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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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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循风势而动,又或引导着风势。
风诛九剑中最强势霸道的一剑是风云际会,领悟到一定境界,可以摧毁任何攻击,最厉害的一剑却是最后的一剑风平浪静,悟心于剑中,天地万物皆在于心间,不惧,不怒,随心自然。
她还很年轻,尚不能完全把风云际会与风平浪静参悟到极限,然而剑上的锋芒却已足够令人心惊,她本人也已经有了些不惧、不怒、随心自然的潇洒。
“承让。”
风诛收回鞘中,年轻女子向对手抱拳一礼,转身下山,观战之人忍不住追寻那身影而去,既感叹风诛后继有人,又感叹这女子无论胜败皆不喜不惊的淡定洒脱。
“三小姐。”观战的人里有一名春风笺的弟子。
“你怎么在这里?”拜筝问,“是大哥或者拜遥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家里一切安顺,公子现今应该在皇都,”弟子道,“公子叮嘱过,小姐的战绩皆要报于他知道,属下自不敢错过小姐与人的对决。”
“他就爱操心。”
“三小姐接下来要去寻新的目标吗?”
“总是在路上,都没有静心领悟剑法的时间,累了,我要歇一歇。”拜筝往山下走着,“你给拜遥回信的时候别忘了告诉他一声,大哥那两个崽子今年就满十岁了,让他准备好礼物送回家去,不然小崽子们要闹的。”
“属下明白。”
“另外……”拜筝顿了顿,道,“你跟他说,我对‘风平浪静’还是有不理解的地方……算了,我自己给他写信吧。”
“三小姐心里担心公子吧?不如直接问问。”
“就你话多。”
都那么大的人了,直接说“哥,我挺担心你的,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心情好吗?”实在太啰嗦太肉麻了,她问不出口。
拜筝下了山,没有再急着赶路去寻找对手,她进了一座州城,四处溜达了一下,找到一家百宝阁,打算给家里的侄子侄女挑好生辰礼物寄回去,小孩子的礼物选完,又给嫂嫂挑了一支做工精巧的发簪,给大哥买了一个砚台,给拜遥买了一把新扇子……非常齐全。
出门的时候下了雨,拜筝叹了口气,她不喜欢潮湿的天气,便不想走动了,干脆站在檐下发呆。
雨雾蒙蒙,街角处的一抹红衣分外显眼,像晕在雨水中的鲜血,又似颜色绮丽的鲜花。
拜筝的目光定住,又突然迈开脚步踏进了雨幕之中。
龙晨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那个人从三天前盯上她,已经跟了一路,这世道独身的女子在外行走很不方便,倘若没有背景又没有闯出来名头,就更容易惹上麻烦,再怎么低调都不行,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特意去低调,身上的衣鲜艳,眼角的泪痣更是天然冷魅。
她走进了路边的茶棚。
这人终于按捺不住,跟过去坐在了她面前:“姑娘是一个人吗?”
龙晨没有说话,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这人迟疑了一下,接住了:“姑娘是哪里人士?”
“为何跟着我?”
“我看姑娘孤身一人,不知有没有兴趣入鄙派门下?”
“没兴趣。”
“姑娘不如再考虑一下。”这人虽在笑着,语气却很危险了。
“你是第五个人。”龙晨道。
“什……”疑问尚未出口,人便趴在了桌子上。
迷.药抹在了杯子上,潮雨遮掩了气味,药只要触及皮肤就会生效,是她自己亲手所制。她跟着杏林仙虽是学医,却也接触了不少毒.术。
龙晨起身离开茶棚……第五个找我麻烦的人。
有人起于色.心,有人想骗钱财,有人是自己气运不顺看见谁就要欺负谁,倒是第一次有人想拉她入门。
很不巧,她已经有两个师父了
虽有不少麻烦,但凭着神祇正心四重功力傍身,倒也没有损失过什么,她是真正第一次独自看外面的世界,举国欢庆西境胜战也掩不住人间许许多多的贫苦艰难,大黎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知道南宫华亭有没有做出决定,帝都的形势又是如何?
侧旁又来了一个人,挨得太近,龙晨下意识抬掌,手腕却被抓住了,她转首去看,看到了一张记忆中分外熟悉的脸。
五官夺目,明媚俏丽的脸上透出几分英气,额间斜着一条编着花样的额饰,耳边悬着宝蓝色的流苏,且只有一只耳朵上有,极具个性……与记忆中一样引人瞩目,长得貌美,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貌美。
“……筝姑娘?”
