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琼楼》今思北

3、第三章

　　两人又走了二三里地，遇到一个极大的拐弯处，几乎是折过来的。过了拐弯处，眼前的景象让二人停下了脚步。从这里一直到遥远的地道那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傀儡。
　　成百上千只纵横交错的躺在地上，极大的视觉震撼，让两人呼吸一滞。这么多的傀儡里还藏了一个正常人，他站在一口大缸的前面，手里拿着很长的勺子搅拌着缸里那些古怪的液体。
　　那男人微微侧头，冷冽的目光投射过来，刹那间，所有傀儡全都直僵僵的立起来，紧接着转过身面对着他们二人。那男人手中的勺子，碰了一下缸壁，发出清脆的一声，随后所有的傀儡以千奇百怪的姿势冲向他们。
　　风凌决的反应极快，在傀儡抓上他衣角的前一秒拉起宫琼宇往回跑，这些傀儡已不能再算是人，他们四脚着地，你推我搡的向前面二人追赶，好在二人的轻功不错，对于后面一群不是人的穷追不舍，他们直接上演飞檐走壁，墙上的蜡烛都接连被熄灭。
　　他们先后跳出了地道口，身后的东西已经追上来了，宫琼宇又急速转身把佛像推回原位，还差点夹断傀儡的一只手。两人扶着供台气喘吁吁，风凌决又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宫琼宇的胳膊说道“走，去老黄那儿看看。”
　　然后他们又开始在别人家的屋顶上跳来跳去。二人在郊外的一处房子门前停下，司南的总部在长安，这里不过是临时验尸的地方。
　　风凌决地轻轻的推开门进去，老黄正靠在椅子上休息，他本不想打扰老黄睡觉。可杀手的警觉让老黄立即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他立即起身走过去，对着他们行礼“老大，越王殿下。”
　　宫琼宇对他微微点头，老黄带着他们往停尸房里走。风凌决走在宫琼宇的旁边给他介绍“别看老黄是个胡人，他的验尸技术可是一流的，也是我们司南最优秀的仵作。”
　　宫琼宇很想了解司南的机制，坊间的传闻他听过很多个版本，可觉着都不像真的，他抓住机会得好好问问。宫琼宇道“你们司南不止有一个仵作？”
　　旁边的风凌决为他解释道“当然，但只有最优秀的能直接听命于我。”这句话透露着很多信息，司南的人绝对靠实力服众，而有资格待在风凌决身边的都是精英，宫琼宇用余光看着他，内心止不住的想“那这个精英头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三人进了停尸房，里面一共躺着两个万小姐和那个傀儡。风凌决掀开盖着万小姐席子的一角，老黄在一旁用一口不太标准的官话跟他讲“老大，这个死者的死法我们闻所未闻。”
　　风凌决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整个席子都掀开，只见死者的侧腰，小腿，后颈都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这种死法确实史无前例。
　　他又将席子重新盖上，走到傀儡旁边，欲掀开席子的手顿住了。他实在不想再看见那张恶心的脸，就直接问老黄“这傀儡什么路数？”老黄道“他是将活人浸入到药物中，腐蚀掉人的意识和筋骨，再用这种精弦穿入体内，连接每个关节制成人形傀儡。”
　　宫琼宇在与傀儡交手时就揣测过制作方法，和老黄刚刚说的大差不差，然后在一旁问“这些我们都知道，没有什么其他有用信息了吗？”老黄很爽快的回答“有，这傀儡脚底下的泥湿润，没有沙土，而这种泥咱们这边儿没有，只有城南有。”
　　风凌决双手叉腰“那凶手是怎么控制这东西的。”老黄解释道“这傀儡虽然没有神使，可对声音格外敏感，他应该是用声音来操控傀儡的。死者身上的血洞，也是凶手操纵傀儡咬出来的。”
　　风凌决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行了，线索都对得上，明天等着抓人吧。”随后又拍了一下老黄的肩膀“好好休息。”
　　第二日，街上的商铺刚开店，他们就带着司南和大理寺的人往城南走。精弦厂的规模不小，工人也多，他们一行人来的浩浩荡荡，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腾飞快走两步，找到厂里的伙计“去找你们掌柜的来。”
　　那伙计看了他腰间司南的石坠，立即跑去后院。薛掌柜跟着伙计出来了，风凌决和宫琼宇手中各持一块儿牌子。
　　“司南阁执法，按律将你缉拿归案。”
　　“大理寺办案，按律将你缉拿归案。”
　　两人异口同声，薛掌柜一脸笑盈盈的说“两位大人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在下什么也没干呀。”风凌决无语的笑了一声，又立即冷下脸来，眼底是结了一层冰霜，大手一挥“搜！”
　　得了指令，司南和大理寺的人在厂子里四散开来。薛掌柜也不拦着，任凭他们搜查。半晌，就在正厅屏风的后面传来一声“老大，这有发现。”
　　风凌决寻着声音过去，屏风后面是一间厢房，门开着，里面的样子竟然和万家佛堂一模一样。宫琼宇跟着他的脚步过来。
　　腾飞跑过去，像昨夜风凌决一样推开那尊佛像，可这一次佛像底下什么都没有腾飞。将并无收获的眼神投给了风凌决，风凌决白了他一眼，骂了句“笨蛋”
　　他走到左边的那颗柱子旁边，手覆在上面使巧劲儿轻轻一推，柱子顺着他的尽力转了半圈，随着柱子的转动，正对着柱子的那面墙翻开了一条缝。宫琼宇过去将这道翻门推开，暗室里躺了很多人，有的穿着青色小衫，像是万家的人，有的穿的花红柳绿，像是戏班子的。
　　宫琼宇到一个人跟前儿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回头跟外面的人说“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薛掌柜被人拽了过来，风凌决指着地上的人说“薛掌柜不打算解释解释？”
