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双囍》傻本

5、一切都开始变得荒谬

　　“玉玉，来，吃饭了。”

　　杨硕慌乱地扭头避开杨母审视的目光，朝坐在身后的殷束玉走去。

　　殷束玉自然也注意到桌子上方的黑白照片，那显而易见是张遗照，那个桌子…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在供桌上吃饭，她的心里就涌起一阵恶寒。

　　她还记得，爷爷曾经告诫过她，不可以吃供桌上的东西，因为食物一旦被放到了供桌上，那就是给逝者吃的。

　　如果…如果活着的人再去吃的话，就相当于在和亡魂抢食物。轻则惹祸上身，重则会折阳寿。

　　见殷束玉愣在原地不搭理他，顶着身后杨母那能灼伤人的目光，杨硕硬着头皮把殷束玉带到桌子面前坐下。

　　“来，玉玉，你不是早就说饿了吗。”杨硕把饭碗和筷子递到殷束玉的手上。自己也立马坐了下去，把缺了一角的饭碗端了起来。

　　“嗯！真香！”杨硕试探性地吃了口米饭，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软硬适中，米饭粒粒分明，细细咀嚼后则会在嘴里迸发出最为原始的米香。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还要好吃。

　　紧接着，杨硕又被散发着浓香的鸡汤给吸引了注意力。他夹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送去，明明炖的时间不长，但这肉十分鲜嫩，轻轻一吮，立马就做到了骨肉分离…

　　杨硕很快就吃完了一块鸡肉，鸡骨被他吐出，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脸上显现出痴迷的神色。

　　“真好吃啊…”杨硕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把鸡骨头扔进嘴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看着杨硕的反常举动，殷束玉原本即将送到嘴边的饭停在了半空，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吃啊，怎么不吃呢？”杨母坐到了殷束玉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僵硬不动的殷束玉。

　　殷束玉被杨母这一声喊了回来，她重新挑起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只是她的双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吃到米饭。

　　杨母就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殷束玉的动作，一言不发。

　　“妈，这饭…”殷束玉终于吃上了第一口米饭，然而刚嚼了一下，她就皱起了眉头。

　　这饭没熟…

　　殷束玉抬头看到杨母，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这饭怎么了？”杨母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笑眯眯地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妈，我想说的是，这饭太香了。”殷束玉干笑两声，试图搪塞过去。

　　“那就好。”杨母嘿嘿一笑，拿起长满黑斑的木筷在泛着油光的鸡汤里翻来翻去，最后夹起一只鸡腿放到殷束玉的碗里，“好吃就多吃一些！”

　　殷束玉干笑着接受了杨母的好意，低下头在鸡腿上咬了一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在她的嘴里蔓延开来。

　　殷束玉几欲干呕，又害怕杨母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

　　“好吃！真好吃！”

　　此时杨硕不停地夹起鸡肉往嘴里塞，鸡油沾满了他的嘴角，在昏暗的烛光下油亮亮的，殷束玉被这场景刺激到，终于干呕了起来。

　　她把头扭向一边，胃里冒起一阵阵酸水，争先恐后地往她的喉咙里涌去，抢着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杨硕见状，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轻轻地拍着殷束玉的后背安抚她。

　　“慢点儿吃，看你急的。”杨硕的声音异常温柔，之前的慌乱已全然消失。

　　“没…”殷束玉不着痕迹地避开杨硕的触碰，解释道，“可能是现在怀孕了，有些吃不得荤腥了。”

　　听到这话后，黑脸的杨母立即喜笑颜开，她摆摆手说：“唉，你们这些女娃儿现在就是娇气，怀个娃娃吐成这个样子！”

　　“算了算了，吃得进多少吃多少嘛！”

　　殷束玉应下，把鸡腿扒拉到一边，把米饭一粒粒地夹起来吃下。

　　要是只有刚才那一口是夹生的，殷束玉还可以理解成是农村的土灶可能没有城里的电饭煲好用，但她现在吃的这几口米饭全部都是夹生的，只让她越来越心慌。

　　她之前听说过，夹生饭是专门做给死人吃的…

　　她扭头看向旁边吃得欢快的杨硕，看他的样子竟是丝毫没感觉这顿饭有问题。

　　是我想多了？

　　殷束玉机械地夹起一块黑漆漆的咸菜放进嘴里。

　　她咀嚼着，越嚼越觉得这块咸菜难以下咽，但为了不再引起杨母的注意，她抻长脖子使劲咽了下去。

　　“玉玉，你不吃就给我吧！”杨硕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了殷束玉碗里的鸡腿。

　　香，真香！杨硕迫不及待地撕咬下一大块肉，嚼都不嚼地囫囵咽了下去。

　　殷束玉看着杨硕，只觉得十分陌生，他从来没有这样吃过饭。而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被饿了许多天好不容易找到食物的狼一样，在疯狂地摄取着眼前的食物。

　　一顿饭吃完，大半只鸡全部进了杨硕的肚子里，而殷束玉碗里的饭还剩下大半。

　　这顿饭，杨母一直看着二人，杨硕吃得越多，杨母脸上的笑容就越深，像极了慈爱的母亲。

　　但殷束玉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这种荒谬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了，从他们准备回家的那一刻起，从她在大楼里接不到杨硕打来的电话那一刻，一切事物都变得荒缪起来。

　　殷束玉不愿再多想，反正，明天，明天就回去了…

　　“硕娃儿，带你媳妇儿出去走走，消消食！”杨母收拾着碗筷，举起筷子作势往杨硕的头上敲去，“吃这么多，也不嫌撑得慌。”

　　“嘿嘿，要得。”杨硕憨笑着站起来，把碗里剩下的鸡汤喝得一干二净，打出一个长长的饱嗝后心满意足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还不是妈你炖的鸡太香了。”杨硕嘿嘿一笑，全然没有了吃饭之前那慌张失措的样子。

　　“走，玉玉，我们出去走走。”杨硕朝殷束玉伸出右手。

　　看着杨硕沾满油渍的衣袖，殷束玉又想起刚才他反常的样子。她刚想拒绝，就听到杨硕继续说：“我有些吃撑了，如果玉玉你不想出去的话，就留在这里陪陪我妈吧。”

　　不行！绝对不行！杨母那么奇怪，她怎么可能敢和她单独在一起。至于杨硕，再怎么说，他还是她的丈夫，比起杨母，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杨硕。

　　不等杨硕再说，殷束玉握住杨硕，抬脚就往屋外走：“我陪你去！”

　　“妈，那我们先走了！”

　　殷束玉拉着杨硕默不作声地走了十几分钟，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她开口问道：“杨硕，你说明天就回去的那番话，还算不算数？”

　　不是她不相信杨硕，而是他刚才的举动太过反常，反常到让她觉得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她现在问这个问题，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

　　“回去干嘛呀！”杨硕却说出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我们不是回来养胎的吗？玉玉，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杨硕垂下眼眸，温柔地摸着殷束玉的小腹。

　　“为什么要回去呢？玉玉，你回答我啊！”

　　杨硕的声音骤然变大，他掐着殷束玉的脖子，面色赤红，神色癫狂地瞪着她。

　　“你为什么要回去！”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殷束玉被他掐的呼吸困难，她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努力地想要挣开杨硕的钳制。

　　“我…不走…”殷束玉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这三个字的音节，希望杨硕听到后能松开手。

　　果然，杨硕松开双手，把殷束玉又温柔地揽在怀里，轻声呢喃道：“玉玉不走，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殷束玉无力地靠在杨硕的肩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珍贵的空气，眼眶泛红，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死了。

　　杨硕，变了。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