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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番外十 ...

  •   《誓约与海》番外。CP:LAW & BRANDY

      佩金第一人称。基于OP原作和官方小说,但添加大量私设。

      (是的,写佩金的原因是我除了是罗粉也是佩金粉hhhh)

      一发完。

      谨慎服用(笑)

      红心海贼团CB向。CP成分不太多。

      《极寒港》

      00

      我们来自北海的极寒港,但港口的暖流让它不会被冰封冻结,船只接近这里的时候,无需破冰船开道。

      当我老去的时候,偶尔会相信年轻时嗤之以鼻的命运——或许我们的性格在出生之地就埋下了伏笔。

      因为就算船长的称号以血腥和残酷作为基调,但却毕竟是个医生。

      因为我们的船只虽然以极地为名,涂装却是大片的暖色。

      或许这是处于雪国的不冻港,赋予我们的生命底色。

      01

      “不行!”我说,“我不能——”

      心里的焦急全都堵在嗓子眼,但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我只知道我不想这样做。

      可罗的眼神却让我在听见答复之前已经开始慌张,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此刻的他无比地认真且严肃,既不是那种和船员小打小闹佯装发怒的样子,也不是在香波地群岛对着别人随便放狠话但实际上并不打算杀人的模样。

      深潜状态下,机械室还没开灯,昏暗得不得了。

      但是仪表盘亮着的光点亮了他灰色眼睛里的冰霜。

      那是暗处蛰伏的兽类,眼睛是碎掉的玻璃,装着皑皑白雪反射的月光。

      “这是命令。”他说。

      ——果然。他不会听任何人的劝告。

      力气在从我的身上流失,一并把水分都从身上拔除,我感觉后背一片冰凉,想必是渗出的冷汗。

      “但为什么是我?”我很难过,我甚至不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要承接这样的任务。

      “我信任你。”他说,“毕竟我们是十多年的伙伴了。”

      难捱的感觉更甚了,我甚至感觉胃里的三明治变得生冷,硌着胃壁,快让我吐出来。虽然我明白这是幻觉,嚼碎咬烂,还泡在胃酸里的面包不至于那么坚硬。

      ——伙伴。

      他用了这样的词,难道不是特别残忍吗?

      他信任我,但我不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是什么,而他也从未告诉我接下来会怎么做、面对什么。

      只要求我在去佐乌岛的旅程中,劝服大家做一场耐心的等待——他自己都知道,船长命令会随着他的离去而逐渐在船员的焦躁不安中衰减效力,却拒绝了所有的解释,只不讲道理地要求我做一个加固危房的安全员。

      可我自己都劝服不了自己。

      我担心这个等待遥遥无期。

      02

      “所以你竟然答应了?”夏奇半张着嘴,“哈?就这样?”

      “嗯。”我点头,说实话倾诉给夏奇会让我好受些。

      “不是?你再挣扎挣扎呢?”这确实也是夏奇的性格,好像更愿意去尝试一些可能性。

      但我摇了摇头,心情说不上是沉重还是什么。

      “哎,你不去我去。”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只好拉住他的手,再用点劲让他坐下。

      这下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罗会让我做这样的事儿了。

      “别这样夏奇,这又改变不了什么。罗是下定决心了,而且……”我搜尽枯肠,但是找不到更委婉的说法,只好不做修饰的开口了,“这是船长的直接命令。”

      “他很少会对同伴说什么‘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遵照执行’。”我叹了口气,“但是他明白地说出这是个‘命令’,就意味着没有协商余地了。”

      “要么,我得执行这个命令。要么……”深海的寂静令我恐慌,“我就得下船。因为直接违抗船长已经申明的命令,和背叛没有区别。”

      夏奇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原地。

      憋闷的感觉越来越浓重,我站起来去冰柜挑冷酒喝。夏奇只是呆坐在原地,没有跟来。

      深潜状态下的船舱没有风声,但我宁愿——或者说渴望吧,我渴望有一场呼啸的北风,代替我嘶吼,呼告,然后彻底将我冻僵,用高烧打断我胡思乱想的进程。

      然后我就在拿白兰地的时候碰见了罗。

      讲道理,他睡不着的次数很多,和我们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不同。

      我的手僵在了原地,保持一个伸向柜内的状态。

      然后他已经取出了一瓶,自顾自地开起来,转悠着去厨房拿玻璃杯。

      “你是要一起喝吗还是?”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入睡的船员。

      “呃……看你要喝多少。”我思考了一下,“你要是原本就打算喝一整瓶呢,我就另开一个。如果你只打算喝半瓶,剩下的存起来,那我就和你共喝一瓶。”

