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扭转 ...

  •   “清竹?”
      喻尺夜一直隔着牢房握着练清竹的手,感受着练清竹脉搏的跳动才会觉得稍稍安心,没有敢合过眼,但精神已经有些疲乏了,深夜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瞬间让他惊醒,看到国师身后跟着的越锦书更是一瞬间血液沸腾,目露狠色,警惕道:“越锦书!你来干什么?你还想对他下手吗?!”
      国师看着蜷在牢房里的小徒弟微蹙眉头,听到喻尺夜这一句,问道:“喻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喻尺夜:“国师大人应该仔细问问你这个大徒弟!清竹变成这样全是他害的!”
      “喻世子勿要含血喷人。”越锦书又变成了平时的样子,一个温和可亲的大师兄,一个沉稳端正的大弟子,他对国师道,“前日弟子有事离开了帝都,回来之后便听说清竹出了事,定危楼里有他的血迹,想必是清竹冲关失败,花江园那边也是混乱一片,喻世子带着清竹不知道要去哪里,当时我不明状况,想要拦下他和清竹,想必喻世子便有所误会。”
      国师府的弟子可以为他作证,他确实出了帝都,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人知道他登了定危楼,唯一知道的人此刻正在昏迷之中,越锦书往练清竹身上看了一眼,他昨天就知道练清竹因走火入魔而五感渐失了,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不成威胁。
      相比于喻尺夜,国师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大弟子,况且那么多年来越锦书对练清竹都是包容爱护,不要说国师,便是放在江湖上,也没人会相信享有十几年仁义贤名的越大侠会趁着师弟练功的关键时期对自己的师弟下手。
      可是喻尺夜对越锦书的话一个字也不信,昨夜的掌风里都是杀机,招招都是奔着要他和练清竹死而去,一想便知道越锦书早就站在了太子的阵营里,而练清竹更倾向于永昌公主,立场不同,他便趁练清竹闭关时下狠手,若不是他,练清竹怎么可能到花江园?国师府的人都是死的吗?如果不是越锦书,就算练清竹伤重在身也绝不会被南宫华朔趁人之危!
      喻尺夜发狠道:“不准靠近他!”
      他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浑身支棱起毛发,犬牙狰狞,浑身戾气,充满了危险的攻击性,似乎谁敢伤他护着的人他就会冲出来把谁撕碎,然而很可笑的是,他的脖子上套着枷锁,他面前挡着坚硬的栅栏,他与他护着的人也隔着栅栏,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发泄自己的怒火,只能咆哮着试图喝退敌人。
      这世上的很多事都难以尽如人意。
      无能为力。
      越锦书没有把他的威胁看进眼里,他只是隔着牢门看着自己的师弟,眼底隐着谁也看不懂的复杂之色,恐怕连他自己都是不懂的。
      官差给国师把牢门打开,越锦书跟着想往里走一步,面前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喻世子力如千钧,竟然一拳直接把牢房之间相隔的栅栏给捶裂了,他又狠狠补上一脚,单纯凭力气凿出一个大洞,钻到了练清竹这边,然后用冷厉警惕的目光盯着几人。
      越锦书止住了脚步,官差目瞪口呆,心想这牢房也太脆了,得向上头申请修缮一番了。
      国师也是微微愕然,顿了顿,他道:“我看看他。”
      喻尺夜犹豫了一下,允许他靠近一些。
      国师进去蹲在练清竹身边,喻尺夜死死握住练清竹的手,他平常不是那么多疑的人,现在却害怕每一个人的危险。
      国师执起练清竹的另一只手探脉,眉头越皱越深,他取出神祇宗特有的内伤药给练清竹服下,又把徒弟扶着坐起来,试着给他运功疗伤,起效不大,练清竹也始终没有清醒。
      国师叹了口气,问喻尺夜:“世子,到底发生何事?”
      喻尺夜只能陈述自己看到的:“南宫华朔把清竹掳到了花江园。”
      国师:“那花江园里死的那些人?”
      喻尺夜:“我动的手。”
      可太子咬死了是练清竹,喻尺夜要送上来认罪他也乐意见成,现今正跟皇帝提议处死这两个人……本来弑杀皇子之大罪,乃诛九族之祸,可这两个人一个出自国师府一个是长公主和乐安侯的孩子,不好株连,太子干脆不提。
      国师沉默不语。
      喻尺夜道:“大人,您要想办法保住清竹。”
      他此刻放下了对神祇宗的芥蒂,祈求着大国师,因为能保下练清竹的没有几个。
      国师叹了口气,把内伤药留下,起身离开牢房,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但想来也是不容易的,就算他在皇帝面前有天大的面子,也不能让皇帝平息丧子之怒,皇帝会不会迁怒国师府会不会迁怒神祇宗都不好说,若他贸然去求情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越锦书跟着一起离开,实际上不用喻尺夜说,他也没有再多靠近练清竹一步的打算,他……不敢。
      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恨来的突然,可过后又会后悔,然而情况已是如此,没有补救的必要了,何况心既已染了灰暗,想再回头便是千难万难。
      再来一次,他或许还是会出手,他的心结成了魔,太子是催手,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师府成为永昌公主的助力。

