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渊》时时倦

3、初临归寂庄

　　无尽的黑暗更容易使人恐慌，竹林长势旺盛，密不透光，四周暗处仿佛潜伏着嗜血的野兽，鄙夷又嘲弄地注视着他们
　　季离殃带着安姝脚步飞快，圆圆在后门累的气喘吁吁
　　季离殃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怎么溜进寒渊城
　　寒渊走到如今这种地位，对外宣传和贸易是少不了的，除了那些持有通行令的商人能进出自如，每年六月初七初八都会全部对外开放，不论男女老少，贫穷富贵皆能进寒渊一饱眼福，不过每年这个时候，山上都会搬走一批人，都是进入了寒渊明白自己的实力差距太大，失望而归的，年年有人走，年年有人来，寒渊的名声也一年胜一年
　　因为那位燕昭雪的身份实在是神秘，季离殃搬过来三年，一眼都没见过他，于是只能借着每年开放的两天时间进入寒渊找人，然而他还是低估寒渊的森严程度了
　　季离殃第一年在山上便听说过寒渊这座城布置很有意思，至于怎么个有意思法，他进来后才真正认识到
　　寒渊内里分四大块--春鸳阁，一念间，辞白衣，寻梦乡
　　听着文绉绉的甚是高级，其实简单来说，这四个地方分别是春楼，赌坊，商行，住宅
　　这导致季离殃第一次进去时并没有急着找人 ，而是四处转了转，熟悉了一下地形，转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件非常不妙的事，不过冷静一想也正常，能住在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寒渊城内，必定是万贯家财，堆金如山的，更何况里面不止一户人家，这么想来，季离殃甚至觉得寻梦乡大门前可以再加两队守卫
　　第二天他四处打听燕昭雪，不过得到的回答也都大同小异
　　“我也是刚进来，没听说过这人”
　　“怎么敢直呼燕庄主名讳，看你是新来的吧，我劝你一句，别打听这位的事”
　　不知道的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一点的又什么都不愿意说，季离殃很是失望，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然而有个小女孩倒是提供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面具哥哥，帅，喜欢”
　　有了戴面具这一个线索，季离殃第二年直接找了个绝佳位置蹲守在寻梦乡大门不远处，不易被守卫发现，也可以很好地观察到进出的人，可是两天过去，没有一个戴面具的人
　　但季离殃岂是轻言放弃的人，第三年他继续蹲守，这次功夫稍负有心人，他有了点收获，不过跟燕昭雪无关
　　蹲守期间有一个长的就很风流的俊俏公子哥从里出来，经过了季离殃，走了几步后又慢慢倒退回来，侧头挑眉看了季离殃好一会儿，看得季离殃莫名心虚：难道他发现我的目的了？不可能
　　季离殃绷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沉着，抬眼与他对视，然而这位公子哥咧嘴一笑，向季离殃抬抬下巴，吹了个流氓哨
　　“……”
　　那位公子哥可能是觉得他愣住的表情好笑，便直接笑了出来“长得不错，赏你了”说罢丢了两块金子过来，对，就是沉甸甸的黄金
　　季离殃下意识接住，脑子更转不过来了：他是在调戏我吗？谢谢你也长得不错。赏我什么东西？黄金是能直接送人的吗，假的吧
　　然而手里货真价实的分量让季离殃不得不承认这是真货，疑问再一次浮出脑海“原来我长的这么好看吗”
　　他回过神，想追上去问清楚，毕竟突然多这么大一笔财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但再抬眼时，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而今年距离寒渊开放还有一个月左右，季离殃打算先带着安姝找个地方暂住一个月，到时候再进去看看情况
　　“我……怎么……那……”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这种时候呆在这漆黑一片的竹林里的会是什么东西，季离殃停住脚步，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噤声，他们摸不清对方底细，便呆在原地没敢妄动，但是隔得太远，根本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季离殃只好缓步移近一些
　　“少主，你也没说他们养了猫啊”委委屈屈的声音清晰传来
　　那位少主回答“之前没有”
　　季离殃正听着，身后被人戳了戳，他转头看见安姝用口型说“什么少主大半夜跑着深山老林玩，一开就不是好人，我们要不绕道吧”季离殃摆摆手，让她再观察一会儿
　　“难不成他们知道今日是我去，专门放了只猫吓我”
　　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他们知道你怕猫？”
　　“哦，那倒也是，我今日好像惊动到他们了，怎么办”
　　这次少主却饶有兴致“已经惊动了，这不是在旁边偷听吗”
　　季离殃内心大震，飞快起身，拉起安姝想逃跑，然而对面的人数远不止两个人，一群带着面罩的黑衣人似幽魂般围住了他们两人，轻到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季离殃这三年去的地方无数，手刃的大小妖魔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对危险的气息特别敏感，所以很清楚就凭他们两人恐怕难以脱身，这群人黑衣如墨，实属鬼魅，一时间整个林子安静至极，季离殃感觉他们像死人一样，没有一点生息
　　身后传来不慌不忙的脚步声，踩得满地落叶沙沙作响
　　季离殃这才看清楚那位少主的模样，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文弱书生，季离殃自认不矮，从小到大在师兄弟里身高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面前的人比自己高了将近半个头，乌黑的头发整齐束在脑后，身材高大却不厚实，肩宽腰细，线条流畅，一样身着锦缎黑袍，静穆肃杀，软滑的料子在黑夜里泛着粼粼珠光，低调又奢华，他袖口绣了一只青色的蛇，盘了好几圈绕在他手腕上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季离殃盯着他戴的面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然而等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他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这时少主身侧的男人开口了“你们要去哪”
