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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听雨 ...

  •   “怎么跟乐安侯府的世子走得那么近了?”越锦书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他皱了下眉。
      “缘分。”练清竹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册子里的插图,慢悠悠道,“师兄不喜欢他吗?”
      越锦书摇头:“他是黎都里难得不浮不骄的公侯世家子弟,在江湖上也能赞一句少年英杰,我跟拜遥都很欣赏他,不过,他好像跟永昌公主关系不错?”
      练清竹:“没留心过,他们是亲戚,难道应该关系差吗?”
      越锦书放下茶杯:“永昌公主为人略显骄横,清竹,你交些朋友是好的,但是要注意分寸。”
      练清竹漫不经心道:“明白。”
      越锦书又道:“你以前不常出府,如今在外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若遇到什么麻烦记得跟国师府或者我说一声,若是那殷梦何当真找过来,能避就避开吧,你天赋高,自小又聪明,武功总有登顶之日,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去跟他硬碰。”
      以免折了自己,这话越锦书没说出来。
      练清竹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图册里移出来,看向师兄。
      他这二十年来所得到的关爱不多,师尊和师兄都有一份,只是师兄为人比较克制,关心也不大会直接表达,今日倒是难得。
      越锦书起身,伸手过来要拍他的肩膀。
      练清竹赶紧把图册合上了,这种时候不适合“飘忽不定”,他也不是任何时候都随心所欲的人。
      “伤要好好养,游历尽兴之后便尽快回去吧,师尊也该担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越锦书便打算离开了。
      “我明白。”练清竹起身把他送出门去,道,“师兄也要关心关心自己,你精神很不好。”
      越锦书一愣,点了点头。

      又开始下雨了,练清竹趴在窗台上,静听雨声,看着别处小楼里的灯光出神,星河谷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小楼,分布的错落有致,夜间若有灯光,从远处看当真如同星河一般,此时有雨雾遮掩,更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殷梦何的决战他是一定会接的,除了因为那意味着魔门宗主与神祇宗少宗主的对决之外,也因为那是喻尺夜所希望的,喻尺夜希望有人可以打压魔门的气焰。
      他从前觉得自己不会输,是因为他一直那么自信,实际上也是态度随意,他其实没有很看重,而今却是越来越看重了,为此便难得有了些忐忑的情绪,他能够战胜殷梦何吗?
      他的实力究竟在哪一层?拜遥说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他其实还是不能够尽数看清自己。
      不过这些日子看着喻尺夜一点一点挣脱着身上的枷锁,他也跟着得了些感悟。
      “清竹。”
      练清竹回首,看到喻尺夜端着饭菜进来。
      他打伞只顾遮着饭菜,自己淋了一身的雨,把东西放下,随意抹了抹头发。
      “你好忙啊。”练清竹道。
      “整个星河谷都在忙,我是最清闲的。”喻尺夜去里间找了套自己的旧衣换上,“还可以有时间来找你,不过雨太大了,没办法带你看谷里的夜景,如果是晴夜星光满天,会很漂亮。”
      “每天都下雨吗?”
      “应该不会,”喻尺夜把他一拽,抱进怀里,“明天晚上带你看。”
      练清竹低了头去亲他的喉.结。

      舔一舔,再咬一咬。
      喻尺夜仰着脖子叹息一声:“你怎么总喜欢这里?”
      “这里有颗小痣,很漂亮。”练清竹含糊不清道,“我很喜欢。”

      喻尺夜抓着他的后领扯了扯,把嘴怼过去,咬到鼻尖,又到脸颊,耳垂。
      “那我要咬.遍你全身吗?”

      “难道我全身每一处,你都喜欢?”每到这种时候练清竹的声音都格外慵懒,懒洋洋的,仿佛带着绒毛,慢悠悠搔.挠着心上人的心。
      喻尺夜简直受不了,抱住人一通亲。
      而他也总是控制不住的会粗.鲁急躁一些,就好像是烈阳蒸腾,迫不及待把所有水分,所有血液都烧干,为此窒息了才够痛快。

