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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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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赵玖在太皇太后宫里为祖母侍药,谁知心智退化的太皇太后郑鞅迷上了抽陀螺,长鞭打碎了两个药碗,险些伤了赵玖。
他陪伴了祖母一个多时辰,已是热了一身的汗,简直要怀疑自己跟郑鞅究竟谁才是年过七十的老人家。
回寝宫时恰好碰上了太后贺玉京,赵玖上前请安:“母后。”
“嗯,”贺玉京知道他刚去看过郑鞅,笑着抽出手帕给赵玖擦了擦汗,“看你累得,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别人做吧,孝心也不是在这尽的。”
母子二人顺着宫道一起踱步,赵玖无奈道:“不在这尽孝,那不然让我当祖母抽的陀螺?我这么高,比那小东西好抽多了,是吧?”
贺玉京玩笑道:“上个月太皇太后不是喜欢玩猪八戒背媳妇吗,你演新娘子也可以,这个你擅长。”
赵玖闻言耳根一红,转头斜睨了一眼身后的侍从们:“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太后跟前嚼朕的舌根?”
身后侍从哗啦啦跪下一大片,一句不敢分辩,贺玉京连忙拍拍赵玖的手:“哪能呢,是昨日南陵王夫人入宫,我听她说的。她还说,她家儿子如今还在顺天府关着呢,让我给她行个方便,要进去亲自把他的腿打断。”
提起顾濯,赵玖没好气道:“他是该被打断一条腿,说不定就能学着有个人样了。”
贺玉京笑道:“你跟顾家那小子怎么回事?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他做你的伴读,刚上了半个月课,你就哭着让你父皇把他赶走,还在一群大臣跟前闹了好大的没脸,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是不对付?”
“还不是因为他总跟我作对……”赵玖嘟囔了一句,“还有盛镞,也怪他。”
贺玉京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想来日子也快到了,五顶山那边你可派人去了?”
“母后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过了,那边传话来说一切无恙,”赵玖低头踢开宫道上一颗极小的石子,试探着问,“其实母后若是担心,也可以亲自去看看,儿子帮您安排,不费什么事的。”
贺玉京却摇摇头,淡淡道:“不必了。”
“哦……”赵玖点了点头,语气里淡淡失望,但因为已经得到过很多次类似的答案,也不至于不高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贺玉京却远远看到了建极殿前立着的人,道:“那是盛镞吧?在殿前等着你,不知有什么要事禀报呢,快去看看吧。”
赵玖“嘁”了一声:“无非是给那个顾濯求情,为了他这个师弟,来得比什么时候都勤。”
贺玉京失笑:“我看是你在赌气,才一直不愿松口吧?不如今日就给母后个面子,把他放了,也省得南陵王夫妇挂心,你说呢?”
见赵玖还是不大乐意的样子,贺玉京帮赵玖捋了捋衣襟,极尽宠爱的样子,哄道:“小玖如今颇有皇帝的样子,不再是小孩子了,也不可再意气用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呢。”
赵玖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倒还想做个小孩子。”
贺玉京不赞同地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轻推他的肩膀:“去跟盛镞传了旨,再跟母后去慈宁宫吃点心,快去吧。”
顾濯被关在顺天府牢狱里已经三日。
此时正是和暖的春天,阴湿的地牢本应是酸臭逼人、鼠蚁横行,顾濯所在的单间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甚至摆着酒壶小菜。
他本人正仰躺在铺了毯子的小床上,架起一条腿吹着树叶,不知从哪学来的民间小调,也让他吹得有滋有味。
至少青云被盛镞带走后很安全,他自己也没受什么苦,被关在这其实也好,至少不会被亲爹娘打死,他乐观地想。
那日赵玖一嗓子将他关进顺天府后,盛镞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使了些银子请牢头宽待他些,过两日赵玖气消了再去为他求情。
顾濯躺无聊了,坐起身来跟守卫打招呼:“老兄,要算卦吗?什么仕途姻缘儿女命,我都算得很灵的。”
守卫不知他身份,但亲眼见了有锦衣卫的大人来保他,便猜到他身份不凡,本以为是个混不吝的公子哥,谁知他这几日在牢里招猫逗狗,跟最下层的守卫们都相谈甚欢,险些把所有人的姓名来历、家中亲族都摸了个清楚。
守卫闻言笑道:“府里的大人们都忙坏了,小人待会换了防也得去帮忙,哪有什么心思听公子算卦呀。”
顾濯问:“还是忙梁椿那事儿?”
守卫摆了摆手:“您猜怎么着,昨天夜里又添了个新案子,吓死人了!”
顾濯来了兴趣:“怎么说?”
“这说来可就有意思了,前几日梁椿不是被五花大绑,在新娘嫁妆箱子里让烟熏死的嘛,”守卫神神秘秘地凑近了说,“昨天夜里死的那位大人尸体就漂在护城河里,奇的是仵作说,这人生前也是被铁链子捆过的,只是被河水冲散了。”
顾濯闻言,若有所思道:“梁椿死后全城戒严,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顶风作案……老兄可知道,那死在河里的官员是谁?”
守卫想了想:“哎呀,这小的可就不清楚了,只听说像是礼部的老爷,官职不低呢!”