　　季离殃这才注意到他，除了那位少主面具和佩剑特殊些，其他的都一个装束：衣服，佩剑，面具都是黑的，都快与黑夜融为一体了
　　他没理会，转头紧盯着唯一一个戴金面具的人“尊驾贵姓”
　　后者语气轻蔑“猜到了还问什么”
　　果然是他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燕昭雪也不打算多说“走吧”
　　季离殃没反应过来消失三年的人怎么说出现就出现了，站这没动“去哪”
　　那人带着戏谑的调子悠悠传来“去你蹲了四天的地方”
　　“……”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季离殃有些恼怒
　　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位看起来很危险的少主估计也不会放过他们，季离殃只能走一半看一步，他安慰身后的安姝“没事，跟着他走吧”
　　安姝有点犹豫“师哥你认识他吗？”
　　季离殃点点头“燕昭雪”
　　安姝见师哥跟着走了，也就放开了捏着圆圆嘴的手跟着离去
　　从听到未知人声音开始发抖的圆圆见主人都走了，也只好踉跄着跟上去
　　一群人一路奔走，几乎没有人说话，除了圆圆偶尔呜咽两声
　　前面燕昭雪听见了还会调侃两句“这小狗叫什么”
　　季离殃没有理他，安姝见师哥不说话，也就没有开口
　　然而燕昭雪似乎不需要他们回答，还在自说自话“看不出来季公子是有这般细腻心思去养狗的人”
　　“……”还是沉默，季离殃依旧没有理他
　　“季公子这狗考虑卖吗，我感觉我跟它挺有缘的”
　　季离殃看他没完没了了，实在忍无可忍“这狗得病要死了”
　　燕昭雪挑挑眉，继续问“哦？什么病，能治得治啊”
　　“之前太吵，后来被邻居毒哑了”季离殃冷冷道
　　安姝听见后偷偷看了一眼师哥，她生怕那个燕昭雪一气之下把他们杀了，但师哥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又走了一段路，季离殃看见不远处有一扇铁门，极其突兀的立在路中，四周杂草丛生，门后边看起来是个不大的小堡垒，就是普通砖瓦堆砌的
　　这门每次最多容一人通过，看似单薄，可当他们打开时，季离殃发现这门得有他手掌那么宽了
　　“这是哪，不是去寒渊吗？”
　　燕昭雪率先进入铁门，瞬间便没了声息
　　后面的黑衣人也接二连三跟着进去了
　　季离殃没听见回应，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可惜这大晚上的，里面一点光也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燕昭雪？你在吗”
　　奇了怪了，这堡垒就这么一点大，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难不成这底下有暗门？
　　“师哥，我们进去吗”安姝看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没忍住问道
　　燕昭雪一行人都进去了，此刻便是逃跑的绝佳时机，可是燕昭雪大费周章带他们来到此处，现在怎么又放任他们不管，难道他是故意的？
　　可他为什么要怎样做，季离殃心烦意乱，这帮人不愿以真面目见人，又什么都不解释，让季离殃带着一个个孩子无条件信任他们，他做不到，可是……
　　“姝儿，你相信他吗”
　　“师哥，我看这人狡猾的很，不能轻信”
　　但即便这是个陷阱，季离殃也想去探一探“你在这等我”
　　他下定决心，踏进去的第二步就一脚踩空，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季离殃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到有只手揽过他的腰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气将他带了过去，接着就有淡淡的木香飘来，不过也只是一瞬，那手就放开了他，颇有点嫌他脏又怕他摔死的意味
　　季离殃这才发现下面是个地道，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而且是最近才凿的
　　难道是为了接我们才凿的？季离殃不觉得自己脸面这么大
　　“师哥，你没事吧”焦急的声音自上传来
　　季离殃这才意识到燕昭雪刚刚是故意不理他的
　　好在季离殃如今脾性越来越好，不打算计较“没事，下来吧，小心一点”
　　待到安姝抱着圆圆安全下来后，又走了一段算不上平坦的路，很快便出现了一扇跟入口一样的铁门
　　季离殃以为门外是城外的某个小角落，然而确实是角落，只不过直接到了别人家里
　　从山上到寒渊好一段距离竟这么快就到了，季离殃没感觉到灵力流动的异样，看来这群人比他想象中更不可测
　　燕昭雪带着众人上地面后就匆匆出门了
　　长时间在黑暗中奔走，出门便是灯火通明的府邸，季离殃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擦去眼角被逼出来的眼泪，想问清楚燕昭雪的目的，抬头却不见他的踪影
　　饶是季离殃也有些恼怒，他感觉自己被耍了，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季离殃转头质问那个随从“你们少主呢”
　　那人踌躇半天“抱歉啊季少侠，少主今晚本来有约，后来因为我办事不利拖了他的行程，现在他赶去赴约了”
　　季离殃今晚不问清楚就安不下心“他在哪”
　　被问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少主他…他去春鸳阁了”
　　季离殃以为自己听错了，燕昭雪看起来挺正经一个人居然大晚上泡春楼“他去哪干嘛？”
　　接着他就后悔了，去那种地方还能干嘛，自己又何必多问
　　那人努力辩解“…少主去见人”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是正经事，真的”
　　不说还好，加上后半句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人估计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季离殃感觉氛围有点诡异，他不指望今晚能见到燕昭雪了，但接下来去哪他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策怀也想赶紧脱离这个尴尬的话题“我叫策怀，那个…你有急事找少主吧，等会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
　　季离殃有些惊讶“他今晚还回来？”
　　“……”气氛又奇怪了起来
　　季离殃偏头默然好一会儿，人家在不在那过夜关他什么事，干嘛要问啊，这下好了吧
　　还是策怀出言打破尴尬“我带你们去看看住处吧”
　　递来的救命稻草哪有不抓的道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