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Chapter 68 垃圾堆里捡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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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边野和薛熙泽正站在一条漆黑的巷道里。垃圾、过期食品、人类残余物组合起来的臭气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自鼻腔处发起进攻后，一路高歌猛进，直捣黄龙。
薛熙泽被这股前所未有的重量级臭味熏得两眼发黑，努力攥了攥拳头才好赖没让自己当场吐个痛快给现场人类残余物再添一笔。
脚踏下去是软烂的黑泥，和特米纳索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锈红色不同，这种黑泥纯粹让人生理性犯恶心。大量的义肢和人体组织散在角落，残余物的味道混杂其间，却并非这股腐败臭味的核心组成部分，更像是由主体伸展出来分支结构。它们四下游荡、无孔不入，在寻到猎物时跗骨之疽一样缠上来亲密贴贴，得到后又和凤凰渣男似的谋财害命。
边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景象。如果没有在特米纳索亲眼见证过四翼月斑紫凤蝶群的迁徙，她几乎以为自己再次回到了流浪星。
可惜眼前一切仅仅只是相似而已，巷子的尽头并没有熟悉的铁门，记忆里的小屋也早已在歼星级武器的攻击下化作齑粉。支离破碎的世界里，只有从脑海中捡拾回来的过去的片光零羽变成了一座座永恒的墓碑。
流浪星出身的人早已习惯别离，而死亡只是一场相对长久的别离而已。
薛熙泽被边野牵着往前走，恍惚间回到了初遇那天的宴会，对方也像这样带着他步步往前。熟悉的檀香味取代了熏天臭气，他下意识转头，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弯寒月。
寒月从天而降，向他而来。
大脑忽然一阵刺痛。
他又一次看见了“他”。
“西弗绪。”姜元瑾瞪着从头到尾都在旁边摸鱼的苏泽，忍无可忍，“你如果没事做可以去看看边野他们组的情况。”
苏泽扶了扶眼镜，酒瓶底厚的镜片闪过一道白光：“不去。他们去的可是诺克托斯制造的垃圾堆的核心区。那个著名的洛里昂的疯子在守序者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神经病，说实话，我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家伙。”说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不过托那个疯子的福，我们这回可算是中大奖了。谁能想到会有傻*把裂体以外的大部分意识洗个脑直接投进来啊，我以为姓席的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人青出于蓝胜于蓝。哦对……抱歉，阿姜，我给忘了，其实你也挺离谱的。”
姜元瑾：“……”
“你们两个从刚才开始就在这边鬼鬼祟祟地说什么？”克莱因凑近二人，一点不淑女的叉腰骂道，“听好了，姓苏的，要是我姐姐有个什么我唯你是问！一天到晚这个离谱那个离谱，我看最离谱的就是你，你压根儿没谱！”
苏泽：“……大姐，我又哪得罪你了。”
“你把我亲爱的姐姐骗来洛里昂又把她骗去诺克托斯垃圾场，我们本来不需要这么着急！万一熙……那个fe……谁突然恢复记忆，gu……谁知道这条世……”
苏泽捂住她的嘴：“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这次让你的‘熙泽哥哥’占上风，我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提前了。”
没有理会克莱因手舞足蹈的呜呜大叫和苏泽志得意满的嘎嘎怪笑，姜元瑾垂下眼睫，双拳攥紧，修剪得宜的指甲嵌入掌心。
生疼。
“他”站在薛熙泽面前，从E031的幻境里平移过来似的，依旧是最后一次足尖相抵的姿势。
薛熙泽倏然停步。
边野感到手被牵住的人越抓越紧，仿佛将要溺水者紧紧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
薛熙泽在这个黑泥铸造的世界向着虚空低语：“你是我。”
咫尺开外的少年缓缓抬头，还是那双琥珀色边缘泛金的眼眸。他直勾勾地望着薛熙泽，歪了歪脑袋语调平板地重复：“你是我。”
“你……”
“……才怪。”少年往后退开半步，随着微微倾身的动作马尾发尖划过薛熙泽的手背，荡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看向边野。
“阿白。”薛熙泽听见“他”说。
“阿白。”
“阿白。”
“阿白。”
巷道里的黑泥扭动起来，角落里散落着的金属义肢和压缩罐头碎片相撞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一堆又一堆组合起来的古怪影子在黑暗中狂舞。左右墙体倾塌，烧化的蜡似的溶解成和地上的黑泥相同的物质。
边野忽然意识到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也许正是某种异态章鱼的主干，周围乱舞的黑影是祂的腕足。
