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灯下客》墨语嫣然

4、少时桂花酒

　　〖长歌有和，桂花醅酒；凌云志起，荼蘼以归。〗

　　“先生新收的那个岑子衿你认识？”林华一边问道，一边支楞起烤火炉，将刚从山上挖出来的地瓜窝好。
　　“嗯，我母亲曾经是他的乳母。洛县令来青崖县之前，原来的县令和官吏视百姓如草芥，苛政暴行猛于虎。我四岁那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没交上田租，父亲与官吏争执后不久气急攻心病故，家里便没了收入，幸好岑公子念及当年喂养之情，帮母亲介绍了现在这份织布的活计。”蓝羽回道，语气很平静，但却藏着几分温柔，也许是声音太好听的缘故。正说着，刚打好的兔子也处理好了，就等上架了。
　　林华：“原来如此。”
　　“令尊若是知道清和师兄成长得这般坚强勇敢，一定很开心。”洛叶婉端着面粉和洗好的野菜进来，柔声说道。
　　“是呀是呀，明年科举，清和师兄若是一举高中了，又是一桩喜报。”林华接道，又转头白了洛叶婉一眼道：“怎么不叫我嘉平师兄呢？是四月的清和师兄比十二月的嘉平师兄更动人嘛？”。洛叶婉：“你啊，哪里有师兄的样子嘛，最多最多算嘉平同学吧。”
　　“家父临终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用功念书，努力做个洛县令这样的百姓官，去改变苛政。这些年我虽零零散散念了些书，但却始终不得奥妙，幸好遇到你们和许先生。”洛叶婉已经将面粉和野菜用料汁和好了，仨人便开始揉成野菜团子。
　　洛叶婉：“清和师兄不必过谦，我们与你一处读书，也受益良多！”
　　林华：“喔！婉丫头，你这料汁怎么调的，好香啊！”
　　洛叶婉：“独家秘方，恕不奉告。”
　　蓝羽：“我算是发现了，诗书子集、旧史法案、美食插花，霜序师妹不管做什么都能找到自己的窍门，若我来日能入朝为官，定要把女子科举之提案落实，迎霜序师妹入朝！”
　　洛叶婉：“师兄果然知我心中所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林华：“哎，我也知道嘛。只是我能不能考上就不好说了。”
　　洛叶婉：“若是科举考奇门遁甲，你肯定没问题，哈哈哈。”
　　林华：“唉，非我之罪啊。”
　　三人干活都很麻利，不一会野菜团子就都做好了，蒸上片刻便可以开吃了。
　　洛叶婉：“哦对了，我还酿了几坛桂花酒，正好拿来给伯母贺寿。”
　　蓝羽：“我记得那个桂花酒虽然好喝，但是准备起来却十分琐碎。”
　　洛叶婉：“嗐，小事情，林华多多少少也帮了点倒忙吧！哈哈哈。”林华朝洛叶婉肩头轻轻给了一拳道：“胡说，我那分明是立了大功了好吧。”
　　蓝羽：“谢谢你们这么用心给我母亲贺寿。”
　　林华：“热闹又好玩儿的事儿哪用的上说谢谢啊，客气了昂师兄。”
　　洛叶婉：“是呀，能一起准备这些东西我们都很开心哒！”
　　蓝羽：“那我去扶母亲起床。”
　　洛叶婉：“嗯！”
　　蓝羽转身朝屋里走去，洛叶婉忙活着把烤好的地瓜、兔肉和几个清炒的小菜都装点好摆在破旧的小饭桌上，林华把刚蒸好的野菜团子取出的时候被烫得不轻，掉了两个野菜丸子在灶台上。
　　洛叶婉赶紧过来接手，剩下的野菜团子才幸免于难：“你啊，下次用这个干净的布包着取就没那么烫了。”林华嘿嘿地笑着道：“太香了，我着急吃就给忘了。”说着便把掉出来的那个野菜团子塞进嘴里了。
　　蓝羽已经扶着老夫人过来了，还未走近便道：“小华、婉丫头，多谢你们来看我啊，听羽儿说还给我准备了贺寿宴，你们有心啦！”
　　洛叶婉过去一同扶着老夫人，有些撒娇的语气道：“哎呀，您开心就好，我们也沾沾喜气，哈哈哈。”林华已经帮忙挪好了椅子。
　　几人便开始落座吃饭，欢声笑语在这偏僻的林郊弥散开来，树上的麻雀似乎也被感染，开始热热闹闹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不为人知的欢快。
　　“玥孃孃”
　　几人闻声朝门外望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
　　“衿宝儿？诶呦，这么大老远的你怎么来啦！快过来坐。”
　　岑子衿迈步进来，蓝羽赶上前把东西接过放在旁边的长桌上，洛叶婉瞧着没有椅子了，便把自己的椅子给了岑子衿，又去柴房把今天新做的椅子拿过来。
　　“母亲走后，父亲想通了不少。现在他已经允许我自由出门了，今日不说这个。玥孃孃，生辰快乐！”
　　林华和洛叶婉齐声道：“祝全天下最好的玥伯母万寿无疆！”
　　蓝羽从不说这些话，今日也豁出点勇气道：“母亲，生辰快乐！”
　　柳玥：“好好好，我今天呐，可太高兴啦！”
　　“我带了些酒菜，取出来大家一起吃吧。”
　　林华：“猪肚鸡、清蒸排骨、鱼头汤，哇哇哇，今天也太有口福了吧！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柳玥笑得合不拢嘴，道：“吃吧吃吧，婉丫头你也多吃点。”
　　洛叶婉：“嗯嗯。”
　　蓝羽给岑子衿倒上了一杯桂花酒，岑子衿浅尝了一口，又忍不住喝了几口才开口问道：“这是哪里买的桂花酒？香醇浓郁，简直无可比拟。”
　　蓝羽：“是婉丫头酿的。”
　　岑子衿“没想到婉姑娘竟还有这样好的手艺。”
　　林华嘴里塞着几个野菜团子道：“你快尝尝这个野菜团子，好吃的很，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做的。”
　　岑子衿：“好。”说着，便夹起一个野菜团子，：“果然清香可口！”
　　洛叶婉：“哈哈哈，不过是闲着没事儿瞎捣鼓。”
　　岑子衿：“我带的小菜不合婉姑娘胃口吗？怎么不见婉姑娘动筷啊？”
　　洛叶婉：“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吃肉就不舒服。前些时日吃了几口肘子酥，闹了好几天肚子。”
　　岑子衿：“原来如此，那婉姑娘可以试试这个猪肚鸡，这个是养胃的。”
　　洛叶婉：“是嘛？那我试试。”
　　岑子衿：“是的，我曾在医书上看到过。”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饭后蓝羽把柳夫人送回房间休息后，几人便带着几罐桂花酒上了青崖山，在落日之前登上了山顶。
　　晚霞借着暮光在云层中弥散开来，将西边的天空映红，似乎要同杜鹃花比一比，哪里更像仙境。几个少年在山崖边并肩坐着，眺望着远方，说着一些闲话家常，又谈论着海阔天高，认真地许下未来的诺言。

