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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寻黄石公 ...
阳武县。
此时的天边暮色泛红,俯瞰烛光点点。
“小狗子!快把金宝赶进地窖!”
上了年纪的里正一瘸一拐跑来,撞开木门,一个趔趄,差点甩飞他的草鞋。
只见他慌乱又紧张地直摆手,又一次重复道:“还不快去!官爷的马队马上就要到了!”
金宝是他们巷里大家伙儿一块儿喂养的尨,虽说只是一条看门狗,但忠诚可靠的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就是这金宝看见生人老喜欢龇牙,这万一惊扰到贵人,那怎可了得!
他们这十数户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爷孙俩的动静传到隔壁平房的屋顶上,寡妇王氏检查完表面老旧的陶罐又再次藏好,声音发颤:“这才刚缴完税?咋滴又来了?”
还要不要人活了?
“屁地收税!”她的身旁,光棍张三木嗤笑一声,眸光意味不明眺望那巨大的玄鸟旗,半晌后才吐露出他刚从一帮闲汉伙伴儿听到的风声“皇帝老儿在博浪沙遇刺,奔咱这儿躲灾呢!”
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东面蓦地响起一阵哭嚎,三个披甲兵卒不耐烦地推开眼前拦着的几个老者,“活腻歪了是吧?还不让开!”
领头的见对方还执意挡着,怒喝道:“祭祀的祠堂又怎样?这方圆十里你们倒是再找出一处干净地儿能用啊!敢阻拦陛下征用,莫不是想死?”
随着“秦皇陛下要夜宿阳武县”的命令传达,几乎是所有的兵卒小吏都动起来了。
至于县丞他们?
那自然是驱车迎接陛下他老人家去了。
五里外。
惊魂未定的老儒生还在马车上蹬脚骂人。
为首最年长的,也是去年在嬴政封禅前各种作死阻挠的,正蹲在马车轮子边上,时不时探头探脑、伸长脖子瞅一眼远处依旧被锐士们严严实实围挡起来的龙辇。
确定眼下是一根箭都碰不到始皇,老儒生才揉了揉自己刚才情急时不管不顾剧烈奔跑而扭到的老腰。
忍着刺麻的痛意,他有点惆怅自己刚刚跑得不够快,决定回咸阳城后该多锻炼身体。
看不惯归看不过,但小子…咳!陛下要是真没了,那苦得还不是黔首们?
楚国遗民要复辟分封,齐国遗民来收地,杀之不尽的燕国佬又要搞什么劳什子追杀通缉...到时候别说讲什么儒经,怕不是连稀黍米粥都喝不上几口!
想到这,老儒生又无声叹了口气,扫一圈身边面色苍白的学生,暗暗道:还是让这煞神多折腾几年吧,好歹……好歹现如今夜里走路不用带刀了……
锐士齐聚在嬴政身边,其余持戟护卫则是脸色沉凝地来回奔蹄警戒。
“凑合喝吧。”
蒙毅眼观四路,不甚明显地扫一眼顿弱血色全无的嘴唇,把蒜头水壶递给他,
啧,太虚了。
另一头,秦竹再三探手确认溪冬气息,等到她确信那小黑蛟给的灵丹妙药真就起死回生后,须臾,一股迟来的愤怒疯狂燃烧秦竹的全部理智。
【什么品种的智障?砸错车还能砸这么远?】
依照秦竹所认知的,这张良博浪沙刺杀失败,百六十斤的铁球是将将擦过始皇大大的龙辇,砸中旁边的马车……然后始皇大大暴怒,下令“大索天下,十日而罢”,要在全国范围内搜捕他。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偏不倚就砸中她的马车?还差点砸死溪冬?
秦竹没有丝毫笑意地“哈”了声,无意识地用指尖轻磕木椅边缘。
论护短,她是有一套的。
子桑二难得逾越地跟在秦竹身后上了马车,眼睛自始至终一直死死盯着躺在椅榻上昏迷不醒的溪冬,模糊中,耳畔倏地传来一道阴郁至极的女声。
秦竹发狠思索一番,扭头就冲眼眶红红的子桑二厉声道:“去把舆图册子拿过来,我要弄死这煞笔智障!”
【跑?你最好能够跑得掉!】
舆图显示,从博浪沙抵达下邳用腿走要五六日,若是骑马,那就用不着多少时间。
气头上的秦竹打算不止要生擒活剐了张良,还考虑着要不把那个传说中的黄石公一并也给抓了?
