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之曾照明月归》地上靠见

24、接亲

　　周叶呆在了原地，她迈不动脚步，就这样静静看着墙角那一堆家具。
　　有大的立柜，放衣服被褥用的；有一张方桌，和老家的八仙桌相似，定然是给她吃饭用的；有几个凳子；有一张双人木床，应是怕她睡不惯这边的炕；除此之外，还给她做了一套带靠背和扶手的休闲椅，周叶在电视上见过，等她做几个靠枕和垫子放上去，便和沙发没什么区别。
　　周叶心底的震撼无以名状，她从不知，沉默寡言的周正私下竟为她做了这么多。
　　“爸！”周叶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就这么短的时间你做了这么多，你累不累啊？”
　　周正带了些手足无措，他和几个女儿都没有过什么温情的时刻。
　　“累啥子累，我平时都做惯了的。”
　　“你两个姐姐结婚，都是用你爷爷奶奶留下的木料打的家具，到了你结婚，就算嫁的远，也不能没有。”
　　“那你的钱够吗？”
　　“用的在老家卖木头的钱，不够就花你的彩礼。”
　　见周叶只怔怔地望着他哭，周正不自在地“咳”了声：“大喜事的，哭什么哭？快过来看看家具，想想放哪里。以后离娘家这么远，你把日子过好，不然等你哭着回家，大家伙儿可就有理由狠狠嘲笑你了。”
　　“哎！”周叶破涕为笑。
　　当天下午，周正就叫来高建平，将家具抬进了高家。
　　王秀兰和高卫华夫妻俩体谅周叶娘家远，结婚只来了周正一个亲人，已做好了没有陪嫁的准备。谁知突然送来了这么多家具，原本给小两口预备的婚房就只有一间 ，着实是放不下这许多家具。
　　老两口商量了一下，决定将放不下的家具暂且放在另一间堂屋，以后想办法将堂屋和高建平周叶的新房合二为一。
　　一九九四年，五月六日，阴历三月廿六，立夏。
　　高家的亲戚昨晚就已经到了许多，皆是些离的远的。大家许久没有聚在一起，聊起来就忘了时间，加之娶亲是大事，总惦记着哪个环节是不是未安排妥当，容易出岔子，所以昨晚几乎是没怎么睡就要早起做准备了。
　　高建平尤为兴奋和紧张，早早就爬了起来。洗漱完换好衣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刘冬阳并几个儿时好友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几个人看着高建平，眼睛都直了。
　　刘冬阳围着高建平转了一圈，啧啧道：“行啊你小子，这么一收拾都能去演电影了。”
　　陈健走上来将胳膊搭在高建平肩上：“行了冬子，你这就是嫉妒，咱平哥天天都这么帅，是吧？”用手捻了高建平的衣服领子问道：“眼光不错啊，这西装好看。”
　　灰色的阔式垫肩西装，白衬衫，领子上是按照周叶教了许多遍的手法打的领带。
　　高建平将他的手拂开，“我媳妇挑的。”眼里话里的得意怎么都掩不住。
　　引起众人一片起哄声。
　　王秀兰这时进了屋，看到在屋里说说笑笑的几个人，招呼道：“呦，都在呀，快来吃点东西，起这么大早，还要忙活一整天，不吃东西可扛不住。”
　　“好嘞。婶子今天穿的真好看。”
　　“婶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王秀兰嗔骂：“就你们嘴甜。快来吃饭，吃完饭该去接亲了。”
　　一行人闹哄哄地去堂屋吃了早饭。屋里已围满了亲戚，免不了有人打趣他说今天新郎看着真精神，也有人在跟他嘱咐接亲的细节。
　　太阳升起，渐渐爬上树梢，阳光铺满院子的时候，高建平出发去接他的新娘子了。
　　院子里围满了亲朋好友和本村过来帮忙的熟人，墙角边是流动饭店铺开的摊子，高建平踏进院子时，被这幅热闹至极的景象恍惚了下，之前如脚踩云朵的不实感才渐渐消退，终于确认，今天确实是他和周叶结婚的日子。
　　王秀兰将一朵红布扎成的大红花斜系在高建平胸前，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去接叶子吧。”
　　一群年轻人呼喊着欢呼着骑着骑行车出发了。
　　高建平骑的车在队伍最前端，自行车前同样拴了朵大红花。
　　因为周叶和周正父女暂住的房子离高家并不远，所以除了这几人骑自行车外，其他高家请来接新娘子的都是说说笑笑走着过去。一路上不少凑热闹的村里人跟在迎亲队伍后方，到了周叶房间门口时，竟已是人山人海。
　　众人哄笑着将高建平推到门前，起哄喊新娘子开门。依照这边的风俗，让新娘子开门可不容易，他们不知前方有什么考验在等着，只等见招拆招。
　　高建平想起偷偷跟周叶打听她准备出什么难题考验自己时，周叶但笑不语的样子，心里有些忐忑。
　　他站在门前，理了理衣服，清了嗓子开口：“叶子，我来接你了。”
　　伴随着高建平这句话落地，响起了整齐的口号声。
　　“开门。”
　　“开门。”
　　“新娘子快开门啰。”
　　“吱呀”的声音响起，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快快快，门开了。”
　　“这么容易就开了门？！”
