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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撷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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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川。
庭院里空荡荡的,既不见六皇子,也不见负责护卫六皇子的殷梦何。
宿怀行的脸色僵硬阴冷的可怕,臣属们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皆是惴惴不敢言语。
良久,他平复了怒火,道:
“既是如此,那便正面战场上见个分晓!”
帝都。
“殿下。”
案上放着一个卷轴,卷轴上有两个名字,南宫华亭都不陌生,她在明德殿上没少跟这两个老家伙交手。
其实政见上与她有所不和、或者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的人,只要心为着大黎,她都可以包容,但是得寸进尺威胁到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或是心思不正对大黎有危的人她便实在容忍不了了。
这俩人都在暗地里与宿怀行有所勾连。
灯影落在卷轴上,南宫华亭撑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提笔在“颜”上圈了一下,道:“颜老年纪一大把,操心的事却不少,那就给他再添几件,儿女不肖,他那几个孩子犯过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本宫为了照顾他的颜面没有细究过,既然他不知好歹,本宫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是,微臣这就去办。”
南宫华亭:“弄干净些,本宫已经淌过血腥,帝都的路上不能再有泥泞。”
“微臣明白,那尹老……”
南宫华亭的目光落在卷轴另一边的“尹”字上:“这个人本宫还要再想一想。”
她尚未想好要如何处置,尹国公便来到了她面前请罪。
“尹老何罪之有?”
“察觉宿怀行有谋逆之心,却未能及时上报。”心中的那些犹豫与抉择,他们都心知肚明,有皇子在的情况下,对于公主为储君……许多人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纠结。
南宫华亭道:“那今日怎么又要跟本宫坦白了?”
“宿怀行说是要与我共扶六皇子为储,但实际上他存着狼子野心,我若当真与他里应外合,引他入都,无异于引狼入室。”尹国公叹了口气,诚恳道,“到时无论是大黎社稷还是老夫的性命恐怕都无法保全。”
本质就是怕死,更怕自己承受不了致大黎倾覆的罪孽。
南宫华亭嗤笑:“你太高估他了,我朝定平将军在中镇,宿怀行连霖川都走不出来,更不要妄想兵压帝都。”
“原来一切都在殿下掌握之间。”尹国公俯首,“如今的大黎,唯有殿下在,方能得安稳。”
这种恭维让南宫华亭很是舒心,但她高兴了一下之后便没有太当回事了,该收拾的人还是要收拾的。
于是尹国公称病在家,不再入朝。
没过几天,颜老也上了折子请求告老还乡,南宫华亭当然同意,她没有赶尽杀绝,多少给他们都保留了一些体面。
南边的消息时不时便会传到案前,无论是司马崎的背叛还是醉虚林的阴谋都没能在她的心里掀起太大波澜,因为这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威胁,她只额外写了一封亲笔信去关心为她平乱的将军与国师的安危。
能够让她稍有些无措的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痛,不知是政务太繁忙过于劳累还是怎么的,头疾近日屡屡复发,疼痛起来脑袋简直要裂开。
就在众御医束手无措之时,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来到了她面前。
“龙尘?”南宫华亭看着站在宫门外的红衣女子,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龙晨唤道:“姐姐。”
南宫华亭唇角一扬,快步走过去,把人抱进了怀里。
……
穿云骑很是疲惫。
每一次与轻驰骑的交锋都是一场折磨,这些对手不单单是强大,他们还灵敏、迅疾、且狡诈,兵法三十六计简直要被他们玩出花样来,让人应接不暇,正面冲突的时候则更危险,因为自负为精英的穿云骑实际上也并不及轻驰骑的勇猛与强悍,他们只能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稍稍扳回一点局面。
可这些优势也会很快消失,轻驰骑当初在西境战场是作为对战赤漩强兵的前锋军存在的,他们擅于面对各种险恶境况。
为了避免与轻驰骑正面交锋,穿云骑统领设了一条计策,使一队人马充当诱饵,引轻驰骑到一处峡谷,大部队再利用地形优势布局,将轻驰骑困在峡谷之中施以火攻。
计划一开始还算顺利,轻驰骑不会放过任何出现在视野中的对手,紧追着诱饵进入了峡谷,接下来却出现了问题,穿云骑正要实施火攻的时候被轻驰骑从背后包抄……原来追击诱饵的轻驰骑才是诱饵,弄出大动静刻意制造全力追击的假象,让穿云骑的大部队放松警惕,实际上追击诱饵的只有一小队人马,而轻驰骑的主力则在暗中等候着攻击。
一场交锋,穿云骑伤亡惨重,只能循小道暂且撤离。
统领看着手下将士们破败的神色,心也跟着又沉重了三分,一个月前他们踌躇满志,展望着改天换日、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心中豪气万千,绝对没有设想过此刻的失意心冷。
该如何与郡王交待?霖川还有希望吗?