【太公兵法……管他是姜太公还是黄石公,谁得了谁说的算!一堆隐士,不想着怎么帮始皇大大开疆拓土,小人之心唧歪,跟那些老酸儒有什么分别!】
一想到历史上张良最后还阴差阳错当上了谋圣,秦竹决定迁怒——把这次意外也归咎到那个识人不清的黄石公身上!
【老眼昏花识人不清!活该成不了大事!】
被迫听到秦竹一连串爆喝怒斥狂妄的心音,嬴政等人:……
说实话,嬴政是真的有点感慨了。
他没想到,秦师留下的独女竟是如此有大义!
而被陛下和公子亲面“封过口”的冯劫则是一脸复杂,但见近旁的两位公子都满脸赞赏的神态,只能低垂眼睑,继续侧耳倾听这秦内史吏卒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顿弱欲言又止。
自上次在朝堂上他与秦竹对私盐票税有分歧,他愈发不待见这位身其位却眼高手低的所谓秦朝第一女官。
只是后面又遇织室外惊马的意外,在廷尉府开诚布公一番,他又觉得此女眼界甚广,堪担大任。
而眼下,就心音里的只言片语,桩桩件件未卜先知,他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秦竹还在暗骂。
她始终不知道已经有越来越多因她到来改变命运的人能够实时洞悉她的所思所想,只一门心思想要报仇。
【……都给我等着!】
子桑二仍旧目不转睛地观察溪冬的吐息,直到微弱的呼吸复又绵长平稳,才终于松缓已然紧绷到有痛意的背部。
紧接着,他慢一拍地转动脑袋,愣愣看向秦竹,“诺…阿?”
秦竹扫一眼他,皱眉。
【不行…得再找点人…清姐那边?还是——蒙毅,能抽出人手吗?这借口要怎么说?】
秦竹摆摆手,示意不在状态的子桑二先看顾溪冬,继而独自苦恼地抓乱后脑发髻,面上纠结不已。
【早知道——哎!现在跑去和始皇大大说我是后世穿越过来的,会不会被当成邪祟?应该不会吧?不行,万一被车裂,那不痛死啊——】
秦竹不是没想过直接上报自己的真实身份,尤其是每次朝会后和那些重臣一同开小会的时候。
虽然只是背景板,但是不经由他人之口,亲口向始皇大大吐露真相的最好时机。
可惜——
她还是有点怕。
崇拜是一回事,但真要是在这个封建帝国惹怒最高当权者,那她可连个二诉的机会都没有……
各种肉刑,就问!谁受得了?!
这里面还不包括属于极刑范畴车裂、磔刑,也暂且也不提对男性实施阉割、女性幽闭生殖器这等摧毁生育能力的腐刑……
就单单最常见的在面部刺字涂墨染色的黥刑或是割去鼻子的劓刑、还有砍去左脚或削掉膝盖骨的刖刑……甚至于最简单以竹板或荆条抽打身体,虽不直接致残,但可能在这个时代因发炎感染致死的笞刑,都不是秦竹现阶段能够…不,是她永远都无法承受的!
因为无法预判嬴政知晓一切的反应而犹豫的秦竹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同一时间。
公子高扫了眼状况外的巴清等人,轻咳一声,适时地启唇,提议道:“父王,儿臣闻谷城山下有异人黄石公隐居,就在泗水郡的下邳,昔文王访姜于渭水,今父王若亲至……”
巴清出乎意料地单手紧握一柄小号弩弓,戒备四周的举止仿佛经历过许多次这种情况。
听到公子高的话,她不由皱眉。
此番出巡的路线与去岁几乎一致,沿途早早安排了不少人,不止是陛下的,还有她的。
若是临时变道,不说驰道是否修缮完备,单论安全方面的问题,就需要更多的人马。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反驳身为公子的赵高。
嬴政正思考如何改道下邳取得秦竹心中认为是神乎其神的兵书,闻言,唇角微勾轻颔首,“高所言,善!”
六匹马不知疲倦地拉着龙辇疾驰,还不知道自个儿即将被当成驴使。
嬴政端正坐着,很快出声吩咐身侧的赵秉道:“停辇!转道下邳!”
