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爱，一生情》梅笑海棠

13、盛西柚无意续前缘

　　厚德医院泌尿科。

　　黄景瑜的爸爸从大声嚎叫变成小声呻吟。他的额头，因失血过多而极其苍白。

　　景瑜在苍白的床头灯照射之下，她的脸色因劳累，同样焦悴不堪。她埋怨：

　　“爸爸，你忍一忍，不要乱动。你一动了，尿管又脱了。又要换床单换被子，护士又找不到人，你也难受。”

　　过不了半个小时，她爸又把尿管扯了。他的口中还嚷嚷：

　　“死婆娘，滚开！”

　　景瑜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她的后背一阵发麻，她赶紧心念“阿弥陀佛”，同时用拇指不断的上擦拭她爸的额头。

　　景瑜会念佛号，还是从她妈妈那里潜移默化而来的。

　　那时，爸爸抛弃了妈妈之后，母女俩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来源。说好的抚养费一个月两千，也分文不见。

　　一边是景瑜还不错的成绩，一边是没有经济支撑的家底。

　　那段时间，景瑜见她妈妈大把大把的落头发，她的房间，灯一亮就是通宵。景瑜的成绩也跟着下滑。

　　有天晚上，她发现妈妈的窗台上，则多了一本《金刚经》。

　　景瑜没接触过佛学书籍，她翻了一遍，看不懂。她又把书放回原位。

　　她想，妈妈选择读这本书，一定有她的道理。

　　第二天清晨，景瑜起床，她见妈妈的手上捧着《金刚经》，她盘坐在沙发上，在轻声慢读。

　　善，佛号，和她的学习一样，都根深蒂固于她的心中。

　　爸爸暂时安静下来，本想埋怨爸爸几句的黄景瑜，怕影响其他人的睡觉，而咽下了特别想骂出去的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兀自垂落。

　　膀胱癌的早期是尿频，尿急，尿不尽。如果早发现，完全有数年的生存机率的。

　　爸爸拼命追求的爱情，到底有何意义？他们之间有真的爱情吗？

　　爸爸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丁阿姨，得知爸爸是晚期膀胱癌之后，换了大门钥匙，把他的衣服用具打包，扔在大门外，变相的把爸爸赶出了家门。

　　理由是，她没有那么多钱治疗他。因为她的女儿许悦考了一个普通的一本，在一个酒店坐前台，工资也不高，只有四千多。

　　当她捡起爸爸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极其愤怒和悲催的。爸爸就像一头榨干奶汁的老牛，精瘦枯槁。

　　爸爸奉献了全部的工资和健康，最后被扫地出门。

　　“爸爸，终于已这种方式解脱了。”她感到与爸爸又渐行渐远了。

　　黄景瑜眼望着比暖手宝都还大两倍的输水袋，又快瘪下去了鼓鼓的肚子，她挺着疲惫的身子，再次将水加满，然后坐在陪护椅子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盛西柚起得比以前早，因为昨晚景瑜电话告诉他，说她爸在家里痛得厉害，今天她想把他送到医院里，小住几天，缓解了就出院。

　　他到医院门口时，还不到七点。恰好遇上泌尿科晚班医生李医生，从里面出来。

　　盛西柚叫住了他，“李医生，我有个同学的爸爸今天要来住院，床位紧张不？”

　　李医生见是外科金手指盛主任，他又听说盛主任是院长的红人，她的女儿喜欢他。

　　他赶紧几步跨上前，对盛西柚说，“有床位，等下我叫护士留一个空着。哦，忘了问，你同学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盛西柚说，“这个我不知道，我的同学叫黄景瑜。她肯定会同她爸一起来。”

　　李医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问，“她叫黄景瑜？”

　　盛西柚反问，“他们已经住院了？”

　　李医生说，“昨晚挂的急诊。413床。你快去看看吧。”

　　盛西柚在谢了李医生之后，并没急着马上上楼。他见医院门口有刚推来的早餐，他自己买了一份，站着吃了之后，他给黄景瑜买了两份。

　　他到413房时，见一个大姐正往输水袋中灌水，盛西柚以为她是景瑜的妈妈。他叫了声，“阿姨好！”

　　他的叫声，也叫醒了黄景瑜。她睁开眼，满是惊喜。她站起来，又有些手足无措。

　　盛西柚递给她早餐。灌水的阿姨如大嗓门般，“是你男朋友呀！好帅，像明星。”

　　盛西柚尬笑着。黄景瑜忙更正，“我们是同学。他是这里的医生，来看看我们。”

　　她急促地说完，又忙支开话题：

　　“谢谢你！大姐，你看我这一睡就到了天亮。”