      他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搞得我在思考是不是某些地域的文化里共喝一瓶是什么喜结连理的寓意。

      “那你呢,你想喝多少?”他开了酒,往玻璃杯里倒,没有额外加冰,“你光问我了。”

      我这才明白他笑的不是那回事。

      “我随便。”然后我说,“本来也不是非要喝,就是有点……渴。”我可不敢说伤心忧虑。

      我合上了冰柜,然后走过去也拿了一个玻璃杯子。

      “这说不定也是个机会。”罗为我倒上了酒,酒液流淌的声音莫名给动荡的心带来平静,“你也可以在这段空白期尽情想象,你想做什么。”

      “你要让我说什么都可以的话,那我想和你一起去德雷斯罗萨。”我自暴自弃。

      “……”罗白了我一眼。我只好做了个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别管我要做什么。”他说,“你得想想你要出海做什么。你没有梦想吗?”

      ——他果然知道了。

      我们四个人虽然都是从飞燕岛启程的,但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伟大的志向,也不像贝波寻找亲人那样有着不得不出海的理由。

      或许留在沃尔夫那边,我也还依旧生活的很自在,和现在一样。

      但毕竟他是个特别特别体贴的人,我感觉直接说自己没有什么梦想,只想着要和他一起出海见见世面,或者只是想帮点忙,他会觉得很愧疚——因为原本我们都有陆地定居的可能。

      所以那时候我说的是……

      “我想要环游世界。”

      但是家境贫寒外加无父无母,没有这个资本坐着游轮满世界快乐——更何况拉夫德鲁尚未有人去过。伟大航路的所有岛屿,也并非全部都有商业航线。

      或许十多年的相处早已让我露馅,因为我实际上对于世界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我不但没有雄心和野望,甚至对连想看尽世界的愿景,也没什么特别的执念。

      没见过极光又如何,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探访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海洋,见识过每一盏明灯一样的星?

      但我需要理由——我以为我只有抓住一个理由,才能帮助到他。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于是现在我说,“所以我的梦想也就是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去哪都行,只要大家平安健康就好。”

      长长久久的,做什么都行。

      不一定要什么世界第一,当然如果能是,那肯定更好。

      我渴望的是一切自在又快乐的陪伴。

      所谓梦想,本该由自己来达成。

      但我……却好像没有自主决定梦想实现与否的能力。

      健康寄托于命运和基因,外加个人对生活习惯的选择。平安就更离谱了,在这波起云涌的危险大海上,只能依托于强大的实力。

      “对不起。”所以我说。

      “不。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个令人不太好接受的要求。”

      “我不是在说……一开始反对你的决定这回事。当然这个也确实应该需要一个道歉。”我拿着酒杯,发现其实酒液挂在杯壁的时候,有一种镀膜一样的美感,“我是说,对不起,罗。”

      遥远的记忆来了几个闪回,十年多的时光已经在身上流过。而我没能成长为一个,强大的、优秀的、能够安定风雨的人,虽然我是最年长的“大哥”。

      “……我没能帮上你。”所以才将会被留在佐乌。

      后面他说了什么安慰我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袋里反复想的就是——如果我能是他、像他,或者哪怕是相当于两年前的他,他会不会稍微考虑一下?

      我这下接受了自己不去德雷斯罗萨的事实。

      我知道我去了也帮不上任何忙,还有可能会被胁迫。令他的筹谋化为泡影,令他像撞击蛛网的蝴蝶,被残酷地摆布。

      我喝完了那杯白兰地。有点后悔那些虚度的时光。

      艰苦磨砺,真的不是我的风格,更不是我想做的事,所以我为自己开脱,我坚持不下来情有可原。

      但此时此刻,我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某种悔恨。

      我早该发现的。

      罗就不提了,是个厉害的医生、船长,武力值也逆天。脑袋里装着巨量知识的同时,身体也潜藏着无限可能。他甚至成为了王下七武海——全世界就那么几个席位。

      当然我知道或许会有人说,七武海算什么东西,四皇才是海上皇帝。但世界人口几十亿,七武海,已经能在几十亿的基数里,排在至少两位数的位次上,这不是特别恐怖的事情吗?