司礼监、吏部的要员接连死亡,死前都被五花大绑,被传得满城风雨……
顾濯手指点了点下巴,思索一阵,外头却忽然通传锦衣卫盛大人来了,领了宫里的旨意,要放顾濯出来。
他总算重获自由,出门就伸了伸胳膊:“可算舒坦了,里头根本都伸展不开。”
盛镞不客气地捶了他一拳:“少得意,要不是太后娘娘给你求了个情,你这会说不定早被皇上拖进宫打廷杖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屁股吧。”
顾濯象征性捂了捂臀部:“皇上不是断袖吗,这么说误会也太大了。”
盛镞:“……”
顾濯一路跟守卫们熟稔地道了别,跟着盛镞上了轿,才道:“我还是想岔了,皇上应该对我的屁股没什么兴趣,反而是你的比较危险。”
盛镞忍无可忍:“闭嘴吧你!”
顾濯笑了一阵,才问起正事:“我听守卫说,昨天夜里又死了一个官员?”
“原来你听说了,”盛镞叹了口气,“死的是礼部郎中洪昇,皇上很是重视,要严查,我们可有得忙了。”
“依我看,这两案大致可以并作一案来查了,应当也没那么麻烦。”顾濯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懒懒道。
盛镞转头看他,似笑非笑道:“这倒是跟皇上想到一块去了。”
“皇上也想到了?这我还真有些惊讶。”顾濯还只当赵玖是个绣花枕头呢。
“若你少说些这种犯上的话,说不准皇上能不那么讨厌你,我也能轻松些,”盛镞瞥了他一眼,“行了,不如跟我说说这案子你怎么想的。”
顾濯道:“天子脚下,多少年没出过这么骇人听闻的案子了?更何况前几日梁椿死后京城必然戒严,三日内却又出命案,哪来这么艺高人胆大的两个凶手?另外,我总觉得这两人的死状都有种类似的威慑之意,像是在杀鸡儆猴一般,若是一人所为,就都能说通了。”
盛镞佯作欣慰:“不错,出去游历几年,确实比从前聪明了。”
顾濯推他一把:“少来,我本来就聪明。哎,你们可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盛镞摇摇头,道:“凶手几乎没任何破绽,只有个大理寺的小官,说依稀记得前几日在东云楼见过这二人,我正打算这几日去查查看呢。”
顾濯忙道:“这案子紧急,我看还是早日查清楚的好,不如明儿带我一块去?今日正好就借宿你家了,师兄不会不欢迎吧?”
盛镞斜他一眼:“我看你是不敢回家,怕你爹揍你吧。”
顾濯假哭:“既然师兄都知道了,何必戳穿呢?为了我的性命考虑,这几日你就收留收留我吧……”
第二日正午,盛镞与顾濯假扮成普通食客前往东云楼,为打探消息没进雅座,只在大堂找了个偏僻些的桌子坐下。
二人一边点菜,一边跟伙计询问一番,盛镞还摸出了梁椿和洪昇的画像,伙计盯着画像回想了好一阵,才犹豫着道:“好像是有些面熟,但我们这儿一天能有上百名客人,这二位究竟是不是一起的小人也实在记不清了,二位别见怪,待会我帮二位去问问楼上雅间伺候的伙计,他们说不准会记得清楚些。”
盛镞笑道:“那就有劳小哥了。”
伙计直说不用,摆摆手走了,盛镞回过头,却见顾濯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神定定的,他失笑,伸手在顾濯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顾濯盯着门口一个身穿白衣、手持折扇的背影,“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盛镞闻言,也转头去看,却恰好与刚进门的赵玖眼神相撞。
盛镞目瞪口呆,随即想起自己正跟顾濯在一起,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挪开视线,赵玖却已经朗声叫着“盛大人”,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赵玖几步走过来,把折扇往桌上一拍,笑道:“原来盛大人和顾公子也在这里,这可真是,太、巧、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盛镞连忙就想解释,顾濯却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哎,想来我们在此相遇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赵公子神通广大吧?”
赵玖“哼”了一声,觑着顾濯:“你倒说对了,朕……本公子昨天夜观天象,早就测到了你们二人过从亲密,因此,今儿本公子是特意来捉奸的!”
他这话并没放低声音,旁边几桌的客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盛镞清晰地听见了他们的憋笑声。
他默默捂住了脸,想尽量减少些尴尬,那边的顾濯却不依不饶:“哦?这历来捉奸都是正房所为,敢问赵公子是从何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一定是正房?这狐狸精的恶名在下可不敢轻担,回去要被家父打断腿的。”
赵玖眯了眯眼,弯下腰与顾濯对视,二人之间恰似有业火熊熊:“打断腿怎么能够,本公子看你是对人间无甚眷恋了,不如进诏狱游历一番,本公子给你见识点更有意思的?”
二人正针尖对麦芒,那边方才的小伙计急急地跑下了楼,像没看见旁边两个发怒的大火球一般,喘着气跟唯一正常的盛镞汇报:“公子,小人刚去替你问了,那两人前几日确实在我们这一道吃过饭!楼上伺候的人说,那个一字眉的老爷那日来时还带了老大个书箱,他……”
小伙计话音未落,便是“呲”的一声,横空而来的暗器闪过一丝刺眼的冷光,直直刺穿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