不,当然有希望,这只不过是穿云骑暂败的一场,只要重整旗鼓……郡王是奇才,他的头脑与胆气都异于常人,他一定可以踏平南宫氏的江山、登临至尊。
“都抬起头来!今次是中了他们的歹计,不值一提!”统领志气昂扬地训道,“记着这次教训!记着轻驰骑带给我们的耻辱!待来日……”
话喊到一半突然憋回了喉咙里,因为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阳光将朦胧的云雾拂散,小道前方突然现出一匹高大骏马,年轻的将领正冷冷俯视着他们。
喻尺夜?!
云雾中藏着更多的兵马。
轻驰骑追上来了?!
其玄甲威严,在阳光下竟透出森然的冷意,赤袍若血,不知染尽了多少杀戮的血腥,冰冷的目光则犹如沉重的巨石,牢牢压在穿云骑众将士的头顶。
他们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不可战胜的魔神天将。
好不容易聚起的胆气一瞬间烟消云散,与轻驰骑正面对决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此刻再看到这个人,更是从心底升起无力之感,因为他们已经体会过这个人的可怕,在他亲自指挥的战斗中,轻驰骑总是比平常更为凶猛。
手中的刀枪突然变得沉重万分。
要认输吗?要投降吗?
不!不行!不能辜负郡王的恩情!
于是统领挥刀指向前方,不顾刀身的颤抖,厉声喊道:“杀了他!为郡王成就大业!”
喻尺夜欣赏他此刻的气魄,并下令:“杀!”
同时手中利剑出鞘。
在他亲自坐镇指挥的战斗中,轻驰骑会比平常更为勇猛,他们征伐敌人冷酷至极,行动迅捷,又能够保持理智的思考,就像一群狡诈又强悍的杀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一箭穿云,唯有真正的战斗才能够证明谁才是百战成锋,黑色的铠甲组成咆哮的浪潮,汹涌着覆盖了穿云骑银色的甲胄,把他们淹没在血战的汪洋之中。
是日,霖川郡王手下最强力的穿云骑被彻底诛灭。
……
许多事物都是在人们不及察觉时发生变化,温度渐升,阳光渐暖,某次不经意地驻足,才发现道旁的桃花已经开了满枝。
万千兵甲整齐列队,胜战归来的年轻将军跃下战马,将手上的血迹擦净,折下了一枝春色。
战时修罗身,战罢柔情心,看着那桃花时,他锐利的眉眼都温柔了起来,从花中仿佛看到了恋人的身影。
后面的几个部下也都跟着下了马。
“将军这是怎么了?”不解风.情的成遂道。
“这都看不出来?想练大人了呗。”谭林说着,撞了一下旁边宣鸣的肩膀,八卦兮兮道,“我说得没错吧?我虽然没在帝都长待过,却也对将军和国师大人的事略有耳闻,前次终于见到了练大人,他和将军站在一起,我方知神仙眷侣是什么模样,一日见不着练大人,将军恐怕就要如隔三秋的想念,眼下练大人去南疆快有一个月了吧?将军怕是已经夜不能寐了。”
宣鸣肩膀上刚添了新伤,差点没被他给撞散,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看出来就看出来,非得拿出来议论干嘛?将军不要面子的吗?
