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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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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素君远远看到了许父,他脸上还有块没消解的淤青。
说来许父也是“无妄之灾”。孙家人把皇后凤印这档子事记恨在许素君身上,他们磋磨不了许素君,便拿许父撒气。可怜许父在烟花之地被蒙着头打了一顿。
皇上召见许父时,许父的脸肿得不成样子。许父却也不敢说。乾国官员禁止出去烟花之地的。不过皇上想知道的,谁也瞒不住。不过一天,打他的凶手就被揪出来了。
那人,是私自回京的赵擎赫。赵玉林母亲,是二房的大小姐,一心想压过一房一头,好让自己弟弟继承来孙家的侯爵之位,只可以,孙二是个扶不上墙的,在军中这么多年,硬是没打出什么名堂。
这会儿,自己女儿在后宫中又丢了权柄,一心急,给自己儿子送了封八百里加急的鸡毛信。
许素君回想起前些天,谢嫔同她说这些时,眉飞色舞的表情。
“我也真没想到,二姑竟然是这么个没定力的。交出来的一双儿女,又蠢又坏!”
皇上气得七窍生烟,偏偏皇后临近生产,他不能发作。
外派军官私自回京是重罪!
庆安帝对赵家、孙家二房心中很是不满。
“你们长房最好把爵位给他。拱手相让,越快越好。”许素君对谢嫔说。
“姐姐,这可是侯爵啊!”
“要命的侯爵之位你们也想沾?”许素君冷眼睨道:“若查二房,你们孙家血脉相连,斩也斩不断,你能保证整个孙家,除了二房就没什么污糟事?再说,孙家同气连枝,打断了筋还连着骨头。”
“我们长房真真没做什么……”谢嫔绞着手帕:“不过姐姐说的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是得断了。”
“一开始我没说这点,也不是故意隐瞒。我相信你舅舅已经做好了准备。孙家从嘉元年间发迹,成华末年式微,陛下选择孙家也正是因为这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骆驼的秉性比马温顺不少。不过到了现在,孙家长房二房公然在朝堂上扯皮,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
“现在,谁沾着爵位,谁受忌惮。”谢嫔点点头道。
“怪不得,我听说,舅舅和姥爷在朝堂上被二房那边的气得吹胡子瞪眼,甚至都哭了!”
许素君轻笑出声:“二位大人好演技。”
孙家如今的侯爷,是八十岁高龄的先皇太傅孙禀。孙禀分别与两位夫人育有两子一女。长房孙晓,在京城任了个闲职。孙晓的儿子便是谢云月的舅舅孙文,女儿是谢云月的母亲孙照水。
二房孙尚比孙禀小了十岁,在军中任职,没什么才干,同胞的妹妹便是赵玉林的母亲,孙静花。孙尚有三个儿子,各个顽劣不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偏偏孙尚长年在外,家里没有长辈,压也压不住他们。
孙文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八岁。孙文也算是“老来得子”。长房略落于二房下的,也就只有“人丁稀薄”这一点了。
这么大的家族,其实也就是孙禀、孙文苦苦撑着。
“我听说你哥哥隐姓埋名进了军营?”许素君想起谢云月同胞的哥哥。
提起哥哥,谢云月脸上洋溢着自豪。
“是!我哥哥如今已经是校尉了!去年鸿鹄关大捷,班师回朝时,我哥哥就在里面!”
“那么扔了的爵位,你们可以自己挣回来。”许素君道:“更不必在乎外强中干的孙府。”
谢云月忙着点头,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孙府什么的,我不稀罕!过些日子,我便是皇后,是整个家族的荣耀!”
许素君啜了口茶,她道:“会的。”
钟罄丝竹之声将许素君的思绪拉回放下,她与许父四目相对,双双露出了一抹有些生疏的笑容。
父亲啊,女儿,要让您失望了。
许素君对着许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庆安帝看着许素君,问道:“不叙叙旧?”
“父亲已经是朝中大员,臣妾不应过多往来。”许素君摇摇头,眉眼弯弯。
“委屈你了。”庆安帝道。
“有何委屈?臣妾如今有陛下。”
庆安帝没说话。他知道话中的虚假,但如今,只要是她,虚假的也好。
“陛下,臣妾去更衣。”许素君道。
她福了福身。她生了两个孩子,身段已经不似少女时那样姣好。她腰肢粗壮了,脸上有些瘦削,却泛着柔光。
不过她不像一个母亲,她身上没有将孩子看作生命的母性。她站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上,周围散溢种圣洁的光芒。
庆安帝看着她,当她不在他的视线中时,他慌忙地眨了眨眼,心脏空出一拍。
“陛下,贵妃妹妹只是去更衣了。”赵皇后轻笑出声,语气毫无波澜。
庆安帝收回目光,空荡荡的斜下方的座椅让他的心脏似乎被攥住了。他无暇他顾。
隆冬过后的许素君,给人一种,不知何时就要乘风而去的感觉。
清凉台的墙没有多厚,却轻而易举地隔绝了丝竹管弦,踏出清凉台,五音纷兮繁会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许素君带着鸳鸯缓步走去更衣处,临近时,拐了个弯。
霍廿五隐在黑暗里,他道:“娘娘。”
“办妥了吗?”
