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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帐下友人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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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暗涌,清夜无尘;子规红遍,春日载阳。〗
宫城外,长街远山的烛火渐熄。夜深人静时,雪花不知疲倦地落满清阳城,又闯入熟睡的梦中,落在心头,轻轻地化开。
“殿下,宫里来消息,皇后生了,是个皇子,这次是个全须全尾的。”非墨说完,拂去身上的落雪,蹲在黎安正的书案前,倒弄着有些浸湿的火炉。
“知道了。”黎安正平淡回道。
非墨:“只是…”
黎安正:“只是什么?”
非墨:“只是这皇子相貌丑陋,既不像陛下,也不像她。”
黎安正:“哦?盯梢的死士那边有消息吗?”火炉已经点好了,房屋里开始暖和起来。
非墨起身,道:“近日没有。”
黎安正:“你亲自去查一下十月前的记录。”
非墨:“是。”
黎安正:“他回来了吗?”
非墨:“还没,但昨夜水枫传信说他夜里已经启程回清阳了,估计今早能到。”
黎安正:“也是不嫌累。”
非墨:“殿下休息休息吧,她这次好不容易有了皇子,一会儿上朝可能就会安排人开始提立太子的事了,恐怕不好应对。”
黎安正:“陛下也不糊涂,没那么容易。你下午陪我去一趟薛府吧。”
非墨:“去看宸萱小姐吗?”
黎安正:“对,你叫上阿杳,准备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礼品,再准备几幅山石明月的字画一并带去送给薛尚书,最好这次能把婚约谈拢。”
非墨:“是。”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天已大亮了,黎安正放下笔,把画丢进火炉,准备更衣上朝。
接下来的几个月,朝堂上为了立太子的事情争论不休。
前往上撼寺的路上,黎安正有些厌烦地想,一个两个的后宫女子频频干政,奸臣为其矛为其盾,国君纵容,忠良遭戮,国事多艰,何其可悲!正想着,已经到了武屿山脚下,上撼寺的钟声传来,黎安正从马车上下来,稍稍平复了几分思绪。往山上走时,几抹鲜红的杜鹃花已经沿途悄悄盛开,为武屿山平添不少生机。到了寺中,芥弥老头正在念经,等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结束。
“弥老头,你就这么喜欢念经?”
芥弥老头笑道:“微笑拈花,佛说两般世界;拨观照影,我怀一片冰心。”时光在他身上仿佛没有踪迹,当年的孩童已经长身玉立,丰神挺秀,他却一如往昔,甚至似乎更加轻快。
黎安正:“今日…”
“今日阳光这样好,花儿这样红,罐罐这样俊,可否先把朝中事抛开片刻呢?我的好罐罐。”说着,这老头竟然不知羞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这个出家人怎的将这撒娇打滚的把戏学的这样炉火纯青。
黎安正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想说,今日想吃春笋、元修菜、玉糁羹。”
芥弥老头:“洗菜去。”
黎安正脱下外袍,熟练地来到芥弥老头的菜园,开始捣鼓。
忙活半天,终于吃上饭。
“弥老头,我订婚约了。”
“哦,哪家的姑娘啊?”