成遂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谭林一看他懂了,又立即兴致勃勃道:“我猜以前将军在西境总吹奏那种缠.绵悱恻的曲子,也是因为练……”
桃花旁的喻将军突然扫来一眼,谭林瞬间卡住了喉咙。
独自将思念的滋味品味一番,喻尺夜拿着花枝步入了营地帅帐中。
中镇霖川两地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朗。
醉虚林阴谋不成,宿怀行只得强行推出六皇子,以六皇子的名义声称公主无德、应该讨伐,竟然也揽拢了一群人,而后在交战之初,他们捏在手里的六皇子就被练清竹劫走,送到了喻尺夜面前,到了喻尺夜手中,六皇子立即声称自己是遭了宿怀行胁迫、他本人根本没有讨伐永昌公主的意思、他对公主万分尊敬,宿怀行这些人却仍然嘴硬,仍旧不肯放弃北上的野心,他们本就藏有异心,如今正是图穷匕见,清君侧、救大黎、扶持六皇子的口号已经立不住脚,谋逆不臣之心则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喻尺夜不惧怕灾祸,他要做的就是平尽大黎各方祸乱、镇压所有阴谋逆心,诛灭宿怀行,方能以一儆百,让大黎境内再不敢有谁肆意挑起风波。
散去了醉虚林里的迷雾,少了六皇子的添乱,正面战场上,没有人是大黎将星的对手。
宿怀行不信邪,于是他手中最强大的一支队伍被歼灭。
喻尺夜没打算给他留喘.息的时间,回到营地便加紧制定下一步计划。
辨州府也派来了使者,辨州早已坚定反对宿怀行的决心,愿意以辨州兵马配合轻驰骑与中镇军对宿怀行进行合围。
然宿怀行的确不是一个凡俗人物,到了如今的境地,仍能够笼络住一些人为他死而后已、仍是能够哄骗住一些人相信他可以改天换日,并且他还有南疆的那些部族助力,南疆部族实力并不算强,对付起来却有些麻烦。
“这点麻烦我已经为将军解决了。”
喻尺夜于帅帐中与部下商讨着行军路线,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一看,他朝思暮想的人正掀帘走进来。
“练大人!”
“国师大人!”
帐中众将纷纷抱拳行礼。
练清竹微笑回礼,眼睛盯着喻将军,道:“此去南疆,结各方之力已击溃魔宗,听闻南疆族众与霖川郡王素有来往,我便前往一探,深以为各部族皆是受了宿怀行蛊.惑,于是规劝一番,现今各部已立书表明对朝廷的忠心,他们最有威望的一位长者也被我请来了帐中。”
南疆各部皆是大黎的臣民,他们究竟是受了宿怀行蛊.惑还是因着利益甘愿支持宿怀行谋逆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练清竹用了些手段让他们不得不放弃与宿怀行合谋,并把他们之中的领头者“请”到了喻尺夜面前。
众将皆露喜色。
“多谢练大人。”喻尺夜接着练清竹递来的各部写下的效忠誓书,眼睛紧盯着练清竹,不肯错开一分,手也不愿松开。
对视之间,百般缠.绵。
练清竹隐晦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一本正经道:“你们继续。”
说罢便抽回了手,自顾自坐到了主帅旁边的位置上,极尽随意,似乎这一趟南疆奔走于他来说也是极为轻松随意之事。
喻尺夜的目光黏着他,心思都在他身上,但也不能不顾正事,只得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他见了南疆部族的长者,又继续与部下商讨针对宿怀行的合围计划。
练清竹饶有兴味地听着,其实心思都用在了以眼睛描摹喻将军的轮廓上。
“宿怀行难打吗?”