　　出来的是周正。
　　大家伸长脖子向屋里看去，很是诧异为何门开的这么容易。
　　周正向前，迈过了门槛。
　　他看着人群前方神采飞扬的高建平，尽管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已尽可能让高建平听懂：“我把叶子交给你了，既然你们是确认过心意做的决定，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我们离的远，你别欺负了叶子。啊？”
　　高建平听懂了，他郑重地点点头。
　　周正让开位置，高建平会意，进了门，看到了坐在炕上冲他笑得灿烂的周叶。
　　新娘服是他陪周叶一起去选的，但此刻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叶穿上。
　　红色的V领掐腰上衣，红色的及膝半身裙，白色的蕾丝袜，长发盘起，一束红色的白珠绢花簪在后侧方，向下，是红色的唇。
　　高建平痴痴地看着周叶，今日是周叶自己亲手化的妆，胭脂薄粉，肌肤白里透红，姿容瑰丽。周叶笑眼弯弯地与高建平对视。
　　高建平率先移开眼，极力忽视发烫的脸颊，拿起放在炕边的红色婚鞋，高建平单膝跪在周叶腿边，轻轻握住穿着蕾丝白袜的脚踝，穿好了鞋。
　　高建平的手伸向周叶，带着无尽的宠溺与坚定：“我来接你了。”
　　“好。”周叶将柔荑放入面前的手掌，即刻便被紧紧握住。
　　“接上新娘子喽！”
　　“快，是背上还是抱上？”
　　“背媳妇，我要看高建平背媳妇！”
　　欢呼声起哄声连绵不绝。
　　高建平充耳不闻，看着脸已羞红的周叶，俯身贴近她，就在周叶忍不住抬头狠狠瞪向他的时候，高建平一手环住周叶的腰，一手环在膝窝处，将周叶抱了起来。
　　伴随着沸腾的欢呼呐喊，周叶将完全红透的脸埋进高建平怀里，高建平则笑得春风得意。
　　高建平抱着周叶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向门外走，他低头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周叶，悄悄哄道：“害羞了？”
　　见周叶没反应，继续逗她：“那怎么办？一会儿把你放在自行车上，你可就没处藏了！”
　　“啊？自行车？”周叶自高建平怀里抬起头，惊诧地张大眼，红艳艳的唇张着，呆萌地看着他。
　　高建平盯着面前微张的红唇，强忍着亲上去的欲望，只是出口的声音却因隐忍而沙哑不已：“自行车怎么了？”
　　“这么近的距离，你还要骑自行车？”
　　高建平笑了：“不想骑车？想让我一路抱你过去？”
　　不出所料，周叶的眼睛向飞刀一样射过来，只是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的色厉内苒。周叶怎会是这个意思，她以为如此近的距离，走过去就可以。
　　高建平的闷笑伴随着胸膛的起伏传向周叶，周叶攥紧了粉拳在他胸膛捶了一把，高建平腾不出手制止，只得安抚她：“逗你呢，虽然距离短，也不能真委屈咱们的新娘子自己走过去，要骑车在村里绕一圈，让大家都看看新娘子。”
　　“人多吗？”周叶的心情就如所有的新嫁娘一样，紧张，忐忑。
　　“当然多了。不过你要是不想被他们盯着看，还有一个方法。”
　　周叶闻言立时充满期待：“什么办法？快说！”
　　“那就是……”高建平露出一抹坏笑，随即一把将周叶放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坐下，自己的大长腿跨过后座踩住脚蹬，一只手扶住车把，一只手将周叶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左腿一收，骑着车出发了。
　　后面几辆车呼啦啦全跟了上来，在村里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形成了一道肆意张扬又绝美的风景。
　　见到这幅情景的人无不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娶亲，大家笑呵呵，有人调侃，有人恭喜，自然，也有人嫉妒。
　　赵文秀站在杨文明家，当然了，现在也是她的家门前，看着迎亲队伍从面前热热闹闹经过，看着高建平的得意以及此时正好抬头娇羞地看着高建平的周叶，想起自己虽得偿所愿，却并未有过这么风光幸福的仪式，心里的嫉妒便如毒蛇吐信。
　　另一边，如赵文秀这般心情的还有赵小玲。赵小玲也站在路边，看着自行车上的一对新人，几乎咬碎了银牙。旁边的闺蜜王盼娣看着她难看的脸色，想着法的安慰道：“你瞧瞧，还把脸藏的这么严实不让看，一股小家子气。高建平能看上这种女的，只能说明他眼光不好。”
　　赵小玲脸色稍霁，愤愤开口：“瞎了眼的高建平。”
　　若要问此人是谁，为何会对新人如此怨恨？
　　哦，王小玲就是刘冬阳口中那个自初中便追在高建平屁股后面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