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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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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瘦弱的身体软倒在地上,殷红滚烫的血溅了周边的人一身,正对着他的盛镞更是被溅了一脸。
一时之间食客、伙计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向大门逃去的人群涌成一片,就在这时,“噌、噌”又是几声,犹如鬼魅的暗器再次破空而来,瞬间就又是几条人命、几滩血泊。
原本躲在人群中保护赵玖的暗卫训练有素地现了身,将三人所坐的桌子团团围住,一身鲜血的盛镞犹如杀神,沉声道:“一半人留在这保护皇上,另一半去把刺客给我揪出来!”
暗卫齐声应道:“是!”一个个便犹如离弦之箭,飞去了四处追查。
盛镞转头,见赵玖全须全尾,被方才的人群挤进了顾濯怀里,他面色一沉,向顾濯快速道:“顾濯,保护皇上。”话毕,也跟着暗卫们冲了出去。
赵玖刚才离那小伙计很近,被溅了半个身子的血,看起来吓人,身上倒没什么伤,却从方才开始便靠着顾濯一动不动。
顾濯双手不知该往哪处放,只当赵玖是被吓着了,在他耳边小声道:“皇上,没事吧?”
赵玖却不答,双手紧紧地拽着顾濯的衣襟,微微战栗。
自刚才鲜血飞溅上他的颈侧,人血温热的触感、淡淡的铁锈味便如梦魇一般笼住了他,万般挣扎不得出。
怪哉,鲜血触碰他的皮肤时明明是滚烫的,却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僵硬,眼前的场景也如隔了层纱一般看不真切,“轰”地令他陷入最恐惧的漩涡之中。
恍惚间,他的手脚身体好似都缩成了孩童大小,幼嫩的胸膛毫无防备地被冰冷的箭头刺穿,金属无情地刺破他的皮肉,眼前雪白的羽毛被他自己的血染得鲜红。
耳边一切打斗的嘈杂声、拼死的呐喊声俱归于沉寂,他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喘息声,和胸膛之中“咚、咚”的心跳声,如雷震耳。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攥着记忆中盛镞的衣襟,少年侍卫死死抱着他的力道、在他怀中的颠簸仿若刚刚亲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渐渐能听到一丝除喘息和心跳之外的声音——是个他有些熟悉的声音,放得轻柔,在他耳侧小声道:“没事了。”
在这个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怀抱里,他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感知,四肢也渐渐回了温,紧皱的眉头松开,张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一件皱巴巴的蓝衫,细巧精致的银杏纹样溅上了几片血迹,十分狼狈。
赵玖猛地回过神,推开顾濯的胸膛,便要自己站起来,却不想腿脚还是有些发软,一个踉跄,便又被身后的顾濯扶住了。
顾濯的声音刚才听着柔和,现在却只觉欠揍:“皇上,别这么急,当心再晕过去。”
赵玖甩开他的手,扶墙站稳了,没再看顾濯一眼。他环顾四下,发觉他刚才发晕时已经被带到了二楼的客房,房中依旧立了一圈暗卫:“……刺客抓到没有?”
顾濯听话地收回手,却看见了赵玖通红的耳根。他在心里轻笑一声:“师兄已经带人去抓了,应该快了。”
这时,原本紧闭的窗户忽然漏进一丝极细的阳光,顾濯暗叫一声“不妙”,一把将窗边的赵玖拽到了自己身后,飞快地举起手边铜镜,几只暗器与镜面相撞发出几声“叮”响。
赵玖一惊,下意识拽住了顾濯背后的衣服,却又立刻放开了手。
“暗卫保护皇上,我去追!”顾濯没理身后的赵玖,抬脚就踹碎了不甚牢固的木窗,轻巧地飞出窗外,恰好看见偷袭不成正欲逃跑的刺客。他立刻飞身追去,二人在无人的窄巷中追逐。
他今日出门没带兵器,情急之下拔出腰间的绣花枕头短匕用力一掷,不甚锐利的刀尖便稳准狠地扎入了刺客后背。
刺客痛叫一声,脚步一滞,只听见背后的顾濯越追越近,他声音毫无起伏,听了莫名让人后背一凉:“还想跑?”
顾濯飞起一脚直直踹向匕首柄,短匕立时插得更深,连镶金的刀柄都紧紧陷入了皮肉之中。
刺客痛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要向顾濯甩暗器,却被顾濯提前识破,一手擒住了他的手腕,铁钳般的五指险些将他的骨头捏碎。
刺客软倒在地不住抽气,顾濯一把将他后背的短匕抽了出来,他又是一阵哀嚎。方才像个索命阎王一般的顾濯这下却又笑了起来,用沾满鲜血的刀面拍了拍刺客的脸:“你们除了用暗器耍阴招,还会什么?”