霍廿五没有回答。黑暗中响起的,是她曾无比熟悉,现在却遗忘了的声音。
“贵妃娘娘安。”刘昌平道。
许素君身形一滞。她知他早已不是她的鲁长平,心中却还是深深激荡。
“本宫听闻世子不日大婚。”
“是,李家的。父亲定的亲,我拒绝不了。”
“为何要拒绝?世上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世子占了一半。他日成了事,人生也算圆满。”
许素君转身欲走,刘昌平却急忙说:“素君,你进宫那日,我去看你了。”
“本宫是曾经的安王侧妃,潜邸旧人。”
“我——”
“世子殿下。物是人非,杳杳无音信。问月可知谁可问。不如且醉尊前景。”许素君脚步未停,前尘往事抛诸身后。
刘昌平握紧拳头,砸向墙壁。
“廿五,若本王当初先一步把她接过来,事情会不会不同?”
“殿下,恕奴才直言,您现在说这些,只会给贵妃娘娘带来麻烦。”霍廿五的声音冰冰冷冷,激得刘昌平一个瑟缩。
“不过月余,你竟也说出向着她的话了?”
“贵妃娘娘聪慧、温柔、敢爱敢恨,从不打骂宫人,也不克扣例银。”
“一个乳臭未干的侍卫也敢肖想贵妃?”刘昌平狠狠给了霍廿五一拳。
“你不过是歌妓的儿子!你娘就算爬上了父王的床,生下来的你也是跟你娘一样下贱的货色!”刘昌平骂道。
霍廿五神色自若,拂去嘴角的血渍:“不是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情情爱爱。哥哥,你比奴才差远了。”
霍廿五平静地笑着,掩去眼底的异色。
刘昌平又抬起手,霍廿五灵巧地一躲。
“世子殿下,奴才是未央宫的宫人,有个三长两短,您也不好交代。奴才该走了。”霍廿五弯着腰,走出了黑暗。
许素君重新回到了席面上,感受到庆安帝的目光,她道:“臣妾刚刚在西林门口见到了世子和李家姑娘。”
“哦?”
“他二人相谈甚欢,想来定能举案齐眉。”许素君笑着,举起了酒杯。
“李家姑娘与侄儿可还相配?”
“陛下,西林幽暗,看不清面容,臣妾也不便打扰。”
说着,李家姑娘与刘昌平一同回了大殿,李家姑娘双颊绯红,含羞带怯。
许素君是在更衣回来的路上碰到李家姑娘的。她本不认识,只是听到了丫鬟小声劝阻李家姑娘,别去偷偷打探世子,早晚会见到的。
李家姑娘走的那条路,定然会碰见刘昌平。
“看来是相配的。”许素君点点头,然后便不再向那个方向看去了。
席下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样宾主尽欢。刘昌平回到自己的位置,便歪着头,装作醉酒的模样,端起酒盏,蹭到孙尚儿子,孙立下身边。
“你瞧,那个就是许贵妃。”刘昌平道。
孙立下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知道!”
“她可什么家世也没有,你们就甘心?我看过两年,皇后就要换人喽!你们二房,也就靠这个皇后撑着了……”刘昌平酩酊大醉,张嘴灌了整壶酒。孙立下气得两眼发黑,伸手也喝了盅酒。
孙立下不说千杯不醉,酒量在整个京城也是叫得上号的。可是今日,这酒劲来得如此迅猛,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赵皇后一直盯着下面,自然发现了这一幕。她转头看向许素君,后者正在与谢嫔闲聊。
见孙立下脸色酡红,赵皇后悄声对明珠道:“你去给本宫那不争气的表弟送些醒酒汤!”
明珠接了指令,扭头往后厨去。许素君早料到这点,她安排了霍廿五候在后厨。
明珠前脚刚进后厨,霍廿五便守在了门口。待她一出门,他便装醉道:“嗝……这、这是醒酒汤?”霍廿五口齿不清地上前。明珠一面躲着,一面加快速度。
霍廿五脚步凌乱,速度却丝毫不落:“这分明就是醒酒汤!你怎么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