“是我。”拜筝道,“龙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龙晨弯起眼睛。
“我哥告诉我他见到了你,说你变化很大,乍一看确实和从前很不一样,是个大姑娘了,不过……”拜筝凑近她,“仔细看的话,就还是从前的龙晨嘛。”
龙晨:“筝姑娘也还是从前的筝姑娘。”
拜筝:“你叫的好生疏,以前都叫我姐姐的。”
龙晨:“我……”
拜筝笑道:“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拜筝。”
“嗯。”拜筝抓着龙晨的手,往后面茶棚里看了一眼,“这一带活跃着怜玉坊,一个不入流的帮派,说是怜香惜玉、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实际上是诱.拐女子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越是好看的姑娘他们便越是想方设法地哄.诱,好在你警觉性高……走,我带你去吃饭。”
龙晨跟着拜筝去了一家小面馆,拜筝很有一种寻觅美食的直觉,总能找到好吃的饭菜,以前在靖阳城她就常常带着龙晨溜出上鹊楼去外面找美食吃,龙晨很相信她。
这会儿其实不是吃饭的时间,面馆里没有其他客人,龙晨坐下摘了面纱,拜筝是个很直接的人,所以她看着龙晨直接感慨:“赏心悦目啊。”
龙晨还没有说什么,拜筝又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不好,感觉我好像流.氓。”
这一巴掌还挺用力,“啪”的一声响,而且因为撞在了额饰上,特别疼。
龙晨接住她的手,给她揉了揉,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若没有恶意,便不算流氓。”
拜筝:“那我要调戏你呢?”
龙晨:“怎么调?”
拜筝看着她,认真想了想,伸出爪子勾了勾她的下巴。
龙晨默了默,道:“有点粗糙。”
拜筝:“拿剑拿多了,都怪拜遥。”
龙晨捉住她的手,数着手心的茧子,又摊开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旁边。
拜筝说:“你的手跟花骨朵一样,感觉一碰就要碎了,这应该是……写字绣花的手?”
“不,是调药弹琴的手,它接触了很多东西,已经不是柔弱无力,”龙晨道,“我也很喜欢你的手。”
拜筝把手往她脸前一放:“送给你了。”
龙晨仔细摸了摸,声音低了一些:“我听说你到处寻人试剑,近日恰好在这边,还好赶上了。”
拜筝一顿:“你是来找我的吗?”
龙晨点头。
吃过饭雨已经停了,刚走出面馆,拜筝便察觉到了几道不善的目光,龙晨说:“看来这麻烦没那么容易结束。”
两人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巷口很快被人堵住,五六个人围了上来,有男有女,其中一个正是之前在茶棚里纠缠龙晨的人,看来是诱.哄不成,又想来硬的了。
几人一句话不说便扑了上来,想把她们两个擒住。
龙晨身法轻盈,躲开抓向自己的手,出掌打向这人腰侧,拜筝连剑都没有拔,三拳两脚解决了剩下的人。
直到全都躺在了地上,才有一人把她认了出来:“……风诛拜筝?!”
“是我。”
拜筝转向龙晨,很平静地说,“本来不想掺和那么多事,现在有点上火了,不如咱们去找一找怜玉坊的老巢,把它端了怎么样?”
龙晨赞同:“好。”
……
明德殿上的景象已经跟最初有所不同,永昌公主有压得住所有人的气势,以风火之速扳倒了太子势力之后,又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朝中从前支持太子的几个显著人物,余下的人却全都放过,面对老臣,她态度很谦虚,手腕却是强硬的,并且她的能力比太子要出色,也更有决断力,一段时日下来,即便是最厌恶她的人也找不出挑不出她的毛病,只能以拒绝配合表示对她辅政的抵触。
出了明德殿,南宫华亭叫住喻尺夜:“你真的不考虑吗?”
喻尺夜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尹国公的千金,我见过,秀外慧中,落落大方,她对你很是倾心。”南宫华亭道,“想尽一切办法巩固势力笼络那群老东西啊弟弟,你真的不考虑跟她联个姻吗?你若同意我立马请父皇赐婚。”
“……”喻尺夜瞪着她,“太过分了吧你,你明知道我有钟情之人!”
“心里有人……”南宫华亭习惯性地按了下额头,龙晨的药方的确是比旁人的有用,这阵子她的头疾都没有复发过,只是一旦劳累,还是会有些难受,她垂下眸子,眼中的情绪不想被人看见,“你又没办法保证一定可以跟心上人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也不能保证一辈子。”
说的都不知道是谁了。
喻尺夜:“我可以保证。”
南宫华亭指了指他:“成熟点行不行?联姻是最方便的了。”
“不喜欢还要结亲,那是祸害人,也是对自己不负责。”喻尺夜道,“殿下,我给你镇着皇都,别的事放过我。”
南宫华亭叹了口气。
喻尺夜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要跟司马崎结亲?”