沉睡的怪物被唤醒。
她听见了。
——“阿白。”
边野看向薛熙泽，后者定定地望着巷子深处，神情晦明难辨。从E031的身体里出来后，他就一直处于某种自我怀疑的怪圈里。尽管自己替他剪去了那些浮于表面的乱七八糟的枝桠，但错综复杂的根须深埋土壤，如同海平面上只露出小小一角的冰山。
水下的巨物难以撼动，藏在巨物的主人都不知道的意识深处。
截至目前为止，薛熙泽的人生除了父母的意外死亡以及自己二次分化从Alpha变成Omega外，几乎说得上顺风顺水。他天赋高，出身好，连出人意料地分化成Omega，都能运气爆棚地匹配到一个除了出身各方面都算得上是顶级的Alpha。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在E031的“幻境”里摸到真相、被释放出来的“囚徒”从来不止边野一个，他也在洞穴里被解开了锁链，转过头、站起身，向着真实的火光而行。他背过墙壁上的影子，剧烈的光线使他痛苦，他却在火光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布满黑泥的巷子成为一条通往光明的窄门，而他带着对他说“我们一起走出去”的共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腕足花瓣似的合拢，隔绝了一切视物的光线。
“啪嗒。”
克莱因猝不及防被苏泽拉进了精神图景，险些原地摔出个丢人现眼的屁股墩：“什么情况？”
他们站在开阔的大厅里，交错的灯带间悬挂着的玻璃球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轻微晃动，撞击着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苏泽装模作样地叹出口气：“大姐，你是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吗？”
克莱因：“什么？”
“能拿出您在卡拉节上展现出来的超人智慧吗？”苏泽哀怨地看了眼紧靠着墙作壁上观的姜元瑾，“你在特米纳索找到的‘漏洞’，这里同样有。我用限域空间从E031身上拿了点小纪念品，你们知道那玩意儿的分析结果是什么吗？”
“……是什么？”
“泰坦心脏的碎片。”
黑泥翻涌，狂舞的腕足融合拼接，组成舞台剧演员的模样。薛熙泽牵着边野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又一幕足以颠覆自己所有认知的真相。
起初，“演员”们的表演僵硬，泥浆从胡乱捏造的躯壳上滚落，坠入同样构造的舞台。就像积累多年的火山口喷发出来的黑色岩浆里的气泡，每一面都是过去的残象。
那是全然陌生但真实的过去。
属于真正的“薛熙泽”的过去。
姜元瑾皱眉：“那个疯子。”
苏泽耸耸肩：“所以真的，我不得不再重复一遍，我们真的中大奖了！”
“那你想过如果那个疯子反过来……”
“哦，他不会。”苏泽推了推眼镜，毫不犹豫地打断某些乌鸦嘴。
“他不会。”
他重复。
琥珀色眼睛的“他”出生的地方也叫洛里昂，处于那个世界的边缘，并不归任何一位守塔人管。因为长期遭受斯卡洛夫蜥蜴的侵袭，这里生活着大批具有斯卡洛夫血统的流祸之子。
“他”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边野也能看见那些映在“气泡”上的景象，会发现这些过往和她曾经在格雷星的经历出奇相似。他们都像野兽一样长大，但后者最终遇到了她的小小太阳，而前者则走向了更深的黑暗。
“他”开始丢弃一些情绪，第一个被丢弃的就是憧憬。从此“他”的心中不再有任何梦想，“他”并不想成为谁，也不知道前路漫漫最终会走成什么样，“他”挣扎着活着，并不知晓活着的意义。
只是活着。
诺克托斯的垃圾场被铺上绝望的底色，里面全是梦想的哀鸣。
接着“他”又丢弃了满足、感激、博爱、善良、喜悦，黑泥的主体成形，无数心脏的破片从腔内流泻出来，有的变成腕足的微型脑，有的则流落在外和别的情绪组合成怪异的聚合体。
然后，“他”丢弃了爱。但“爱”却并没有被留在洛里昂。它在意识的世界里流转迁徙，不断找寻新的载体，最终止步于遥远的帝星——那是他的裂体，带着“他”的一部分情绪和某些记忆片段一同组成的某个崭新的意识。
最后，“他”丢弃了自己。“他”想看见不同世界的自己会用怎样的方式生存，“他”想知道自己的经历如果出现在别人身上是否能让那个“别人”成为新的“自己”。“他”把自己的意识拆解，将记忆删去，“他”成为LRB-003号世界线的守序者，铸造了一个名为“自己”的垃圾堆，并在这个垃圾堆上建立出一个新世界。他和他的裂体像兄弟一样在这个新世界长大，而那个“别人”则在遥远的荒星像当初的他一样出生、成长。
他们在新世界相遇。
宇宙无边无际，时光的洪流永不止息，所有人的未来不可估测。而你要像野草一样自由自在，肆意向上，野蛮生长——你是无尽黑暗的淤泥堆里孕育出的唯一一抹纯白。
是不落的晨星，是光辉灿烂的黎明，是照亮黑暗的眼睛。
“从不畏惧沉沦，因我自沼泽诞生。”
而那捧星辉，终究落进沼泽，托起了里面的沉沦者。
他捡到了她。
她捡到了他。
在名为“他”的垃圾堆里。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Chapter 68 垃圾堆里捡到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