帝王出巡改道不是一件小事,无数官吏黔首都要提前做准备。
眼看着阳城县就近在咫尺,但嬴政这么一说,外头无数人令行禁止,不止是有人前往阳城县传达嬴政最新的口谕,更多的人则是往驰道另一头快马加乘,力图能用最快的速度往返确认沿途至下邳的安全。
赵秉板着脸传完话,很快两股战战地又麻溜儿爬上龙辇。
作谨小慎微状。
他那后背汗湿的衣衫还未干透。
要说不改巧那真是凑不上,出事的时候,他正在附近守着巴清带来的炊妇边上,打算让陛下吃上最新鲜的鱼脍,结果就发生刺杀这档子事!
哎!
赵秉惶恐,内心既愧疚没能近身抵御刺客保护陛下,又可惜那半路跑丢的鲜美鱼脍。
那一盘可是整桶肥鱼中最鲜美的部分,再要寻得,又要等驿使折返。
需等到明日了。
嬴政轻瞥一眼安静若鸡的近侍,没说什么。
心里挂着事,路途就变得更加难熬。
寅时,驰道烟尘滚滚。
拉着铜马车的黑马口角溢出可疑的血沫,蒙毅咬咬牙,眼底不落忍但又扬手甩响第N记马鞭。
这匹从驿站才换不到一日的军马,不停歇地疾驰到现在,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路两侧的怪树张牙舞爪,不时有几只呆鸟扑棱翅膀惊飞。
秦竹坐姿别扭地靠在狭小拥挤简朴不少的车厢内,双手小心护住溪冬的头,不时缓慢抬起小腿,再放下。
“可还受得住?”
一旁的巴清担忧地问道。
她是事后才从耿庆平口中得知原来那刺客扔偏砸烂的马车是秦竹所乘坐的那辆。
知道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滞住了,不敢相信这么有趣可爱的小姑娘竟遭如此横祸,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跳下马车,想要去亲眼验证。
好在,小竹当时不在车上……
再一次庆幸上天垂怜,没有将秦竹这么一个少见的、有本事有能力有见识的女子带走,巴清目露些许担忧看向未曾清醒片刻的溪冬。
秦竹快速揉了揉酸胀的眼眶,摇头示意巴清不用担心,“没事儿。”
“还有三十里换马!”
蒙毅的吼声裹挟沙土砸在车厢上。
秦竹被颠得脑袋发晕,心底对张良的恨意愈凶。
戌时。
惊雷劈在泗水的河面上,久未见的三层楼船气势磅礴地停靠在岸边。
秦竹踮脚跟在子桑二身后,嘴里迭声道:“慢点,别摔着了。”
缆绳解开,左舷打满。
雷鸣和骤雨交织,前方就是下邳了。
子时的梆子声自下邳城头为中心传荡开来。
张良用濡湿舌头反复舔着干裂的嘴唇,悄无声息躲在垛口阴影处。
刺杀嬴政失败,所有郡县严进严出,他必须得小心再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踪。
好在,照身帖他有备上许多,够用。
下了船,又上了马。
等秦竹终于听到外头说“到了下邳”,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感叹终于到了,她猛地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
【谷城山下……谷城山下,也没个导航啊!】
秦竹后知后觉想起这张良偶遇黄石公在历史上并没有具体的年月日,一切都只是后人的编撰,那如果现在张良不在这呢?
【淦——】
秦竹曈孔不自觉缩起,不敢相信自己搭始皇大大的顺风马车,竟然没想到这一茬!
转而,她目露同情地看向不远处歇息休整的公子高,心疼三秒这想一出是一出的“熊孩子”。
【啧,可怜的娃啊,还不知道人在不在呢,就谏言要来寻人,可真敢呐——这要是人不在,不白瞎这一路的人力物力……算了,看在我顺道能来一趟,姐姐一会儿替你求情,括号,有人求情我再求……啧】
秦竹还在感叹公子高无故建议改道的离谱,丝毫未曾意识到,要不是她,公子高也不会要背上这么大一口黑锅。
蒙毅依旧跨坐在黑马上,他的青铜甲胄压得马鞍吱呀作响,听到秦竹这一番贼喊捉贼的言论,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累。
寅时三刻。
四周安静得连声鸟鸣都没有,气氛诡异肃杀。
不远处的山腰,依稀能看到几个健壮的身影在奔跑,辨不清面貌。
“列阵!”