　　薛掌柜两手一摊，一脸无辜道“我不知道啊，这厂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能出了点儿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赖吧？”风凌决点点头“行，那你不说，我说。”
　　他接着道“两年前万家曾开过一个戏班子，可是因为刚刚营业，生意冷清，所以万家主便想去西域一趟，学学胡人的技术，只是他与万夫人极为恩爱，彼此难舍难分，足足拖了一个月才出发，若我猜的不错，在那之前你便与万夫人有所勾结。”
　　薛掌柜怒目圆睁，大声呵斥“你含血喷人！”宫琼宇的眼神是一把利剑直射向他。风凌决道“别急呀，等我说完。我们在万小姐的梳妆台上看见过几个用精弦织成的小物件儿，手艺精巧，显然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所能制成的，万夫人精通手工，常用精弦做饰品，所以你在很久之前便就与万家有生意上的来往。”
　　他又扫了一眼暗室里的人“至于这些人嘛，就得你来解释解释了。”薛掌柜往旁边一撇脸“哼，又不是我做的，我解释什么？”在一边看戏看了很久的宫琼宇珊开口“你有个女儿，对吗？”闻言，薛掌柜脸色煞白，他又继续道“想想你的女儿，再想想你干的这些事儿，值不值当？”
　　薛掌柜神情呆滞，他在犹豫“那你们能保证我女儿的安全吗？”宫琼宇不假思索回答道“当然”
　　薛掌柜深吸一口气，接着风凌决的话往后讲“是我与夫人早就相识，只是那时候万家主是万府的嫡子，我不过是个打杂的。他与夫人成亲以后，我为了时常能见到夫人，便一直与万家有生意往来。直到两年前，万家主出驾西域，我与夫人有了一个女儿。”
　　旁边的腾飞倒吸一口凉气，内心大撼“这万夫人是真敢玩儿啊。”薛掌柜接着讲“我女儿刚刚降生就被她关进了昏暗无光的柴房里。她怕呀！他怕事情败露影响了她的荣华富贵。本来事情都已经安顿完好，可是她还是起了杀心。她用我女儿要挟我，指使我杀人，她先是让我屠了整个戏班子。然后又想让我杀了万家主，这样她的事情就不怕败露了。可是我恨她呀！他抓走了我的女儿，我就要先杀了他的女儿！”
　　万夫人为了自己的富贵，不惜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置之于死地，这令人悲痛。也令人愤恨，风凌决很同情他，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沉重道“虽然你事出有因，可你毕竟杀了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将薛掌柜带去了万家与万夫人当面对质，他们这次精简了人数，同行的只有风凌决和宫琼宇，还有押送犯人的腾飞成信。
　　万家主见了，他们笑呵呵的迎上去，但是这次风凌决并没有理睬他，只是直径带着薛掌柜去了佛堂，万家主在他们身后跟着。
　　果不其然，万夫人就在那儿，她看见薛掌柜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她将永不得翻身，她的目光暗淡下来，发了疯似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薛善你想要你的女儿？那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她在那个潮湿的柴房里活活被饿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善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好狠的心呐！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好狠的心呐！”薛善挣脱开了成信的束缚，跑上去掐住万夫人的脖子，万家主心急跑过去想把薛善拉开，可奈何他失去女儿的心太痛，使的劲儿太大，万家主和他夫人二人都没法将他拉开。
　　万夫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没杀人，是你女儿不争气，自己被饿死了。这怪得了谁……”薛善眼睛猩红，一字一句都透露着恨意“你惺惺作态，每天吃斋念佛悼念自己的女儿，哼！说的好听，不过是做了亏心事来掩盖自己的心虚罢了！”
　　腾飞看准时机，一个手刀劈过去，劈晕了薛善，万夫人捂着脖子拼命的咳，万家主带着他跪下“越王殿下，风首领，我夫人她一向贤良淑德，她不可能杀人啊，风首领，她不可能杀人的呀。”
　　有个司南的人跑过来在风凌决耳边说了些什么。语毕，风凌决想扶万家主起来“你夫人确实没杀人”这句话让万家主欣喜若狂，可下面的话却让他再一次跌落谷底“可孩子毕竟死在他手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交于当地府衙处理吧。”
　　万家主死死的拽住风凌决的胳膊，祈求他放万夫人一条生路。宫琼宇不听他的言语，大声道“来人，带走。”
　　几个大理寺的人来把万夫人带走了，只留万家主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们需将犯人押回长安。宫琼宇和风凌决并肩走在一起，宫琼宇道“风首领可愿与本王同行？”风凌决道“越王殿下，我们不走官道。”宫琼宇想了想“那我们也不走官道。”风凌决笑了一声“殿下身为朝中重臣，外出执行皇命，不走官道说不过去吧？”
　　宫琼宇笑嘻嘻“那就让我的人马走官道，我跟你们走。”风凌决不嘻嘻“越王殿下自便。”宫琼宇还是坐上了风凌决的马车与他一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