      “花江园里丧命的不止南宫华朔,有几个整日跟那小子混在一起的公卿之子,也是练清竹弄死的吧?”南宫华亭来到了牢门前,她带来的御医给练清竹重新看过伤后便退了下去,等左右没有闲杂人时她才对喻尺夜道,“现今太子正撺掇着这些人的家人向父皇哭诉,他们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练清竹死。”
      喻尺夜道:“他伤成这个样子,没办法对谁动手,那些尸体上都是我的剑痕,太子非要攀扯到他身上罢了,殿下,他是无辜的。”
      南宫华亭:“无不无辜不是你说了算,仵作会验致死的伤痕,父皇也会希望你跟这件事脱离关系,不过,你现在明晃晃站在我这边了,南宫华渊容不下你,他还是想把你跟练清竹捆在一起下地狱。”
      “那就我来下地狱。”喻尺夜恳求道,“殿下,你把清竹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他的身体不能待在这种地方受折磨。”
      南宫华亭扫了一眼他怀里练清竹苍白憔悴的脸,冷酷道:“刚刚你也听见御医的话了,他伤势如此,已经是个废人,救回来也不可能回到神祇宗少主的位置,更不可能再拥有父皇的信任赏识,那就对本宫没用了,本宫为何要救他?”
      喻尺夜怒视着她:“出征决议已经定了吧?你能够得到西征领兵之权全靠他来周旋,现在却要过河拆桥,这不是成大事者的格局,我看错了你。”
      南宫华亭只道:“你又有什么格局?你要我舍弃你去救他,有没有想过会让我一次损失两个人?你知道我来这儿之前,你爹娘是如何求我救你一命吗?”
      大理寺的监牢不是能随便进的,尤其对于有着弑杀皇子嫌疑的两个犯人,太子更是发话严禁有人进来探视,官差不敢拦大国师,不敢拦永昌公主,却不能再把长蘅长公主与乐安侯放进来了。
      如今两个人在外面为着儿子还不知道是如何的忧急。
      喻尺夜的神色一下暗淡下来:“我对不起他们。”
      这是他唯独对不起的两个人,可是他如果不护着练清竹,练清竹的处境会很糟糕,他只能抢着把所有罪责都担下来,他知道自己对不住爹娘,可他没法眼睁睁地看着练清竹被定罪处死,所有的选择也都是下意识的决定。
      “他是看似无所顾忌实则行事有度的人,从不轻易对谁出手,有错的明明是南宫华朔,清竹听不清看不清,身处危境之中只能自保为上,如果那些人不去招惹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他有什么错?可惜没人听这个道理,他们只想把他除掉,如果我不去理解他还有谁能理解他?”喻尺夜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永远无法共情练清竹的感受,也无法了解练清竹所有的痛苦,这就让他更加自责和心痛,他紧握着练清竹的手,向南宫华亭请求道,“姐,帮帮我。”
      南宫华亭忽道:“爱一个人便是如此吗?”
      喻尺夜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该怎么样,他只明白他当下想做的。
      “我不做无利之事。”南宫华亭道,“要说他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了,至少国师心疼小徒弟,我若尽力把他保下来说不定能得到老人家一些青睐,也能把你将来这员猛将变得死心塌地。尺夜,你不能折在这里,你的战场在西境。”
      喻尺夜俯首对她行了一礼,表明态度。
      “我一直观察太子那些人的动静,还没来得及去父皇跟前转悠。”南宫华亭转身离开,“有些境况只有我可以扭转,等我消息。”

      南宫华亭回了公主府,坐在书房里沉思了片刻,取来匕首对着肩膀划了一下,伤口正在秦度留下的伤痕之上,那伤不算严重,她现在来这么一下,旧伤撕裂开,鲜血顿时冒了出来,将衣衫染透,她草草处理了伤口,换上一套颜色浅的干净衣裳,随便处理的伤口便又渗出血来,染透衣服,漫在肩膀上异常刺目。
      “殿下?”进来送茶的侍从看到那些血迹顿时一惊。
      南宫华亭抬手示意不用惊慌,又低声道:“过两日便是母亲的忌日了。”
      永昌公主的母亲是皇城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知道那是皇帝深爱的女子,深爱却并未封妃,一直养在玘山行宫,后来重病身亡,成了不可提及的禁.忌,皇帝也因此一蹶不振,爱屋及乌之下极为疼爱永昌公主。
      禁忌?她不是因为离世才成为不可提的禁忌,她最初被皇帝爱上时就成了一个禁.忌,连带着永昌公主的身世也成了谁都不能轻易触及的秘密。
      南宫华亭顶着新伤,套上一匹马,直接往皇宫奔去。