      贝波是个优秀的航海士,毛皮族的体魄也足够强韧。反应速度真的好快。

      夏奇……其实手很巧。在飞燕岛的时候就能给大家剪帅气又有型,还很好打理的头发。

      我呢?

      我在做什么?

      罗从来没有说过,甚至也没有从任何细节中让我感觉到我像个派不上用场的累赘。

      但我知道我是。

      03

      最后我们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分别,罗带走了贝波的生命卡。但没有给我们留他自己的,我在想是不是他或许真的做过死在德雷斯罗萨的打算。

      所以他害怕我们看见生命卡化为灰烬的那个时刻。

      不过他给我们留了电话虫。

      电话虫一开始是半月一通信,但其实半个月也不会积压太多的话。他只说他现在过得很好,我们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来考证。

      半月一次的通话在三次过后,变成了一个月一通信。有时候我会听见庞克哈萨德冰冷的风声。

      他说其实还好,没有北海极寒港冷。而后我们便不再听见那近似于呼啸的雪国之音。

      或许后来的每一次通话都发生在室内,但我也不确定。

      我们登陆佐乌之后还有一次通信,但知道我们在猫蝮蛇的安置下已经住在森林后,通信断了。

      不是意外断掉了,而是他告诉我们在计划实现之前,不会再通话了。

      谁都知道,他是担心我们会被电话虫的通讯锁定位置。但他说的确实考虑到自己不想暴露自己的作战计划。

      笑死,我们这个团队,没有人知道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他没有提过,又怎么可能因为通话暴露?

      但反正通信是断了。

      这或许是一种深切的体谅,毕竟有言在先的失联,不会让我们在杳无音信中过分恐慌。

      我在佐乌最经常干的事情,就是在船上打扫卫生。

      虽然是停泊状态,我们生活在陆地上,但是如果不打扫就会蛛网密布,彻底荒废。因此排班照旧,不过我主动承担了很多同伴的班次。

      重复性质的清洁劳动,会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每一次拧干抹布,然后擦拭吧台、书柜的时候,就好像擦去我的焦虑、担忧和令人癫狂的胡思乱想。

      在擦那个小吧台的时候,我曾经和夏奇说,船长肯定是在某次单独行动里又发生了什么故事,然并没有告诉我们。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可真不愧是个这么大年纪还没开始第一次的纯情男孩,咱们北海可没有这种花样和装饰的桌椅杯盘。而船长以前从来都只是偏爱北海特色的玩意儿——除了纪念币这个是世界各地的都要。

      然后他反驳,说那可能就是觉得好看呗。

      我说,那按他的个性会直接买下或者别的办法占为己有,而不是仿造。仿造说明他虽然喜爱,但最终放弃了巧取豪夺——或者说这种喜爱甚至还更深刻。

      夏奇被我说服了,还记在了他记录菜谱的小本子上,说等他回来一定得问问。

      这句话好像也点燃了我的希望,忽然觉得在这个人生地不熟,连人种都和我们不太一样的他乡,也有了奔头。

      但这个阳光一样的奔头感没持续太长时间,在遵照船长命令安抚伙伴们的焦躁情绪,劝服他们不要冲动返航的第32次,当晚我没睡着。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否则这个指令,我将无法继续完成。

      一个劝服不了自己的人,去劝服他人是个无比沉重的负担。

      “你说你害怕。”毛皮族说话其实很直接,但其实并不是恶意,“那,你是因为害怕船长死去。还是害怕船长死了的话,自己也活不久?”

      我正在擦栏杆,并且知道这句话只是它单纯地想知道字面意思。

      那是个猴子毛皮族,蹲在我擦过的栏杆上,是个心理医生,甚至想找出我不安的症结,然后对症下药。

      然后我把抹布甩到了它脸上。

      “我受不了了!”绷紧的琴弦就快要断了,我感觉我的焦虑,真的像甲板栏杆上的灰尘,就算每天都擦,也还是会重新蓄积。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泛起浓浓的鼻音,但是把湿抹布甩在对方脸上我确实又很抱歉。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问他,“你也觉得他会有危险吗!?”