      雨声渐急,好似某种乐曲到了高亢之时,让听者的心都跟着急迫起来。
      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坐下来吃早已凉透了的饭。
      沐浴过后,喻尺夜揪住练清竹给他换药,神祇宗的外伤药见效非常快,手臂上的伤疤已经没那么狰狞,但是胸.口那一处鞭尾戳的有些深,留下了殷红的颜色。
      “如果殷梦何找过来,我代你出战。”喻尺夜突然道。
      “嗯?”练清竹抬手刮了下他的眉骨。
      “我可能不是对手,但总要有一个人去迎战。”
      “你能够敞开自己了吗?”
      “我不确定,但拜前辈说得没错,我还年轻,无论输赢都值得去试一试。”
      “殷梦何好歹一个宗师,他这样的辈分不至于特意找小辈的麻烦,师尊地位尊崇他不敢随便招惹,他找我是在挑衅神祇宗,”练清竹又用指骨一下一下刮着他的脸,“这不是谁都可以替代的,我师兄都不行。”
      有些痒,喻尺夜捉住他的手,明白他的意思,可心底很担忧:“你有伤在身,而且……”
      “这点伤不算什么,”练清竹道,“你也要相信神祇正心。”
      他慢慢转着眼睛:“或许他可以让我确信自己的实力,尺夜,旁人总说,不会有人怪你,可我们心底知道自己的感受,我们自己会怪自己,有些事一定要做。”
      喻尺夜没再劝他,因为这话说进了自己心里去。
      练清竹道:“尺夜,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战场。”

      外间除了雨声再听不到旁的声音,星河谷里明明有那么多人,高手宗师齐聚,各门各派皆有,但却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
      练清竹摆弄着喻尺夜送给他的短笛,随意吹了几首曲子。
      喻尺夜听着笛音,垂眸看着星河剑若有所思:“束音成器的强弱一向只看修习者的功力深浅吗?”
      练清竹则在看着他:“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此功也讲究技法窍门,对于真正的精通者自身功力倒不算最紧要的,但毕竟是灌注真气,内功修习亦不可或缺。”
      他喜欢喻尺夜的很多地方,最后喜欢的好像才是外表,但其实喻世子的皮囊很出色,是怎么都不能忽视的。
      喻尺夜:“可以修到独成一功的只有神祇宗和明心宗了吧?”
      毕竟有两大神功相辅。
      练清竹:“不知道,反正我是闲着没事练着玩,神祇宗里应该也有别人会,倒是镜宗主和她的同门定然精研此道,另外还有冰禅教六尊主之一的檀摩,听说他是此道大家。”
      目光自年轻男子锐利的眉眼流转到好看的下颌,再到清晰的锁骨,接下来是为单衣所包裹的胸.膛,以及劲瘦的腰.身,忽地隐秘一笑。

      “尺夜,咱们玩点别的吧?”
      “玩什么?”喻尺夜放下剑,一听他的语气就是不怀好意,于是也配合着挑了下眉,痞气尽显,故意道,“束音成器吗?我可不行。”
      练清竹晃到窗边合上窗户,然后又晃到他跟前,把他一扑。

      喻尺夜没有倒下去,一条手臂在后撑着,盯着练公子的举止神态,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练清竹把笛子扔到一旁,手指如同抚奏长琴般慢慢撩着,低声道:“五音不全啊?不吹笛子了,我要……别的。”

      他长着不可侵.犯神仙颜,这会儿却有着祸.乱苍生妖.魅骨。
      “别的?”
      喻世子咽了下口水,心里本来半懂半不懂,被他这股邪劲一激,瞬间明白了大半。
      练清竹道:“我可是好好学过了。”
      ……

      夜雨完全驱散了暑热,竹木小楼里满是清爽凉意。
      可喻世子的脑子还是很热,半天缓不过劲来。
      “你竟然背着我悄悄上进?”
      “哪有?”练公子漱了口,轻飘飘道,“那种东西又不好拿到太阳底下公开分享,我千辛万苦得了,自然就赶紧学了,为的还是与你好好相处。”
      喻尺夜用手背敲了敲额头,呼出一口气:“是不是还有别的?”
      “聪明。”练清竹道,“重头戏还没来。”
      喻尺夜一听,顿时有点期待,有点紧张,更多的是血脉偾张,也生出了别的想法:“……是不是应该有来有回?”
      喻世子虽然长的张扬俊美,年少时行事也风风火火,黎都人不明真相喊他小霸王,其实没有做过什么纨绔事,一身正气一心纯洁,当真不太了解某些方面。
      练清竹想了想,表情是那种久违了的真诚中带着点天真,道:“应该吧,不过你什么都不懂,还是我来伺候你比较合适。”
      喻世子瞬间被他的表情哄住了,更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
      “那我该做什么?”
      “你听我的,”练公子温柔道,“我那么爱你,断断不会让你难受的。”
      ……