刺杀事件后,蒙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戒,虽然可疑人物隔得还很远,但他还是一声吼,做出全方位的防御姿态。
十二辆副车立马呈鸟翅般散排开来,每辆车上都架着三把闪着冷光的新式连弩。
冯劫还在用笔在纸张上记录他所听到的秦竹心音,感知到马车变速,赶忙掀帘探看。
山腰处,野林子深处传出沉闷的鹿角号声。
给秦竹送过两次酒的姚桑心攥着手心小半块发硬的粟米饼蹲在杂草丛里,耳朵竖得老高。
她与族人在冬至时遇咸阳城内外大雪封路,幸而有秦竹的照料得以度过本该一年中最难熬的时期,好不容易盼来了开春立夏,可不是紧着要进山打猎。
姒娘误打误撞在郊野帮人赶跑狼群,从对方的口中得知这处山林有“老东西”,可不就一族的人都出动了。
瞧,姒木怀着娃娃都趴树上等着呢!
“呜——呜——”
沉闷古怪的腔调拖着颤悠的尾音,野牛做成的号哨发出的声响震得树梢上藏得严实得鸟雀乱飞。
姚桑兴三两口吞掉能噎死人的饼,手脚灵活地穿梭在林间,直到她追到一片荆棘丛前,脚步急刹。
嚯!还挺精的!
“桑兴姊——这儿!快来帮忙!”
穿豹皮坎肩的姬无病小朋友扛着一块不知名“黑布”从坡下出现,脖子上挂着的狼牙项链“叮叮叮”响。
她抹了把脸上深深浅浅的数道红色兽血,冲姚桑兴乐得笑出白白的虎牙。
姚桑兴望着她…不,是望着她身后远方的旷野,失神片刻。
没等她开口,四面八方顷刻间涌出不下二十个女子。
身为族长的姬鸾,发髻里还插着野雉翎毛,老远就扯嗓子大吼道:“都看着些!别中了这些畜生的埋伏!”
号角声陡然变调,又有七八个只穿皮袄、光着胳膊的女子“哼哧哼哧”地扛着一株树干出现……树干上绑着三头倒挂的野鹿。
年纪还小的欢呼,学狼嚎叫。
姚桑兴愣愣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伸长胳膊指向山脚下由远及近的队伍,发出气音,“那是——秦皇的…龙辇?”
周遭众人大多还沉浸在奔波多日终于狩到“能够过个肥夏”猎物的巨大喜悦,只有姬鸾留意到姚桑兴的反常。
她顺着平日里咋咋呼呼,关键时候很靠得住的族人目光看去,片刻后,嘴角彻底扯平。
那全天下只有秦皇能用的玄鸟图腾,如果不是陛下亲临,难不成还有哪个瞎眼的敢用?!
“噤声!收拾好,整整衣衫,都跟我下去。”
姬鸾当机立断,吩咐几位年长的族人带着猎物先行,别让血味儿引来暗处的畜生,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和衣襟,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领着大家快速下山。
秦竹还不知道马上又要和本朝最后一批母系氏族后裔碰面,只一心祈祷能够瞎猫碰上死耗子,顺顺当当找到张良或黄石公,任一都可。
有什么比有识之士一辈子碌碌无为更折磨人的吗?
她笃定,要是没有黄石公,张良这厮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马跑不动了,无论是文臣还是儒家博士也都累了,车轱辘终于就近停在一处山脚下的湖边。
秦竹将溪冬交由子桑二照看,自己着急忙慌地拉着巴清找如厕的地方。
背风坡。
秦竹不可置信望向姬鸾与她的族人。
“鸾姊?!你怎么会在这?”
【我天,这离咸阳得有几百公里了吧?这是连着村寨都一块儿搬了?游村民族?】
秦竹发怔,不敢相信这年头会有一族的人跑这么远打猎。
姬无病一见到秦竹就笑了,蹦蹦跳跳地要来抱人。
秦竹被她肩头生死不知的狰狞生物唬得往后一跳,控制不住本能惊叫道:“且慢!”
姬无病愣住,堪堪急停住脚步。
秦竹敏锐地感知到小姑娘骤然变得黯淡的眸光与情绪,赶忙开口解释,“不是,无病啊,你阿姊我很怕这些……动物,你瞧,上次云知阿姊给你们看她养的狸奴,我也没摸过……”
姬无病眼神恢复神采,迟疑问道:“当真?”
“当然!”
秦竹信誓旦旦保证自己的话绝非杜撰,眼神坚定,以拳反手锤胸。
姬鸾被这对忘年姊妹俩的对话弄了个措手不及,原本见到秦竹的惊讶反而淡了许多,只留有一部分慎重,低声问道:“小竹。那后头的可是秦皇陛下?”