　　洛府，来了一位京都的客人。
　　孙嘉楠：“朝纲不振，前线将士物资供给不足，黎安在边境连连败退，六殿下黎安晟不日便奉旨前往圣雪国谈判。”
　　洛海川：“我们只听闻边境那位少年将军经验不足，贪功冒进，所以败了。不成想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曲折。”
　　孙嘉楠：“唉，伴君如伴虎啊。在京都为官日日夜夜为这些个党争悬心吊胆，楠弟我简直是如履薄冰、一事无成啊。还是咱们青崖县好，我瞧着这些年你已经把这里变的比我离乡时更好了，如今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恍如世外桃源。”
　　洛海川：“诶！楠弟不要妄自菲薄。我家婉丫头曾经听我讲过你在京都的故事，她是白衣之身，讲起话来没有顾忌，你可知她如何说？”
　　孙嘉楠：“哦？女公子如何说？”
　　洛海川：“她说，这世上有很多遭受各种苦难的人，这并非他们的罪过，可是单靠他们自己是很难挣脱苦难的，正是因为有许许多多远处的人在各个职位上为底层百姓而努力，他们才更有希望，更能看见光亮。”
　　孙嘉楠：“女公子之言果然不凡，惭愧惭愧，我竟然差点忘了当年为官的初心不正是这句话吗！”
　　洛海川：“站得更高，风雨便更加暴烈，楠弟能始终坚守初心已是不易，无论结局如何，只要能对得起这身官袍，便不虚此行，不负此生了。”
　　孙嘉楠：“川哥这番话可是让我了悟了，不知女公子何时回来？是否方便一同吃个饭？多年未见，我也想看看婉丫头如今出落得怎样的闭月羞花了。”
　　洛海川：“哈哈哈哈，她今日去为友人之母贺寿，估计晚些回来。过两日，我和夫人备几个小菜，再请楠弟来府上一聚，如何？”
　　孙嘉楠：“好好好，如此甚好！”
　　洛海川：“今日仓促，未能好好招待楠弟，有些对不住了。”
　　孙嘉楠：“川哥说的哪里话，咱俩从小的交情，何苦顾念这些。再者，本就是楠弟贸然来访，川哥不必多虑。”
　　洛海川：“楠弟说的是，我自罚一杯，哈哈哈哈。”
　　孙嘉楠：“我与川哥一起喝。”
　　洛海川：“啊，酒好苦。”
　　孙嘉楠：“哈哈哈，多年未见，川哥的酒量竟然不进反退。”
　　洛海川：“楠弟见笑了，不知此次丁忧楠弟要留多久？”
　　孙嘉楠：“唉，朝廷如今人手紧缺，陛下只允许我丁忧一月。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此次丁忧不被缩减，能在青崖县多待些时日那该多好啊。”
　　洛海川：“楠弟是要在京都展翅的雄鹰，早些回去，也能早日实现心中抱负。”
　　孙嘉楠：“多谢川哥宽慰，那我便先回去收拾收拾庭院了，等川哥来信儿。”
　　洛海川：“好，我送楠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