      ——为什么要说他会死。

      我为什么害怕。

      在这个亲切热情的猴子医生惊愕的瞳仁里,我忽然明白了。

      我害怕的,是这个最坏的后果,但又不全是。

      我害怕永远失去最棒的朋友,但更害怕承认或许导致这一切的源头里,也有我的无能、无知,和因没有方向而荒废的时光。

      佐乌的咸雨落下了。

      04

      佐乌的气候太潮湿,加上有点时日不用,船上的木头椅子坏了一个。

      我们住的地方是森林,不缺树木是不假。但这些树木也不属于我们,所以还是去问了毛皮族的人,可不可以砍些下来,让我们重新做个椅子。

      没想到他们倒是非常慷慨,并且对我说咱们所在地附近的木头太疏松,不适合做家具——况且我们还有个500公斤的大熊。

      然后我们在毛皮族的带领下,走进森林的深处,他们给我们介绍了一些耐久性强,还防虫蛀的檀木。

      不得不说这种木材真的很棒,锯下的粉尘都带着一股令人舒缓的气味——虽然和以香氛和精油形态出现的檀香不同,这总体还是木屑的味道,但偶尔萦绕在鼻尖似有若无的沉静柔软,是一种很不引人注目的特别。

      差不多分割好条块后,我拿着砂纸做初步的打磨。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不平整的倒刺割手,另一方面是形成框架之后的精细打磨先打个底儿。

      ——这还是我看罗做木工活儿时候学到的。

      说起来其实很奇怪。

      罗学什么都相当快,好像无论投放到任何一个领域都能成为天才。我怀疑如果他一开始不是出生在医生家庭,会不会以后也会是个和贝加庞克差不多登峰造极的科学怪人。

      话扯远了,那时候我看罗在一块又厚又大的胡桃木板上面,顺着铅笔画过的地方上圆锯。

      “想要同款的话,去买不就好了。”夏奇问,“讲来讲去captain你想要什么样的柜子没有?你都已经是王下七武海了。”

      要个某种式样的吧台柜还不简单?

      “我没有拍照。”罗回答,然后自顾自地对着锯下的板子开始思考。

      “描述一下差不多的不就行了?而且船长你不是已经画了图纸了嘛。”夏奇伸手就拿来看,那个设计图很有特拉法尔加的风格,组建构架细致入微,就连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柜门内侧的衔接的金属合页是什么式样、什么颜色的金属都标注得十分详尽。

      “好啦,夏奇。别打扰他。”我于是把设计图从他的手中抽出,然后重新放回桌旁,“你过来,今天的晚饭,有两大筐的牡蛎没有洗也还没撬,快来搭把手。”

      “有什么关系嘛。”出来之后他压低声音问我,手里是一筐带着泥巴的海蛎。

      “captain自从做了王下七武海就挺……”我拉他走到河边空地,“我偶尔起夜都发现他好几个晚上都没睡,不知道是太焦虑还是太心神不宁。我感觉有大事就快发生了。”

      “有大事就快发生,还在做木工活?”夏奇一边开始拿刀撬海蛎,肥美的肉丝滑流畅地落进搪瓷盆里,壳子堆在岸边。

      “所以啊。”我说,“你不觉得他这会儿又是锯木头又是上螺丝的,表情反而没那么不妙了吗?”

      说不定这也是某种排解的方式,过于专注于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心里反而想不到太多负面的东西。

      夏奇想了想:“也是。”

      然后又是一个肥嘟嘟的牡蛎肉被撬出来,他撬下的海蛎,连碎壳片都没有。

      “哇,还是你的手厉害,夏奇。”我说,“我撬这玩意不但慢,而且还挺容易把肉戳破。”

      “啊……”夏奇伸头看我的操作,“你下刀的位置不对啊佩金,你得这样……然后把韧带割破,再打开。不要一个劲往里捅——看吧?是不是很简单?”

      他说着,展示给我看。果真一个完好的开壳示范在他的手里完成。

      于是我开始学着那样子撬海蛎。

      或许就像罗的那场木工活,对未知的顾虑逐渐在手头事情的进行中远去。

      撬海蛎是这样,做椅子也是这样。

      所以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罗当时婉拒了我们搭把手的提议。

      这确实是停止胡思乱想的有效做法。

      幸运的是,木材很大,这棵双人合抱才能勉强圈住的树,用来做椅子肯定是过分够用了。

      木头锯好打磨之后,纹理浮现得更加清晰。棕红的板面上,水波一样的纹,像粼粼的湖光。

      于是我每天都来做小椅子,制式都是一样的。

      一天做一把,大不了最后多余的拿去卖掉,卖不出去就送人。

      到了第二十一天的时候,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覆灭的新闻传到了岛上。

      我在飞扬的木屑里放下了圆锯,然后摘下口罩。

      木工活看来不必做了。

      05

      新加入的成员其实之前见过,拉小提琴的风姿令人印象深刻。有一说一,长得还挺在我的审美点上。

      至于为什么没有当下就去追求,主要是虽然是被撤职的海军,但立场实在不明确。

      加上过于高知的氛围感,我感觉和我这种几乎没上过学的半文盲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想想搭讪还要被嫌弃,就有那么点望而却步的意思。咱们船上估计也就罗一个人能和高知沾点边儿,所以一开始我还担心她来到海贼船上会和我们有交流障碍。