      皇帝正在头疼,没错,四子身死,矛头指向他的外甥和国师的弟子,太子和外面一群人都上书要求把这两个人处死,他最大的感受不是愤怒或者为难,而是烦躁,在他思念悠儿的时候,这些人竟然闹哄哄生出了这样的事!他对涉事的所有人都很生气,只有一点慈心用来悲痛那顽劣不中用的四皇子。
      “陛下,大殿下来了。”
      “华亭?”皇帝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快让她进来。”
      “父皇!”南宫华亭快步奔进殿里,脚步匆忙,显得很是急乱,她跪在皇帝跟前,肩膀上全是血迹,双眼含泪,恐慌道,“父皇,有人要杀儿臣!您一定要救救儿臣啊!”
      皇帝大惊,忙把女儿扶起来:“谁要杀你?谁敢?!怎么伤成这样子?华亭莫慌,父皇给你做主!”
      大太监急忙去传唤御医,南宫华亭惊慌未定道:“儿臣此次回都之后便处处被人挑刺,前日好好走在路上,便遇上杀手袭击,要夺儿臣性命。”
      皇帝怒道:“朕即刻叫人把凶手揪出来,查查是谁敢伤朕的孩子!好把他五马分尸!”
      又心疼道:“华亭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这会儿才叫朕知道?”
      南宫华亭道:“本是想着立即进宫请父皇为儿臣做主,谁知道发生了一件事,叫儿臣脱不开身。”
      皇帝道:“难道是花江园那件事?”
      南宫华亭道:“父皇也知道了吗?儿臣发现有人在调查娘亲,为的肯定是从儿臣的出身来指摘儿臣。”
      这其实是事实,太子那边的人不明真相,总想揪她的弱点来攻击她,自然会想调查她的母亲,只不过太子也明白她母亲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一直都是暗中谨慎着来,她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皇帝脸色一变,沉声道:“是谁?”
      谁敢去触碰旧事?!
      这是他的逆鳞!
      他心里忍不住怀疑起来,他也知道因为他喜爱大女儿,朝中有人异议,说什么不合规矩,公主入朝掌权不成体统,太子表面上老实恭顺,对华亭多少也有些不满……那些异议和不满他并没有放在心里,但也不会对异议者太过苛责,可若是有人胆敢牵扯到华亭的母亲那就罪不容恕了。
      南宫华亭道:“是华朔。”
      皇帝奇怪道:“怎么会是华朔?”
      “儿臣也不明白,”南宫华亭双眼通红,“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查娘亲,娘亲她……我很是惶恐担忧,尺夜一向与我亲近,见我受伤便放心不下,与我一同去那花江园找华朔质问,哪想到华朔将我一顿辱骂,说是因为我太子受了很多委屈,又辱骂娘亲,骂我是没人管的野.种,尺夜气不过,便与华朔厮打起来,花江园里那些侍卫便来围攻我们,不管不顾对我出手,结果混乱之中伤着了华朔……”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南宫华亭哭诉道:“我从花江园里出来便伤重昏迷了过去,醒来便听说太子要杀尺夜,还不知怎么牵扯到了练清竹,昨天去花江园的明明只有我和尺夜,我不知太子为何要牵扯旁人,却不提我……父皇,尺夜全是为了我,他动怒之下才出手,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杀了华朔,但尺夜是无辜的啊,若不是他一力护着,华亭还不知道能不能来见父皇,父皇……”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皇帝面前这样哭过,哭的皇帝心都要碎了。
      他也很快从这些话里联想许多,华朔怎么会想起来要查华亭的母亲,定是受了谁的指使,想借由华亭的身世攻击华亭……这中间涉及的阴谋牵扯,皇帝一眼就明白,再看到女儿身上的伤,顿时怒火冲天。
      南宫华亭道:“华渊疼爱华朔,定然要找人泄怒,我不知他在父皇面前是怎样的说辞,我只说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父皇,您不能处罚尺夜,他全是为了我才受此牵连,他何其无辜啊?而且,而且……”她悲痛道,“娘亲生前两个姐妹,灵韵姑姑死了,长蘅姑姑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尺夜襁褓之时也去过玘山,娘亲很喜欢他的,父皇,尺夜错在为着护我太冲动,要说错全都是我的错……”
      这些话劝住了皇帝,他本来的确对喻尺夜很生气,气他永远冲动莽撞的脾性,处罚不处罚还在犹豫之中,华亭这些话一说,尤其是最后一段话,让他想到了悠儿,想到了长蘅,一下便打消了念头。

      御医重新给南宫华亭上了药包扎伤口,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近中午了。
      这件事中必须要把练清竹先摘出去,因为父皇没有为他留情的理由,国师的面子大不过皇子之死,然后就是喻尺夜,已经摘了一个人,他是没法摘出去了,但只要把事情的重点引到“永昌公主”身上,父皇便会心软三分,再以她母亲为说辞,不需要太多证据,南宫华朔便成了该死的人。
      当然会有很多漏洞,太子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但是太子的确叫人刺杀了她,也的确想通过她死去的母亲来攻击她,如今皇帝心中有了定论,一切便都有了定论,为了母亲他不会细辨事实,而且还会对太子心生不虞,认为这一系列事都是太子这个不孝子在针对他的宝贝女儿。
      其实事情也差不多是这样,她也能猜出来练清竹受这一遭罪多多少少都跟站了她的阵营有关。
      走出宫门,她吩咐手下:“通知长蘅姑姑,可以去把人接出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扭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