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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户部 ...

  •   一
      刑部大牢有外牢,也有内牢。

      内牢建在地下,常年阴冷潮湿,不见阳光,位置隐蔽,鲜有人知。

      狱卒将一道暗门打开,出现一条狭长蜿蜒而下的石道,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旁点着蜡烛,幽风穿过,烛火如鬼火般摇曳。

      越青跟在高燃后面,看他旁边的刑部侍郎何天德很是紧张,小声问:“给你几日了,可问出什么?”

      何天德叫苦不迭,小声说:“什么手段都用了,一个字没吐。将军,他是高家军的人,您也知道你们高家军个个是个硬骨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石道尽头又有两个狱卒把守,佩着长刀,面无表情,跟煞神似的。

      何天德喊两人开了密闭的铁门,门一开,惨叫声就跟雷雨似的铺天盖地扑过来,那声音挤进狭长的石道,又变得尖细,一阵阵钻进耳朵里,仿佛女鬼就在耳边嚎哭。

      带他们进来的狱卒头皮发麻,送他们进去了,转身快步离开这人间地狱。

      何天德将高燃往里引,到了间独自关押犯人的大牢房,打开牢房们。小心翼翼地说:“殿下,人就在里面。”

      牢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墙的刑具发出了暗哑的光。

      何天德将蜡烛点燃,只见一人双手被粗铁链拴住,半吊在空中,那人毫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越青暗暗握紧了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越青微微低下头,不忍再看。

      高燃抬手,何天德明白立即在那人身上浇了盆冷水。那人没有反应,何天德又浇了一盆,那人这才混身打颤,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他看清了高燃,艰难地说:“殿下居然亲自来了。”

      高燃站在他面前,并不看他,而是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样刑具,感兴趣地打量着:“还是不愿说?”

      那人勉强支撑,让自己清醒着,说:“我当逃兵,不过是不想打仗了,还要我说什么呢?”

      高燃摇头:“我高家军的参军怎么可能是逃兵呢?你一身武艺性格刚强,你想走,是不愿意为我效力了。”

      那人惨淡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不愿意为我,那是为谁呢?”高燃思索着:“我得知道是谁这么有本事撬得动我高家的人。”

      那人不说话,仿佛又晕过去了。

      高燃玩了会刑具,嫌弃地丢在地上:“这玩意有点意思,越青,找几个人学学。以后抓到什么俘虏了,兴许有用,不是所有人都扛得住这些东西。”

      越青领了命说是,又道:“殿下,此人如此不忠,还留他做什么,一刀杀了吧。”

      高燃像是没听见,双手背在身后,像是非常烦恼地说:“你是孤儿没有亲人,未娶亲也无妻女。富贵权力美人你都不贪,还不怕死。真是让人头疼。”

      何天德听了这话,没来由的感到一股恶寒,他不敢看高燃,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不过呢。”高燃话音一转,带着笑意说:“是人就有软肋。连越青都要忍不住为你求情,你必是重情重义,把高家的士兵当作亲兄弟了。”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猛然抬头:“那都是你的兵!”

      高燃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都是我的兵,既然如此,为我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铁链被拉得作响,那人愤恨地盯着高燃,眸子里都是不甘的怒火。

      “怎么样?能说了吗?还是你投靠的那人比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要重要。”高燃居高临下,俯下身时极具压迫力。

      那人昂着头,过了会儿,败下阵来,低下头颓唐地说:“北境,李云川。”

      高燃听了,冷笑一声:“都说北境三公子善于玩弄人心,没想到竟然玩到我高家军来了。”

      那人颓然地说道:“他是个真正的统率。王爷,这几年,权利把您的双眼蒙上了,您不再是以前那个高将军了。”

      高燃嗤之以鼻,道:“真正的统率不会保不住自己的兵。”

      何天德见他把该说的都吐了,便大着胆子上前,恭敬道:“王爷,这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高燃玩味地望了一眼越青,后者低着头一言不发。

      “留着他的命吧。”高燃冷漠地说道。

      那人诧异地抬起头,只看到了越青眉头深皱的模样。

      “对不起。”那人无声地说道:“让你失望了。”

      二
      高燃带着一身血腥气回了王府,刚到书房门口,士兵就来报:“参见殿下,小姐在里面等您。”

      进了书房,高飒行了礼,迫不及待地说:“阿哥,我不愿意嫁平焱了,这门婚事取消了吧!”