      不过其实这个初印象不太准确。

      布兰缇她乍一眼看上去有点像冷面美人,但其实稍微对话几句就会感觉人其实蛮好。而且这个冷感不是冰山和冻土的那种冷,她更像是早春空气里略带一点寒凉——或者有时候确实算得上料峭的尖利,可时节的基调却已经是温暖和蓬勃生机。

      在介绍极地潜水号的时候,罗在那个小吧台诡异地说出这是从别的地方订购的二手商品,我在那个瞬间和夏奇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人绝对就是这个吧台的关联人物。

      于是这几天,我们抱着一种八卦的心情观察这个刚加入的前海军。

      布兰缇着实是一个特别特别细心的人,她细心到什么程度呢?

      才来的第三天就知道船长不爱吃脆桃,而且知道不爱吃的点不在于讨厌桃子——相反他还挺爱吃水蜜桃。脆桃NG的点在于香气太少,而后口味太寡淡。

      可惜的是佐乌虽然物产丰饶,但桃子还确实也就只有脆桃一种,还因为土壤常年被海水灌溉,吃起来有点微妙的怪异淡盐味儿。

      所以我们其实也都不爱吃这边出产的桃子。

      晚餐后她给我们每人都带了一小份试吃的脆桃沙拉,其实我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但入口之后瞬间理解了罗那清空了的食盒并不单纯只是给新人捧个场。

      “牛逼啊。”我感叹,“这是怎么做的?”

      “合口味的话就太好啦。”她笑得很开心,身上即便穿的有那么点西装革履的味道,其实也不会和这里格格不入。

      “脆桃先切成小块——注意一定得是块儿,不能是片,因为薄片的话进味太容易,桃子本身的味道就被侵占了。”

      我点头,试图记好这个诀窍。

      “然后把百香果挖出来,和桃子块儿拌在一起——差不多三个中等大小的桃子用到一个百香果这样。”她一边说,一边清理厨房的水槽,“然后加一小勺蜂蜜,翻拌均匀,放进保鲜盒里送进冰箱冷藏半小时。”

      “吃的时候加一小杯橙香利口酒,拌进去,让酒液被桃子吸收就行了。”她指了指桌上那瓶,“差不多就一浓缩咖啡杯的那种小杯子。”

      “难怪感觉果香很复合。”我感叹,“但也太复杂了。海上的男人吃这么好都有点奢侈了——不是说东西贵,是做起来太费事。”

      “你们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做啊。”她收拾好台面,“我看这儿的仓库,蔬果的储量都不太多,你们是不是摄入的太少了?膳食纤维摄入不足容易便秘哦。”

      “那多不好。会很麻烦你吧。”

      “但是,你不也记下来怎么做给大家吃了吗?”布兰缇的声音和罗一样,会在夜晚放得很轻,“你不也不怕麻烦吗?”

      我无言以对。

      暖色的灯光在她黑夜一样的眼睛里闪烁,让我对罗最近越来越放松的神色有点头绪。

      我其实是个好人这件事,我自己从来不知道。

      06

      秉持着不要重蹈覆辙的想法,我向布兰缇寻求提升自己的方法。

      令我比较意外的是夏奇竟然也跟着,不过多一个人陪伴也是好事。

      但越是练习,我越感受到她的强大。而越是感受到差距,我就越怀疑这样的补拙的努力,在这不讲道理的新世界是否还有必要。

      而且就她这样强大的人,也还在每日坚持令人瞠目的训练量来保持状态。

      我越是跟上节奏,就越是迷茫,每次训练的时候,我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或许人类的梦想不会止歇,但努力却总会来到尽头。

      这个想法在和之国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我看见她从高处跃下,对QUEEN这古代种腕龙发出的冲击——那个场面令人难忘。

      如同燃烧的彗星,击杀恐龙时代的大地。

      在目击之前,我不相信那根本称不上什么名刀的匕首,可以撕开神话一般古老的远古传奇。

      灼目的光和热浪混杂,在令人快要呕吐的次声波中,让我怀疑心脏和肺壁都被波及。

      那是嘶吼还是霸气?

