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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2) ...


  •   清晨,旭日尚未东升,云霭已然爬满整片苍穹,预兆着今日必非良辰美景。

      姜行与南朔走在蜿蜒的石子路上,拐入竹林影斜,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寻找着动手的时机。

      “姜盟主啊。”

      姜行被他喊得一个激灵。过于微弱的呼吸和脚步埋入婆娑声动的竹林中根本难以察觉,而这细微并非由于此人武功盖世到足以在他面前隐藏身形,恰恰相反,此人时日无多气若游丝,与孤魂野鬼的区别也就多了脚底一条影子。

      病到寻常人难以站起的地步,却还有心思为这破败的大丰鞠躬尽瘁。姜行两世都不理解他如此拼命的意义何在。

      “别琢磨了,”南朔淡漠地说,“你那声有刺客惊动了朝野,现在朝中重臣都聚集在丞相府,要公开提审。”

      姜行眉毛一抬,暗道大事不妙。

      刺客都是托辞,只是为了混进丞相府见南朔而已。毕竟作为大丰的肱骨之臣,能拉拢自然是尽量拉拢。

      然而这简直跟上一世两模两样。那会儿南朔把事情压了下来,二人独处一室,姜行便轻而易举地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当然,南朔假意入伙起义军,却在最后叛变便是后话。

      “当然,也劝你别轻举妄动。大司马甚至率军驻守丞相府,要问清刺客。”

      南朔意味深长的眼神早已洞悉了他的小九九。姜行只能咬着牙干笑,把摸刀的手收了回来。

      >

      脚下的路在静默的二人之间延伸。

      南朔的身体似乎比上一世印象里还要单薄,仿佛一盏华丽的琉璃盏,轻轻一碰就会碎。

      姜行并不太习惯南朔的沉默,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南朔都会没话找话,他只有在心情很差的时候才会如此。

      他发什么脾气呢,姜行想到这儿有些闷闷不乐,该生气的明明应该是自己。

      现在他想找他问明白的权利都没有了,好似得不到一句“对,我就是骗子”,他就没有光明正大利刃相指朝他复仇的理由。

      又或许,他只是在期盼着那个背叛者在被质疑时能有些许的动摇——南朔总是那么平淡,好像从没什么事能让他气急败坏。姜行想,自己上一世死的时候,南朔为他掉的几滴眼泪或许跟悼念路边被车轧死的小狗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南朔抬起头,对上他的眼。

      “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姜行没好气地说。

      “哈?”南朔白他一眼,“明明你比较好看。”

      姜行:“?”

      南朔:“?”

      两个人在对视中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脚步,又思考着彼此莫名其妙的称赞。弥漫在二人之间的沉默忽然有了些许奇妙的甜味。

      南朔纸一样苍白的脸在姜行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红了。

      “诶哟!”

      万幸,打破这场尴尬的是从麻雀跳过的草垛里钻出了的小唐女医。冷不丁一下,把南朔都吓了一跳。

      在被姜行的眼神追上之前,他快速地眨了眨眼,撇开视线。

      “小唐,说了多少遍,让你把那什么八字刘海梳上去,”南朔叹口气,“你都不知道,你往地上一趴的样子,活像那蛐蛐儿长了两根鼻毛在那儿摆呀摆。”

      一听这语气,姜行就知道他心情好了,又有人要倒大霉了。他揉着眉想,南朔要是活不过三十五,那一定是嘴上太损缺阴德。

      小唐气得从地上弹射起步,南朔连连后撤,嘴皮子还不忘嗑一嗑,“诶哟喂我的小蛐蛐儿别生气了,找什么呢?”

      “我丞相带球跑系列的海景谷,”唐女医指着他的鼻子骂,“等我把那绝美的丞相大人涩情插画怼你脸上,叫你再说,一说一个不吱声。”

      她说完就跑了,于是姜行只能转头问南朔,“什么是海景谷。”

      “你之前在她屋里没见到吗?她弄的一个小牌牌,上面画点儿东西,她说是话本子的插画立牌手办什么的。”

      姜行暗道南朔怎么还真跟他解释,解释了他也听不懂,结果下一句就听他接着奏乐接着讽。

      “啊对,就跟你肚子上剌的一刀差不多长。”