      外间雨势越来越重,大有刹不住的势头。
      竹楼本来清爽湿凉的空气渐渐又被一种热意染透。
      他们就像重温了暑热,烈阳蒸腾之下,所接触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着很高的温度。
      气息。
      皮肤。
      但是不会因此心烦,顶着这样的酷夏,却还想要更为炽烈的火焰,似乎要把彼此的灵魂捆在一起,一同燃烧。
      ……

      抚琴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就像一把精致却锋利的武器,本身便携有万千危险,他抚琴时危险,与人交手时危险,在其他时刻同样也很危险。
      指骨慢悠悠流连过很多地方。
      手的主人格外在乎危险笼罩下的这个人,所以他可以用上千倍万倍的耐心。
      喻世子起初有些不适应,但在这样一双锋利却又温柔的武器下,终究臣服而又陶醉。

      可练公子说的话不是假,他那么喜爱喻世子,心里是不想让这个人受伤的。
      不管怎么温柔,应该还是会难受吧。
      于是他想,不如让让他。

      一开始设想的冲锋陷阵刹住了势头。
      最后关头,他却鸣金收兵,坐在了他原本想要征伐的这片战场上。
      ……

      喻尺夜觉得,让他为练清竹死了也行。
      他感受到了这个人磅礴如海的爱意。

      清晨的竹楼里响起了琴声,是从未听过的曲子,浩浩无际,仿佛有无边世界在眼前展开,而在那种开阔之中又渐起疏狂傲气,少年凌云志,可立山河巅。
      喻尺夜坐到练清竹身边:“这是什么曲子?”
      “你喜欢吗?”
      “喜欢。”喻尺夜道,“心随着曲声变得无限广阔。”
      练清竹道:“这是我为你作的《星河剑生》,望你可以扫除阴霾,一往无前。”
      喻尺夜怔住,呆呆地望着他。
      练清竹看他一眼,也愣住:“怎么哭了?”
      喻尺夜抹了把眼睛:“清竹,我该怎么对你?我……你怎么会这么好?”
      练清竹歪了歪脑袋,看着他道:“那你好好学习一下那件事,下回让我尝回来,好不好?”
      喻尺夜点头,又失笑:“这种时候说这个,气氛都没了。”
      “不能说?”练清竹也笑。
      “能说。”喻尺夜揽着他的肩膀,温声问,“你还好吗?”
      练清竹一本正经道:“神祇正心修到极致可以抵消任何伤害。”
      说着说着绷不住了:“……难受,但是可以接受。”

      杏林仙束流觞到了星河谷,废话一句没说就被拜遥带到了练清竹跟前。
      她诊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看着,所以闲杂人等都被赶出了竹楼。
      诊过脉,束流觞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道:“是戮魂。”
      练清竹倒是不吃惊,那缕毒缠在心口迟迟逼不出来,他就知道不简单。
      束流觞提笔写着药方,对他道:“此毒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拔除之法,深入心脉,伤人本元,将来也会损耗功力,我只能设法帮你减缓它侵蚀的速度。”
      练清竹微笑:“多谢仙医。”
      束流觞这才露出了点额外的表情,有些惊讶,便又道:“我一直在尝试破解南疆的各种奇.毒,戮魂若有进展,我会传信给拜遥,你通过他来找我。”
      “好。”

      束流觞不会泄露病患的情况,她也一副很不好接近的样子,比镜心澜更没有烟火气,喻尺夜问了两句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端了一盘山泉水冰好的西瓜给练清竹:“情况如何?”
      练清竹一天简直要洗八遍澡,明明也没出汗,可他就是觉得不舒坦,需得过了水才好受,这会儿刚从水里出来,擦拭的很随意,水珠都没净,单衣贴在身上显出了轮廓,发冠则随意丢在一旁,长发湿漉漉的拢在身后,半卧在竹楼木地板上,一身闲适懒散气,慢悠悠道:“一点小问题,仙医说以后去她那里就行。”
      听这话好像并不严重,喻尺夜坐在他身边,拿起布巾想给他擦头发,又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这个举动太亲.密了,不过最后还是去擦了,心里则不放心道:“什么问题?是项前辈说的奇.毒吗?”
      练清竹懒洋洋地咬了口西瓜,不甚在意道:“什么奇毒在仙医面前都不成问题。”
      没必要说出来,既然是杏林仙都无法解决的东西,让喻尺夜知道只会徒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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