      越青知道高燃此时心情不好,朝着高飒使眼色,可高飒来了几趟,都扑了空。这回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见到高燃,自然是不愿意放弃。

      高燃长腿往书房里走,丫鬟们端来热水,他洗了手,边用帕子擦水边说:“当初是你喊着非平焱不嫁,也是你叫着要皇上赐婚,现在一切如你所想,你又三头两头说不肯嫁。你当这皇家圣旨是儿戏吗?”

      高飒求道:“平焱现在宁肯停职在家也不肯娶我,我硬是要嫁过去有什么意思。我是个女子,还未嫁给他,他就厌恶我了,这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现在想起你是女子了?高飒,这套说辞是从哪个妇人口里学来的,学得一点都不好。”

      “我…..”
      眼见苦情招数不管用,高飒着急了,道:“燃….燃哥哥,我就不该来长宁。你放我回陇西吧,我呆在那里再也不给你添乱了。”

      高燃把帕子扔给丫鬟,没有正面回应。他不耐烦地说:“我还有军务,你先下去吧。”

      高飒还要说话,越青拉住了她的衣袖,冲她摇头。高飒望着高燃冷峻的脸,不敢再开口,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书房。

      高飒走后,越青说:“殿下,平焱自接到旨意之后,辞官在家,宁可去当一个山村野夫,也不肯娶飒小姐。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情种。”

      高燃道:“也不全为着溢红坊那舞女。皇上的旨意激起了他的反骨,越是逼他,他反抗越厉害。”

      越青不理解,他道:”他反抗皇上的旨意,不为着溢红坊的舞女,又能为什么呢?“

      高燃在窗口打量着院子的竹林,冷凝着脸说:“因为他知道高家和平家结亲的真是目的是什么。越青,他在告诉我们,他不会屈服于权势,也不会站队。只要他是寺卿,大理寺永远不会为谁所用。”

      越青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他道:“平焱是块硬骨头,他这样会把户部和高家军的关系弄得极为尴尬。”

      “那又如何,他一向讨厌结党营私。这几年,高家军的名头太盛了,或许旁人会不顾一切贴上来,而他,只想避嫌。”

      越青无奈道: “平焱一向如此。如今飒小姐又不愿意嫁了,这桩婚事只怕难成。”

      高燃也看到了这一点,他道:“你说得对,这桩婚事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了。若是强行促成,将来两家亲戚做不成只怕还要生嫌隙。那凝衣姑娘现在还好好的,平家看来也对这桩婚事没什么诚意。罢了,随她去吧。”

      越青思量一番,说:“平家虽没有直接站队,但这几年对我们一向尽心尽意,殿下也无需太过担心。”

      “此刻尽心是此刻。”高燃说:“我们的皇帝陛下长大了,他迟早要有自己的亲信。现在不把户部牢牢握在手里,以后就要受制于人。平家对我们而言太重要了。”

      越青皱眉,又道:“王爷,我瞧着飒小姐来,是想替平焱求情。既然平家如此重要,平焱拒婚一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不再追究?”

      高燃听了,知道越青这是欣赏平焱为人,想替他求情:“ 越青,你太过妇人之仁,这可不是好事。”

      越青连忙跪了下来,恳切地说道:“越青失言了,还请殿下责罚。”

      “在刑部大牢里,你想一刀了结薛栋,是不愿看他在饱受折磨,是么?”

      越青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道:“王爷明察秋毫。”

      “我身边跟得最久的就是你,你该知道,我的近卫只能做我的眼睛和耳朵,若是眼里还有旁人,就呆不得我身边。”高燃低沉地说:“越青,薛栋是条汉子,不过自古忠义两难全,你想清楚了吗?”

      越青很早之前就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他坚决地说道:“越青想清楚了,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今日做错了事,请殿下责罚。”

      高燃没有扶他起来,眸子里的光晦涩不明:“越青,这世间并非黑白分明。人们坚持心中的信仰,是因为信仰遥不可及。当有了一天,你把别人的信仰踩在脚下,你就会明白,坚持信仰的代价远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你去领二十军棍。但若还有下次,自己卸了牌子不要再来齐王府。”

      高燃从未在明面上如此责罚过他,越青双眼通红,重重地磕了个头,道:“谢王爷!”

      高燃望着不远处的竹林,摆手让越青下去。

      春日里,竹林拔节而上,一棵棵挺拔而立。

      又是一年春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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