“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薛家姑娘。”
“哦,没印象。”
“你这脑袋除了经文还能记住点什么。”
芥弥倒也不生气,笑道:“于我足矣。”
“她不喜欢政事,是一个挺文静的姑娘,也很温柔。”
“儿大不中留啊,老头儿我啊,只有一句话”
“什么?”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弥老头,我没有退路。”
“说来说去还是朝中事,无趣。一会带你去瞅瞅我开垦的荒田。”
“用枯树枝把开花的地方围起来,你管这叫开垦荒田?”黎安正轻笑道,少年的眉眼舒展开,有着无与伦比的俊朗,比春天里的微风还要让人悸动。
用完饭,黎安正跟着芥弥老头曲曲折折地走了许久,果然见到了一片被枯树枝围起的杜鹃花,红得像一团烈焰。虽然山上陆陆续续地开了一些杜鹃花,但是这样大片的杜鹃花却只有这一处,地势养花,实属难得,也只有芥弥老头才会费心去找吧。
青崖县难得大雪,也许是瑞雪兆丰年,青崖山此刻已是映山红遍岭,红红火火,恍若仙境。
“小心!左边有狼!”林华大叫道,心中暗喊不妙。
那狼从花丛中闪现,眼睛泛着绿光。洛叶婉闻声躲开,两人快步跑开,那狼却穷追不舍,两人体力渐尽,不得不与这匹孤狼近身搏斗,可两人都不会武,只能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显然这抵挡不了多久。危难间,几支利箭摄射向那只狼,谢天谢地终于得救了。
利箭的主人收好弓,缓缓走来,确认那狼已经断气后,三两下剥下它的皮毛放入了背篓,又将它埋好。林华已经瘫坐在地上,吓得有些失神,洛叶婉也扶在树旁,惊魂未定。
蓝羽温声道:“无事了。”
洛叶婉呼吸尚未平复,虚弱地回道:“多谢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我也是青崖县人,之前大雪封山,现在开春了,许多野兽都出来活动了,我送你们下山吧,这样安全。”
林华终于缓过劲儿来:“好啊好啊,大侠,你真是个好人。婉丫头,这花咱赏不起啊,还是快走吧。”洛叶婉跟上前,几人往山下走去。
刚才看着他剥狼皮,洛叶婉有几分心惊,摸不清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开口问道:“公子是附近的猎户吗?”
“不是,我是青崖县的书生。”
洛叶婉:“没想到公子身手这样好,竟然还是书生,真是文武双全。”
蓝羽笑道:“姑娘过誉了,我不过是占了些身长的好处,同野兽们打练过几回,受些伤,慢慢地就有些身手了。再者,射礼也是君子六艺之一,我还算喜欢,便一直没放弃研习。”
洛叶婉:“原来如此,那公子此次上山只是为了练习?”
蓝羽:“不是,母亲织布供我念书,去岁她身体不好,干的活少了些,银钱便不足以维持生计了。我想着开春来山上打一只老虎拿去卖些银钱。好不容易找到一只,抓到后发现她已有身孕,我便把她放走了,幸好又遇上了这位狼兄,哈哈哈。”
洛叶婉:“公子原也是性情中人,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林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佩服佩服。”
蓝羽:“在下蓝天的蓝,单名一个双习羽。遑论有道无道,我不过是被她的护犊之情打动了。”
洛叶婉:“蓝羽兄,叶婉要向你说声抱歉,方才见你杀狼取皮,有些惊吓,恶意揣测了公子,所以询问这许多,公子见谅。”
蓝羽笑道:“无妨。”
说着说着便到了山脚下,林华道:“蓝羽兄不如随我们回家,我们方才也挖了些地瓜,这烤着可香。”
蓝羽:“今日先不了,家母近日身体欠佳,我须得早些回去。”
林华:“既如此,那便不强留公子了,咱们下次再会!”
洛叶婉:“悦风书局最近要办诗词大会,有些缺人手,蓝羽兄若是愿意,可以一试。”
蓝羽:“多谢告知。”
洛叶婉:“那我们来日再会!”
没过几日,洛叶婉就在悦风书局见到了蓝羽,可以说他是最能干的劳工,搬书修瓦算账无所不能。
不知是不是洛叶婉长得好看的缘故,年前青崖县的孩子们就追着洛叶婉给他们讲课。实在推脱不开,再者洛叶婉还算喜欢讲学,便在悦风书局支了间小屋子,给孩子们免费讲学,于是乎洛叶婉总能收到油桃、李子、大枣、竹笋等等“学费”,反复拒绝不成,干脆把这些东西都当成课间零嘴分发了。
蓝羽来悦风书局做工后,三人常常等孩子们散去后在悦风书局一起研学。几番交谈下来,洛叶婉深感蓝羽是几人中才华最佳之人,诗书礼乐无一不通,只需多加指点,成才指日可待;洛叶婉需要温习两遍才精通的书,他在之前完全不曾接触过的情况下,只需一遍便可得关键,且能触类旁通、鞭辟入里地生发出新的见解。再后来,林华也感觉到了。洛叶婉干脆邀请蓝羽一起来听许先生的课,算旁听,不计课费。
起初蓝羽有些抹不开情面,但洛叶婉说:“蓝羽兄虽然才华惊人,但要准备科举考试,许先生的指导是很有必要的,她对科举的判分制度有些了解。”
一来二去地,三人关系愈发地好,有时秉烛夜谈直至天明,只感酒逢知己千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