      我感觉温热的东西从耳道流了出来,不用摸就知道,应该是强烈次声波的共振对人体的损害导致出血。

      ——人虽然听不见次声波,但不代表不受影响。

      但好奇怪,虽然因为所处战局的混乱和倒霉让我受到波及,可在这炽烈的橙色里,铺天盖地的烈火之中,生死未卜的鬼岛上,我忽然放心了。

      我不必再去纠结,我所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已经有人可以为他分担。

      或许他终于能有个称职的副手,而不必如此日日夜夜浸泡于没有边际的疲劳。

      从登陆佐乌岛以来淤积在胸口的一切,都被轻而易举地疏散。

      不过,我是从罗独自前往德雷斯罗萨开始难过的,而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疲惫的呢?我不知道。

      或许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吧,毕竟从出海开始的时光,他都擅长一个人独自撑伞走过。

      而这终于要结束了,谢天谢地。

      焦味覆盖的鬼岛仿佛在烈焰里迎来新生。

      我在漆黑的夜里等待日出,像无数平凡而普通的人类,把胜负命运,生死成败,悉数交予了那更加闪耀的人们。

      不过所谓太阳,其实也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星星,离我们很近的星星而已。

      而我此刻才明白,为什么罗曾说她像星辰一样明亮。

      那原来不是夸张的修辞。

      07

      十八岁从北海启程的那天,我其实并没有想到,短短几年之后,我将站在时代的中心,见证历史的更迭。

      双皇落幕,群星升起。

      再到后来那颠覆了世界的伟大战役。

      船长特拉法尔加·罗在草帽一伙所掀起的大事件落幕之后,宣告了船队作为“海贼团”将要做的最后一件事——那就是,环游世界。

      或许以后咱们这样的船队也不叫做海贼团,而成为了某种冒险队,不过那不重要。我只知道这个“环游世界”其实并不是我的梦想。

      咱们的船长虽然经常冷不丁地给船员定制一些贴心到让人热泪盈眶的事儿,有时甚至不惜兜个大圈子。但这件事儿大概确实和我无关,因为我还记得,在飞燕岛的冬天里,他曾将珀铅病的事情对我们和盘托出,那时候他说……

      他的恩人曾在临别之际和他约定,一切结束之后,就带上他去环游世界。

      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尘埃落定之后定下这个计划。

      大多数船员的梦想可能也会在这个世界旅行的过程中完成——比如伊卡库想做个全世界服装文化图典。白雁想要成为能开世界上任何一条航线的舵手。

      诸如此类。

      所以大家还是兴高采烈地讨论起世界旅行的顺序和航路。

      “那么你呢佩金哥?”克里欧涅问我。

      ——我的梦想啊。

      “我其实没什么远大梦想啦。”我挠了挠头,惊觉此时此刻已不再需要伪装的宏愿,“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就这么一直开心下去就好。”

      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对,不必因为不想追逐世界第一而羞耻。

      不必因为不想做个功成名就的人而感到负罪。

      这个世界或许遵循近似于优胜劣汰的森林法则,所以理直气壮地说出只想做个平凡人是一件困难又可耻的事情,可这艘船并不是。

      就算只想着安稳度日,也可以过得特别幸福。

      就算不是当世强者,只是和我一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收获美好和远方。

      “所以船长你到时候准备在哪里定居呢?”我看着世界地图,“请找一个至少我能在附近租到房子的地方。”

      “你不会是想要粘着我吧?”罗抱臂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拒绝。给我住远一点啊。”

      “我也要稍微为晚年生活考虑一下嘛,万一老了腿脚不好使,有个医生在旁边不好吗?”

      “……我是不会管你的。给我好好保护膝盖。”

      “我不信。”我笑着说,“再说了,你要是不管,我还可以去向布兰缇求救。你总不能不听她的话。”

      特拉法尔加·罗冷哼一声,然后看起了立博岛的宣传册。

      我曾无数次地讨厌我的平庸——或许我脱掉潜艇服,摘下帽子,往人群里一钻,和个背景板似地,就能丝滑地隐入人群,如同砂砾落入海滩。

      但现在我却觉得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一定会在那片海滩里精准无比地找到我这一粒如同微尘的沙。

      这么一想,好像我又有那么稍微一点的特别。

      感觉还不赖。

      《极寒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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