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慕槿辞

24、雨夜

　　回到竹屋，银月收起伞，这里有她设的结界，其他东西进不来。

　　她进屋坐下，倒了杯茶淡淡喝了一口。

　　沧域是因为仙凡结界破损遭遇了天灾才灭了国，沉入了月亮湖，而那东西或许是趁此机会潜在了废墟之中来掩藏身份，难怪一直找寻不到。
　　想到这，她不免蹙起了眉，这事得回去和云裳他们商量才行。

　　思索间，外面飘来香味，她看过去，就见郁凡端着两盘菜走了进来。

　　“你做什么？”银月看着他将饭菜放在桌上。

　　“午饭，”郁凡说道：“我做了我最拿手的菜，你，要尝尝吗？”

　　银月抿了一口茶，神情淡淡，“我不饿，你吃就好。”
　　说罢，她将茶一饮而尽，坐在床上，闭上眼打坐。

　　郁凡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心中一阵失落。
　　这些日子他与银月一起，她有时候会不经意的关心他，在遇见危险的时候她会及时出现保护自己，每次看见她他的心都会怦怦直跳，他知道自己这是喜欢上她了。
　　只是，他知道自己于她而言只是为了查明那个东西的一子而已，保护他是顺手的事，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沦陷。
　　于是，他常常想只要自己能陪着她就好，不管时间长短，哪怕只有一分钟他也满足了。

　　自己盛了饭，坐在桌前吃饭。
　　食之无味。

　　日落月升，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比中秋之时还要明亮。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银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她身上的寒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银月见了，敛了寒气。

　　“我在看月亮，”郁凡说着又抬头看月，“今晚的月色比我之前见过的还要美。”

　　银月抬头看去，平平无奇，不及神界的一半，“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郁凡念了一句诗，“听说月亮上有嫦娥和月兔，还有广寒宫，是真的吗？”

　　银月：“广寒宫？”
　　“对啊，广寒宫是嫦娥仙子的寝宫，这是我在村里的老人那里听来的，嫦娥奔月。”郁凡说道。

　　银月瞅了他一眼，又看了天上的月亮一眼，冷冷道：“没有嫦娥，也没有玉兔，更没有什么广寒宫，夜深了，早日歇息。”
　　说罢，她转身进了屋，只留下徐徐寒意。

　　郁凡看着她的身影，紧闭的房门，愁绪不断。
　　他与她相识已有三个月了，虽不知她从何处来，但他能知道她非一般人，这样的神仙，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忽然想起村子还在时，一次他的生辰，他爹爹请了村里擅长卜卦的老奶奶给他算了一卦。
　　卦象为泽水，为凶卦，寓意着他这一生都会被困在其中，不得出。

　　寒风吹起，郁凡感到阵阵寒凉。
　　现在一一验证了，他真的被困在其中，深陷其中。
　　他陷在全村惨死的梦魇不得出，困在对她的爱恋不得解。

　　不知又待了多久，他才缓缓起身进了屋。一进屋，便看见银月已经躺下了，他看了她几眼，便到另一张床上睡下。
　　一夜无话。

　　另一边，云裳回到神界，去了灵台，见灵台并无指示便打算去凤族看看，谁料从灵台下来，正欲下界，路过姻缘祠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唉声叹气的声音。
　　她眉头一皱，莫不是道煌牵红线又遇到难事了。
　　于是，她走了进去，“可是遇见难事了？这般唉声叹气。”

　　众人见到她纷纷行礼，云裳挥了挥手让其余人下去，自己则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喝。
　　道煌看见她，把手中的红线搁到一旁，无奈说：“我好不容易给牵上的姻缘就这么断了，心里堵得慌。”

　　云裳听他这么说，兴致便来了，“这世上情断缘离是常有的事，虽惋惜，但终归是不珍惜，有缘无分罢了。”

　　“话虽这么说，但这一对的红线可是主神您求的呢。”道煌看着她。
　　“我求的？”云裳一怔，把茶杯放下，有些疑惑。

　　“人间的时候。”道煌说，“有一年的乞巧节......”
　　他这么一说，云裳终于想了起来，她到人间的第三年，恰好那日是乞巧节，她闲来无事便学着那些小姑娘去月老祠取了一根红绳。后来回去的途中她遇见了陆离和孟盼，心想着红绳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便将手中的那根红绳赠予了陆离，祝愿他们白头到老。

　　想到这，她问：“你的意思是陆离和孟盼出事了？”
　　道煌拿着那根断了的红线，神仙赐福非死不得断，如今道煌这的红线断了只能说明陆离和孟盼有一人死了，或者......

　　“主神——”道煌一惊，眨眼的瞬间云裳便已不见了踪影。

　　缥缈阁，初烨站在阁内看着镜子中的画面，忽然他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回头看便看见云裳走了进来，“云裳，你来了。”

　　“嗯，”云裳微微颔首，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镜子里的画面。

　　“你知道了。”初烨道。
　　云裳应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一周前南国皇城的景象。

　　京都，黑云压城，大雨滂沱。
　　皇宫内气压很气，寒风从屋外吹入，冷意蔓延。
　　陆离站在龙椅前，看着墙上的龙图腾，身后是拿着长剑的禁卫军。

　　大殿内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之人才缓缓道：“离儿，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哽咽，身子也不自主地颤抖。

　　陆离咽下心里的万种情绪，并没有回头，“孟丞相，五年时间，这五年很谢谢你......”

　　孟丞相......多么生疏的称呼......
　　三年前，孟盼的父亲意外离世，他子承父业，再加上当年孟家辅佐陆离上位，顺理成章地他成了南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的两年，他尽心尽力，有关陆离的事都事必躬亲，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可偏偏半年前有人弹劾他结党营私......

　　望着眼前熟悉之人的背影，忽然间他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他听着她的话，看着包围自己的禁卫军，之前的不可能和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为什么......为什么......”孟盼看着她，只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复。这些年他为她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现在甚至想要他的命，还有孟家。
　　可是陆离始终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说：“孟丞相选择吧。”

　　孟盼看着侍卫手中端着的茶，这是他最爱的茶，亦是她最爱的茶，可现如今成了自己的断命茶。

　　外面响起雷声，雨越下越大。
　　孟盼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茶杯，低眼看着杯中茶，倒映出他的面容。
　　三十二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闭上眼，而后下定决心，睁眼仰头一饮而尽。

　　茶杯掉落，摔成碎片。
　　陆离转过头，看向他，只见他也看着自己。

　　孟盼对上她的目光，轻轻的笑了。
　　终究是，
　　鸟尽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