      姜行额边青筋一跳,心说他这心情也变好太多了。他压低声音,“差不多得了啊南朔,信不信我把刀架你脖子上。”

      他身后的小侍女紧张地尖叫就在唇边打转,南朔倒是面色如常,哗啦推开面前的书房大门,用今天早膳吃了吗的语气说,救命啊,姜行要强吻他了啊。

      这种事情也能乱说?姜行那一瞬间真的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火折子按他头上点了。

      他娘的,南朔气急败坏之前,他自己先气急败坏了。

      >

      拜南朔所赐,姜行在目光如炬的一屋子人当中如坐针毡,几次想伸手点火玉石俱焚,但他肩膀稍微一动,卫兵就在背后拿矛尖扎他。

      大丰王朝皇权之下位列三公。其中丞相开府治事,处理公文。大司马执掌兵马,而大司空为丞相之辅。如今三公齐聚一堂,目光如炬地尽数扎在姜行身上。

      “说吧。”南朔坐上正中间的主位,淡淡地命令他,“谁要袭击你,怎么袭击你。”

      姜行哑口无言,心说他们俩这会儿还无冤无仇,这小鞋怎么就已经往脚上套了。

      “……所以压根没什么刺客,”旁边有人不耐烦,“就是没事找事来的?”

      “扫兴,”另一旁又有人插嘴,“还当有玉玺的消息,害得我连夜快马加鞭赶来。”

      姜行一愣。玉玺?是说大丰丢了十几年的镇国玉玺?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下意识抬头,主位上的人却移开了视线。他们的眼神在屋中交错而过,南朔转头将侍女喊来磨墨。

      “寻衅滋事,引起恐慌,”他提笔,“发配北疆军营,徒刑十年。”

      十年?!

      十年后再来报仇,且不说黄花菜凉不凉,南朔这病秧子都能进棺材了吧!

      “等等等等——”姜行跳了起来,口不择言,“我有、我真的有玉玺的线索!”

      于是南朔的视线在这屋里第一次跟他对上,浅眸化墨,沉得骇人。姜行撇撇嘴,借着线索去摸藏在怀里的火药。

      这地方堆放书册公文,又干燥,一点准着。姜行谋划得好,在身后两个护卫反应过来前将纸包里的东西摔了出去。

      咣当一声。

      没有明火,没有惊慌。只有他被矛头狠狠压在肩膀上,上半个身子都趴伏在地上,跟自己刚刚摔出去的东西打了个照面。

      ——好家伙,姜行忽然知道了小唐在找什么东西。

      圆形的黄桃木板上嵌着一层透明琉璃,琉璃片下夹着一张令人血液倒灌的人物小像:衣衫半搂,欲迎还拒,眼神如丝,门户大开,半遮半掩。

      ——如果这人不穿着与眼前人同样的丞相官服,那它只是一张自娱自乐自我欣赏的图画,但显然,他穿着;

      ——不仅穿着,他好像还怀了。

      ——天爷,怎么做噩梦还带温习的啊!!

      “……超绝丞相大人带球跑典藏版纪念?”捡起小琉璃画的护卫读着背后的字,然后他翻过来,“我艹什么东西!好嫩的腰,哦不,是好软的腿,哦不,哦不……”

      南朔没什么反应,用一双平静到想死的眼睛盯着姜行。

      但姜行忽然觉得很委屈,都这种时候了,即使是陌生人都该跳起来骂他变态神经,难道他对南朔来说真的跟路边的小狗一样,被咬都不带计较觉得折损身价的?

      涩情人物小像在屋中来来回回地传阅,于是在每个人平等地发出一声“我艹好劲!”之后,终于有人想起来审问姜行到底什么意思。

      “怎么了!”姜行还被按在地上,耿着脖子自然流畅地破罐破摔,“我就是心悦丞相大人,想靠近他,有错吗!!!”

      室内瞬间鸦雀无声。众多朝堂命官的眼神在两个男人之间无声地指指点点,姜行耳边都能仿佛能啧啧的咂嘴声。

      紧接着,衣料摩挲的声响传来。

      “大人!丞相大人!您振作一点!!!”

      咣当一声,南朔平静地一头砸在书桌上,昏了过去。

      “……”

      姜行哑然地听着那砰的一声巨响,忽然觉得,之前他的所有平静都好像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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