另一头,盛镞带着几个人凭着蛛丝马迹,追上了一个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刺客,对方身法极佳,几人追逐了一炷香时间,仍旧只能在身后几丈处望洋兴叹。
几人追至一处小巷,那刺客猛地转了身,呵笑一声“废物”,不知从袖口摸出了什么东西狠命往地上一摔,瞬间烟雾四起。
几人在浓浓的白雾中被迫停了脚步,盛镞用袖子捂住口鼻,闷声道:“小心下毒!”
“唰、唰”几声,又是泛着银光的几只暗器,破开白雾飞来,每一只都十分精确地瞄准了要害,暗卫们纷纷拔刀阻挡,盛镞也从腰间抽出软剑,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疼痛使他的精神更加紧绷,他尽量沉下心来,听声辩位,耳边一丝混在刀剑与暗器声中不甚清晰的脚步声闪过,盛镞便踏着墙壁,闪电般几步飞上了房檐。
他举起软剑与双手都捏着刀片的刺客对峙,道:“你们的目的不是皇上,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你们’?”刺客玩味地笑了一声,居然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盛镞,王妃要我忠告你一声,赵玖已经快要查到你了。”
盛镞顿时浑身一震,如坠冰窟,他惊疑不定:“你在说什么?”
刺客踩在房檐上稳稳后退两步,并没搭理盛镞的话:“万一到了孤注一掷的那天,别以为你能仗着赵玖跟你的情分全身而退。”
说完,他手指作哨凑到嘴边,发出极清越的哨声,檐下立刻便有一匹骏马哒哒地奔来,盛镞连忙回过神,却阻拦无果,只好眼睁睁看着刺客骑着马扬长而去。
方才的浓雾也已经散去几分,受伤较轻的暗卫飞上房檐,问:“盛大人,刺客跑了吗?”
盛镞垂首收起软剑,略一沉默,再抬眼时已是满目清明:“回东云楼。”
“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顾濯将活捉的刺客紧紧捆在了床柱上,还将他嘴里塞了条抹布,一时房中只听得见刺客拼命挣扎的“唔唔”声。
赵玖在他身后坐着,皱眉道:“你把他的嘴堵上了,他就算想说也没法子啊。”
“皇上,这你就不懂了,”顾濯正搜他身上的利器,百忙之中回头看了赵玖一眼,“他们嘴里都藏着毒药呢,不塞住嘴立刻就自杀了,不过我没点他的穴,他要是愿意说点点头就是了。”
抹布脏臭难闻,刺客早已不堪忍受,闻言,立刻猛点了几下头。
顾濯狠狠一脚踹在他胸口,那人立刻咳出一口血,把抹布染红一片。顾濯骂道:“装得太假了!你至少应该受过七七四十九道刑罚之后愿意开口,才比较有可信度。”
“……”赵玖放下茶杯,说什么都喝不下去了,“你是阎王转世吧。”
“过誉了,”顾濯掏出短匕,还想折磨这刺客一番,却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师兄回来了?”
盛镞疲惫地推开门,就见到这凶残的一幕,不禁愣住了一瞬:“这是……怎么回事?”
顾濯邀功道:“这刺客刚才想偷袭皇上,被我抓住了,正审问呢。”
盛镞走近几步,“你一个人抓住的?”
顾濯不明所以:“是啊。”
盛镞想起刚才房檐上那名刺客的身手,他自认,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对方的,顾濯的功夫比他稍逊一筹,身上还没有正经武器,更困难几分。
盛镞疑道:“不对,刚才的人武功比他强太多了,应该有诈。”
他走到刺客跟前,几刀割开了他的衣衫,各处检查他的皮肤,却无所得。
顾濯抱臂道:“师兄,把他捆起来之前我就检查过了,他身上并没有大家族死士的烙印。”
“是吗,”盛镞缓缓起身,心中却还是有所怀疑,“皇上,小濯,我想问他几句话,得把嘴塞去掉。”
赵玖和顾濯都察觉到了他情绪有异,短暂地对视一眼,又互相嫌弃地移开目光。
赵玖道:“你问吧。”
刺客口中沾血的抹布被拽走,他立刻喘了两口气,鲜血缓缓顺着下巴滴落,看着狼狈又凄惨。
为防他自尽,盛镞铁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手指一掏,便将藏在牙后的毒药取了出来,扔在一旁。
盛镞蹲下身去,捏起一片顾濯刚才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暗器,在他眼前晃了晃:“刚才在大堂放暗器杀人的是你吗?”
刺客朝盛镞啐出一口血沫,缓缓勾起嘴角,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很是阴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