即刻醒来。

　　“爸爸，你没看出来我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吗？”小男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巴巴道。

　　沉墨单身至今，从未牵过女孩子手，断不可能有个能打酱油的儿子。
　　眼前小男孩年纪虽小，谈论举止与孩子却不搭边，拙劣伪装不得其法，傻子才会同意让鬼怪寄生在自己身上。

　　“真冷血，见死不救。”见无法打感情牌，小恶魔小恶魔撕开假面，眼神顿时变得凶狠恶毒。
　　“好吧，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是你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这次来是复仇的。你在母胎内将我吞噬，所以这次我是来侵占你灵体。”

　　沉墨：……
　　变脸忒快，措不及防。
　　周遭内陷入短暂寂静。

　　见沉墨不再出言辩驳，白奉天将话题重新引回病情上：“多系统萎缩症罕见却并非全无治疗可能，近几十年来随医疗水平不断提高，治疗手段也日新月异……”

　　沉墨收回思绪，眼尾扫过老院士手蓝黑色封面病案本，瘦削苍白的脸上没留恋也没遗憾，仿佛早已勘破尘世，不在乎病到底能不能治，也不在乎还能活多久。

　　白院士接收到沉墨瞥来视线，停止翻动病案资料，慷慨激昂讲治疗手段热情顿时被“该享受过已经全部拥有过即使立马去死也无所谓”的眼神熄灭。

　　点滴落下最后底部积液，拔掉插在他留置针上的吊针，嘀咕道：“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要不是检测出沉墨脑域跟普通人不一样，是个典型的高智商犯罪典型大脑，有极大的研究价值，不然重症监护区的医疗费每天烧钱，哪里轮得到他这样身无分无还负债的人住？

　　可这样个天生情绪无能，没有道德桎梏智商又高，不说成为游离灰色地带的罪犯，成为不择手段爬上社会顶端企业家，至少混个中上水平吧，居然进九九六黑厂打黑工，还窝囊得被砍进医院？
　　老院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天生的罪犯怎么能不犯罪呢？这与蜘蛛不织网，狗不吃屎一样违背天理啊！简直丢岛叶群体的脸！
　　不知道还有没研究脑域的价值……

　　沉墨没接话，不想在濒死前夕，耗费有限精力扮演认知中的正常人。
　　反正都是过客，留不留下好印象无所谓。

　　病人丧失求生意志即使有再好疗效的药也是白搭。
　　“你还年轻，是个优秀的人。”白奉天劝慰道，“三个月说长不长，但也有一百多天，这么多日子能做很多有意义的事……”

　　“谢谢你，白院士。”

　　白奉天被沉墨突然道谢搞得有些无措，碰碰鼻子想着如何不失风度接受病人彩虹屁。

　　“要是您没有拉我去做大全套体检，我不会知道自己得绝症，不会住进重症病房，也不会在高额负债上又添一笔。虽然您知道我还不起，却还是容我拖欠。”
　　“您的慷慨令我无以为报，所以每日来病房普查填写日常数据时，我安静地配合。至于想要我登录【禁域】——”沉墨拉长尾音，直视白奉天眼睛，“绝无可能。”
　　“我希望，能平静度过余下的时光。”

　　白院士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确实是他没经沉墨同意，拉着他去做价格不菲的全身检测，告诉他身患无法治愈绝症，让他住每天烧钱的重症监护室。
　　没想到平日里闷声不响，心里却门清，知道他在记录观察病况拿他当实验小白鼠，还知道想要让他进入近期大热的全息游戏【禁域】，以记录脑域波动与人体行为间关联。

　　“别老是呆在病房里，院里病人都去隔壁赶热闹了，你可以去下面花园逛逛，呼吸新鲜空气，有助于调节心情。”
　　白院士抬手腕看了眼压根不存在的表，心虚道：“时间不早，我明天再来。”

　　小恶魔自西装胸前口袋掏出朵白花，精准投入床头柜上的水晶花瓶，脸上挂着虚伪微笑：

　　【这朵白茶花很适合你——】
　　【祝你早日下地狱~】

　　花朵落下瞬间，小恶魔倏然消失，病房重新归于寂静。
　　相应的检查早已都做遍，脑子与精神都正常，他没有妄想与应激障碍。

　　旁边茶色水晶瓶里，山茶花纯白的花瓣上残留夏日清晨露珠。伸手触碰，清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沉墨细细摩挲花梗。

　　小恶魔难道是真实存在吗？
　　不然他为什么能碰到这株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