姬鸾是见过两任秦王的,昔日秦庄襄王好色,就连她们村寨里的女子都险些被强召入城,等到了秦皇陛下这一代,她们才终于从山里走出,间或还会进城做些买卖。
秦竹眨眼,点头,“对啊~”
【这么大的阵仗,还有仪仗制式,除了始皇大大,还有谁敢用】
短短不过一刻钟,山脚空地上已然架起三堆篝火。
随行的宫仆扛着陶罐来来往往,公子高东张西望寻找秦竹的身影,直到他大兄踩了他一脚,才堪堪回神。
“大兄,你别拦我。今儿我一定要找小竹个茬。”公子高愤愤道。
实在太欺负人了,他好心好意为秦竹铺路。这丫还笑话他要被父王罚?
是真不知道要是没有他,这下邳她还来不成呢!
秦竹还在叙旧。
张良蜷在下邳一处拱桥洞下嚼藿叶,手心覆在胸口的地方掩藏着的是他阿父临死给他的那块玉。
虽然早就断裂成两瓣,但张良始终带在身上,不曾丢下片刻。
三日前的刺杀已经是张良用尽手段换来的,最终却只换来嬴政改道的消息。
他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累。
忽然,他头顶传来脚步声,一老头趿拉着破履哼唱不明意味的曲调:“殷墟龟甲裂,岐山凤鸣绝……”
张良不甚在意地继续低头挑选相对鲜嫩的藿叶。
不一会儿,眼前“啪嗒”一声,落了一只破麻鞋。
紧接着传来一声年迈粗粝的老叟声音。
“小子!捡鞋!”
张良听见声音,下意识缩起脖子攥紧袖口里的短刃,倏而猛然抬头,见是一老头,略微松一口气,这才踉跄起身去捡鞋。
只可惜,鞋从高处坠下,掉进烂泥滩里。
打眼一看,得弃。
正当张良犹豫该不该去帮忙拾起那麻鞋,只见那老叟开始在桥上跳脚,大怒道:“韩国五世相爷的后人,就这点眼力?还不快帮我捡起鞋来?”
老叟枯瘦如柴的手指向烂泥里的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夸张模样。
张良瞳孔一缩,短刃的刀尖差点戳破他的宽袖,神情戒备:“您老是——”
他拖长了音调,隐晦地打量四周。
说实话,他不太信这看上去瘦巴巴的干瘪老头会是嬴老贼的人,毕竟天底下谁不知道,会给服徭役的发口粮工钱的也就这么一个秦皇了。
那不是官府的,会是谁?
当下,谁还能认得他?
张良想了想,咬牙探出两根手指,硬是废了点力气将那破麻鞋从泥堆里掏出来。
片刻后,他翻过桥栏。
只见那邋遢又神秘的老叟抠着鼻子翘脚,拿腔拿调地对着他又要求道:“给我穿上。”
黑黢黢的脚底板就那么一晃一晃的,那黑泥差点就要蹭到张良衣摆。
张良额角的青筋直跳。
等张良耐着性子憋气给这老头穿好鞋,只见对方一扬手,将另一只脚上的鞋扔下桥。
张良:……有疾否?
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教育是他阿父和大父从小就教,刻进骨子里的,张良没办法,颇有些忍辱负重地又下了桥,捡起那只破鞋。
还没等他折返,第三只破鞋正中他的后脑勺。
张良:……
一番折腾下来。
张良全盘接受。
他不是认输,是真的没招了。
马不停蹄跑了这么远,他就想安安生生过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老叟似乎是满意了,不讲理的倨傲眉眼舒展开,只见他掏出一卷汗臭味的帛书拍在张良胸膛,评论道:“比荆轲强点,知道砸车。”
张良不明所以接过,抖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太公兵法》?您难道是——”
天啊!!!
张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本该早已仙逝的人!
“姜太公!?”
张良失声喊道。
黄石公:“……竖子!”
《太公兵法》历史上对其究竟是撰写的有争议
现存主要有两种说法:
1. 姜太公:《太公兵法》又称《六韬》,据传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兵书之一,为西周初年姜子牙姜太公所著。
2. 黄石公:说是黄石公隐居黄山著书立说时所作。
这边我倾向是黄石公藏拙,刻意用姜太公的名讳来掩饰自己编撰的这本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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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寻黄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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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啊啊啊啊啊!北京时间2025年2月25日,我可以入v啦!明天倒v第一天~爱大家哟~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