帅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练清竹起身,看向了军.事地形图,仍是饶有兴致的样子。
“比之韦麓一,算是十分难对付。”喻尺夜站到他身旁,可以嗅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并不见奔波的风尘,“宿怀行极有头脑,在练兵上也是一把好手,穿云骑让宣鸣他们都吃了好几回苦头,不过,他因多智而又有几分自负,且极为急躁,若真给他再蛰伏一段时间,筹备了足够多的力量,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练清竹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将军一天都不曾松懈过,这些人能闹出多大的乱子,你就可以平定多大的波澜。”
喻尺夜笑道:“如此夸赞,我要自满了。”
练清竹也笑着:“这就算夸赞?我之言语不足以形容将军英武之万分之一。”
“我真要飘了。”
喻尺夜克制不了了,正经没多长时间便一把抱.住了人,埋在人家颈间用力感受人家的气息,感情像洪水一般奔涌而出,促使他疯狂地去亲.吻。
从脖颈到下颌,再到嘴.唇。
侵.略。
索取。
就像是干涸到极限的人终于寻到了水源。
练清竹本来就更为随性自然,因喻尺夜有正事才要在他的部下面前装模作样,演一出正经,而今也装不下去了。
期待他的掠.夺,感受着他的温度,就像拥抱了一团阳光,而这阳光之中还有着浅浅的花香。
是桃花。
热烈而旖.旎。
他愿把自己当成一片亟待喻将军征伐的战场。
任他提剑纵马、横扫千军。
……
“清竹。”
喻将军感受到他的心意,愈发兴.致昂扬。
他的一双手粗糙而有力量,手心里的疤痕老茧会给他的爱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这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时从来都不会失败,哪怕是飘渺不凡的神祇宗宗主也可以尽在掌握。
嗯,名副其实的“掌握”。
无论是劲.腰还是大.腿,都不能脱离掌控。
素白的衣袍像雪山一般崩裂,幽深的神秘之境无所遁形。
幽境在引人去探险,即便迷失其中亦心甘情愿。
……
他付诸了力气,但又不乏技巧,冷白便要被“磋磨”成微红,于是雪山融化,万物迎新。
恰若逢春遇盛景。
……
而后春芳野卉齐暄妍,心中顿时拥有无限明媚畅快。
呼吸之间流淌着的某种意愿太强烈,表明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述说分别这些时日的思念,他们都希求一种更更为猛烈且直接的表达。
“若是有人找过来……”练清竹低声在喻尺夜耳边提醒,语气却全然不是谨慎的样子。
而一向较为冷静正经的喻将军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一点,经他提醒才略想了想,想起了那枝桃花,噙着素白衣衫含糊不清道:“……他们都识趣,不会来打扰。”
……
营地各处井然有序,兵将们要么休息要么忙着自己的任务,他们的统帅刚刚得了一点闲暇,现在又正急切着自己的要事。
练清竹轻轻笑了一声,直接坐了上去。
他笑的时候,清绝脱俗的脸便染上了一抹红尘,一眼勾.魂摄.魄。
喻尺夜心中如升滚滚烈焰,掌中的力势便再也控制不住。
……
有的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有的事情纵然麻烦也总有适应之时,但也有一些事情,即便经历过千百回每一次还是会有新奇的体验,总能获得别样的收获,其中最直观的一种收获是可以让他们的身心都变得轻松愉快。
何况他们也并没有达到过千百回。
练清竹配合着粗砺之手的掌控去牵动自己浑身的肌肉骨骼,他就像在修习神祇正心一样认真而投入。
只要他肯专心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最好。
连声音都不自觉哼出了最为动听的音调。
如同一首美妙的乐曲。
听者神魂俱乱,甘愿与他一起丧失所有理智。
……
“尺夜。”
喻将军平日里不会刻意在练清竹面前展露强横霸气的一面,他仿佛永远都是温柔的,即便凶猛也都在可控的范围内,而今铠甲不及卸下,便仿佛一起留下了统兵时的威严与冷冽,眼眸中有着未曾褪去的足以令人胆寒的压迫力。
练清竹微微仰首,他不会胆寒,他只会更加兴奋。
并且邀请喻将军勇猛百战,越战越强。
喻将军一口咬在那清晰的锁骨上。
他不负练清竹的期望,激出浑身的劲头,一腔热血与豪勇全都要奉献给清竹。
……
桌椅倾倒,兵器散架,地形图亦被撞飞,练宗主百忙之中伸手捞了一下,免于地图滚落在地的命运。
喻将军踢开碍事的桌椅,抱着人又挪了一个地方。
恰如疾风暴雨,风雨摧残,又如海浪席卷,岸上的草木碎石皆要被海水淹没,没有例外。
海鸟在其间欢快飞翔,既有濒临死亡的刺激又有搏击海浪的痛快,惊险一场,酐畅淋漓。
喻将军折的那枝桃花倒还在寻常地绽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