“为什么不呢?”南宫华亭道,“我的亲事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必须要给我增添助力,反正我不可能不选驸马,那就选一个最有用的,我可不看他高矮美丑,并且我也要讲信用,定好的婚约,说好的同舟共渡,我可不会卸磨杀驴。”
喻尺夜道:“我不如你的觉悟。”
“那你打算联姻了?”这一句话已经是玩笑了。
“没可能。”
南宫华亭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随你吧,那是我的野心,也是我要的江山。”
喻尺夜心里知道她不会为难自己。
“不过你那心上人什么时候动一动?”南宫华亭道,“国师在朝一向有辅佐朝政之责,他是大国师亲点的继承人,虽然年轻了点,该担的责任还是要担啊,国师府有国师府的影响力,快让他来帮我,这样我就不缠着你去联姻了。”
喻尺夜道:“不能急,他还要休养一段时间。”
练清竹的魔心不净,他便要为他争取一份安宁。
同样的,他没办法给南宫华亭其他帮助,便以武力给她支持,帮她逐步达成目标。
至于这一场风浪之后世人会对他们如何评价,骂名还是赞誉,他并不在乎。
南宫华亭还要说什么,喻尺夜岔开了话题:“龙晨写了信过来,她让我跟你说一声,不要再派人跟着她,你的病若是不好,她会过来。”
南宫华亭瞪着他。
“干嘛?”
南宫华亭愤怒道:“她给你写信,不给我写信?!”
喻尺夜在南宫华亭的怒视下飞快溜走了。
宫门口遇见一个人,远远便对他唤道:“表哥。”
“及路,”喻尺夜道,“你去哪儿?”
六皇子南宫及路,性情极是温厚良善,在皇都里没什么存在感,跟其他皇子不同的是,他一向对南宫华亭很是亲近。
南宫及路道:“刚给父皇请过安,你知道我的,一向没什么出息,父皇要我多读些书,多跟皇姐请教。”
喻尺夜没有跟他聊太久,赶着时间回去青竹小院。
“师兄。”
晋离把国师府、神祇宗的诸多事务整理成册,一齐捧到了练清竹面前。
练清竹说:“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方便吗?”
晋离:“我念给您听。”
“小晋,我培养你是干嘛的?”练清竹道,“交给你了,大事有长老们担着,不用怕。”
“可是……”晋离非常为难,“您总要知道情况吧?”
练清竹:“没心情。”
“那不如把师妹叫回来?”晋离道,“多个帮手,她也比我聪明。”
“去哪儿找人?”练清竹懒洋洋的,“靠你努力了,不要什么都指望别人。”
晋离:“……”
他也不敢太打扰师兄,又抱着东西走了。
练清竹继续坐在院子里发呆,他的破除魔心之路,便是在练功之余把自己放空。
但是今天青竹小院格外热闹,晋离刚走,姬随雁又溜达了过来:“我来了两回都被拦着不让进,今天总算能进来了。”
练清竹:“我不记得跟你有什么深厚交情,值得你跑那么多趟。”
“还记仇呢?”姬随雁往他旁边一坐,道,“我自然是有事才来的,没事我也不敢烦你,喻将军盯得紧。”
“说。”
“你还记得……”姬随雁斟酌了一下,道,“你们神祇宗把控了大半个武林,什么乱七八糟的门派都背靠着神祇宗仗势欺人,甚至去排挤其他宗门吗?时间长了恐怕隐患无数。”
练清竹:“神祇宗混乱,你不是会感到高兴吗?”
姬随雁正色道:“我如今立志做一个好人。”
又道:“如今已不是神祇宗自己的事了,影响着多少人呢,你可是正牌少宗主,多少管一管啊。”
练清竹:“记着了。”
说完了正事,姬随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练公子,我能问问那个‘逗你玩’是哪里的酒吗?”
练清竹揶揄一笑:“拜前辈不是已经走了?”
“总有再见的时候,拿着他爱喝的酒,下次见面好说话一些。”姬随雁道。
练清竹听出了他的愉悦,建议道:“你平常干点人事,他就不会总是看不上你了。”
“说得那么过分。”姬随雁抱怨了一句,又笑道,“他其实……挺好哄的。”
练清竹:“酒馆的位置你可以问晋离。”
姬随雁连忙道谢,正要跟他再多讨论几句拜遥,喻尺夜回来了。
知道他不喜欢有人打扰练清竹,肯定要赶自己走,姬随雁自己站了起来,邪里邪气一笑:“世子,听说陛下要给你赐婚,选的是哪家的小姐?漂亮吗?”
练清竹抬起头:“哦?”
喻尺夜想把姬随雁暴揍一顿。
姬随雁浪完了一句便火速溜走,他喜欢的人不在身边,看见别人那么相亲相爱便忍不住给人家添点堵。
练清竹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尺夜啊,谁家的小姐?漂亮吗?”
“我拒绝了。”喻尺夜赶紧道。
练清竹一向清楚喻尺夜对自己的感情,但听到赐婚的消息还是有些紧张和不悦,再听喻尺夜解释,又很快转为了担忧:“拒绝旨意?”
“没有旨意,也不是陛下的意思,只是殿下问了问,”喻尺夜弯腰啄了一下他的脸,“我心中有喜欢的人,总有一天要把他娶了。”
练清竹捧住他的脸,亲了回去。
喻尺夜温声道:“我喜欢的那个人会答应吗?”
练清竹展开手臂,向他敞开怀抱:“答应,我同意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