　　盛西柚打量床上的患者，额头发黑，眼眶深陷，已没了神光。他的脚露在外面，浮肿着。

　　他望着疲惫的景瑜，心中有同情也有怜惜。他说，“景瑜，你可以请个护工的。你把身体累垮了，你妈妈怎么办？又怎么回去工作？”

　　他知道景瑜的工作，不在本市，在南边的一线城市。她这是请假回来，尽孝道。

　　景瑜不知道还有护工可请，她说，“好呀！请盛医生帮我推荐一个。”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因为他已有了孩子。

　　成年人，该守的本份她还是很明白的。

　　盛西柚说，“好！我马上给你联系。等下我一上手术台，就没有时间了。”

　　他说完，眼睛突然落在病历卡上：

　　“你看我忙的，景瑜，那上面有二微码，你扫了之后，请几天，付款之后，马上就会给你派人来。”

　　景瑜忙说，“汪医生，你忙去吧。周一的早上，一般都特别的忙。”

　　两人再寒暄了一阵之后，盛西柚才离开。在门口，他和进来的护士点了点头，说了声，“操心了啊。”

　　他走后，送水的护士说，“盛主任呀！可是我们医院的大红人，黄金单身汉！”

　　这个美女护士也是暗恋盛主任，她想用这话测测她与盛主任的关系。

　　黄景瑜很惊讶，她想，“为何他说结了婚，还有一个儿子？难道他是隐婚？有不得已的苦衷？”

　　黄景瑜想到此，心中并没对盛西柚心生怨言，人在江湖中，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这才说，“人家也许不想那么早成家吧。男人嘛，忙事业很正常。”

　　美女护士见她这么回答，脸色马上缓和下来。她温柔地叮嘱，“没水了叫我。”

　　黄景瑜立即“谢谢”相送。

　　美女护士走后，黄景瑜的心又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爱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去牵他的手。

　　他也许没有结婚，可为何又有一个儿子？他暗恋自己那么久，为何要在我面前努力克制？

　　男人，对初恋不都是念念不忘吗？为何？他是一个意外。

　　。。。。。。。。。。。。。。。。。。。

　　下午，黄景瑜正在打盹。突然，一阵小孩的哭闹声涌入屋内。

　　“姑姑，我怕！姑姑，救救我！”一个小男孩声嘶力竭地大喊。

　　黄景瑜的心似乎被扯疼了，这多像中学时她受到的霸凌。那时，爸爸妈妈刚离婚，妈妈长期以泪洗面，无暇顾及她年少的情感。

　　“小景宇，别怕！姑姑在呢！”熟悉的女声打断了黄景瑜瞬间的回忆。她快步走出413的房门，对面祖孙三代朝她这边走过来。

　　治药厂，鸿志，癌症药品，黄景瑜心中的印象一下子鲜活起来。

　　她迎上前去，问夏柠檬，“靓女，这是怎么了？”

　　夏柠檬见是曾经的网约车司机，也问她，“你们在这里住院？”

　　黄景瑜点了点头。

　　这时，夏柠檬拿出手机，她朝黄景瑜笑了笑，表达歉意。

　　“喂！”夏柠檬打招呼。

　　盛西柚的焦虑担心马上传过来，“檬檬，怎么了？”

　　“盛医生，我侄儿被猫咬了怎么办？我们正在你们医院。”

　　“咬哪里了？”夏柠檬没法回答盛西柚，她不好说病因，难以启齿。

　　她侄儿被他家的猫咪把生殖系统咬了。

　　盛西柚见没有答案，他马上安慰她，“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夏柠檬四下望了，她说，“盛医生，我在泌尿科。”

　　一旁的黄景瑜见没自己什么事，她对夏柠檬点了下头，就转身离开了。

　　就在她转身时，盛医生三个字，敲在了她的心上。

　　莫非。。。

　　她的心又莫名其妙地悬起来。

　　黄景瑜见袋子里的冲洗水又瘪了，她取了袋水，剪开，灌了进去，水袋如青蛙的肚子，又滚圆滚圆的。

　　她的爸爸此刻闭着眼睛，很安然的样子。

　　“檬檬，怎么啦？”

　　黄景瑜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柚子？”黄景瑜倚着门框，她不敢踏出门去。

　　她引颈而望，盛西柚的背影迎着她的目光。她见盛西柚弯下腰，抱起小男孩，对夏柠檬说，“小孩儿该去儿科，这里不接诊。走，我带你们去。”

　　夏柠檬的奶奶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夏柠檬反而一言不发。

　　她仍由盛西柚安排，自己倒象一个局外人。俩人的关系要多好，才有这样的默契？

　　黄景瑜瞬间明白了盛西柚的心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