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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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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鹤好不容易从舞会上抽身离开。
他会跳舞,还是这方面的好手。想当年,跳舞还是云舒交给他的。当年分手的时候,他苦苦哀求云舒留下,云舒冷声道:“我不是给你留了一样不错的技能吗,有不少女生喜欢会跳舞的男人。”
今天是谢颖的生日舞会,楚鹤与她是多年的好友,两人与其他团队成员一起,将Crane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工作室做成一个世界知名的游戏公司,她的生日楚鹤没有理由不参加。
可是若以生日为借口,试图帮助他和云舒破镜重圆,那大可不必。
楚鹤已强调过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坚信自己和云舒都是良马,不必再在旧人身上浪费时间。
司机没问他要去哪,一般楚鹤不吭声就是默认回滨海区Eastlights公寓。
他与家里人关系一般,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楚鹤的脑海里闪过云舒跳舞的身姿。她是他的老师,水准自是一流。她跳起舞来时而张扬时而热烈,两人共舞的时候,她会在不经意间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可楚鹤更喜欢姜小渔跳舞的样子。她的外婆是专业舞者,她多少继承了点天赋。听说《天真的向日葵》需要爱豆的流行舞蹈,小渔去培训了段时间,学起来比ESTE的成员都快。她跳起舞来的样子草率又冲动,流淌的快乐却比云舒更真实。
楚鹤忽然说:“去我父亲家。”
司机一怔,马上调转车头,往楚父家开去。
楚挽结束了她的小说和编剧课的作业,她看起来像瘦了十斤,黑眼圈使得美貌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楚鹤想她是个成年人,会照顾好自己,便没有多问她的身体情况。
“爸睡了?”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今晚你会和云舒姐——”
“别提她!” 楚鹤焦躁地扯了扯领带,“我跟她是过去式,知道什么是过去式吗?”
楚挽打了个漫长的哈欠,蜷缩在沙发上,她看起来眼神无光,有些恹恹的,郁郁的。
“最近都在家里,没出去跟朋友玩?不是我说你,一天到晚闷在家里,还死守着这块沙发,迟早会闷出病的!”
他平素对妹妹少不了毒舌,但心底深处又有关心。
楚挽没有做声。
“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还是没做声。
“楚挽!”
楚挽被这声吼叫惊道,露出如梦初醒的样子,支支吾吾道:“你,你说什么?”
“算了。” 楚鹤坐到了她对面,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妹妹:“你最近有没有点情况?”
“什么情况?”
“比如交往男朋友。怎么,没有朋友给你介绍对象吗?你说姜小渔在圈里混,帅哥应该见得挺多,怎么没给你介绍。”
他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目的只是为了引出姜小渔这个人。
楚挽打了个哈欠,说:“她,她自己都忙得不得了,哪有时间做媒人。”
“不是杀青结束了吗,不休息?”
“嗯,听说她和二哥,蓉蓉一起去纽约了。小渔昨晚跟我说的,她还问我想要点什么纪念品。”
修.长的食指稍稍用力,就将领带顺滑地从衬衫领子里取下,楚鹤感到莫名的烦躁:“那他们现在应该到纽约了吧。”
“应该吧,我没问。”
“你也应该出去走走了。” 他霍然起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正好我要去美国出差,带你去散散心。课程不是可以远程上吗?至于写作,带着电脑去哪都行。你自己准备下。”
楚挽没有做声,楚鹤就当她是答应了,上楼回房间休息。他只睡了六个小时,一觉起来发现妹妹醒得比自己还早,而且已将去美国的事同父母说了。楚家夫妻一直希望两兄妹相处和睦融洽,他们巴不得现在就将两人塞到飞机上。
楚先生临行前他吻了下女儿的头顶,柔声道:“你说你现在不工作了,怎么学习起来比从前还要憔悴了?在纽约多待段时间吧,你不是特别喜欢那里吗。”
楚太太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对楚鹤道:“小鹤,小挽就麻烦你照顾了。”
他在这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感情——愧疚。
对楚太太的愧疚,对楚挽的愧疚。
谢颖打来电话,笑说:“工作狂终于休假啦?太好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原来楚鹤也不是机器人嘛。”
“我本来就不是机器人。”
“怎么突然想到休假啊?” 谢颖好奇道:“难道有情况了?告诉我嘛,我转告云舒让她死心。”
“懒得跟你说。”
他挂下了电话,不能再往下讲了,他不想语气的心虚被人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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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玉推开酒吧的门,叮铃的声音响起,一男子走了过来,他个子很高,波浪式的浓密灰色卷发,清澈的蓝眼睛,鹰钩鼻。他操着英国伦敦腔,用英文说道:“好久不见了哥们!”
苏凉玉走上前去,与那男子简短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指了指身后的蓉蓉和小渔,说道:“这是我妹妹Jossie,你见过的。这是我公司的艺人,姜小渔。”
小渔没有英文名,她磕磕巴巴的用英文介绍自己叫姜小渔,顺带解释了下渔的意思。
“叫我费黎明就可以了。” 费黎明眨了眨眼睛,冒出了一句中文。
“你会说中文?” 小渔惊讶:“说的不错。”
“我十岁时跟父母去过中国,在那里读了三年的书。来吧,我给你们留了好座位。”
三人坐到了距离小舞台最近的一张圆桌。小渔看向小舞台上的三角钢琴,低声道:“这是一家爵士酒吧吗?”
“是的。”
小桌子上点着一对对的橘色褶绸的罩灯,桌布是老式印花,配上满墙的爵士歌手照片或海报,怀旧的气息洒落在每一个角落。
“我喜欢这里。” 小渔下了结论。
“纽约有很多很好的酒吧,所以当你说想去酒吧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该带你到哪。这是我朋友开的,费黎明比我大五岁,他是萨克斯高手。我读书的时候喜欢来这里。”
“上大学的时候?”
苏凉玉是DCT在北美部门的练习生,他并不在琴洲本地度过练习生的生涯。
“嗯,我们做练习生的时候禁止饮酒,所以我来都是喝非酒精饮料。”
“不仅如此。” 费黎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这家伙还经常来这里演奏,为我们带来了很多女客人。想来点什么?”
蓉蓉翻起了菜单,这里的酒很不错,但食谱多少令人失望,牛油果三明治和传统“英国名菜”鱼炸薯条都不能勾起三人的食欲。但秉持着饱腹即可,主要是享受环境和音乐,三人随便点了些。
“我去上个卫生间。” 蓉蓉起身离开。
目送蓉蓉的背影消失,苏凉玉轻笑:“什么上卫生间,你信不信她其实是给男友打电话去了。她交了个鬼佬,我叔叔婶婶很不高兴。”
对环境的新鲜感褪去后,小渔的心情又陷入了被章婧背叛的阴霾,她低低地笑了下,算作敷衍。
酒来了,小渔抿了一口,眼角无意间看到邻桌两个面孔英俊的男士正好奇地朝她的方向看。
苏凉玉一副洞若观火的样子,勾了勾手指,示意小渔将身子前倾过来,他低声道:“我猜他们一定是在想,这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小渔失笑。她从前听说男人往往比女人更高估自己的魅力,苏凉玉这话真是自谦过头了。以他的身高,长相,地位,应该是那两男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才对。
“胡说什么呢?”
“不是胡说。” 苏凉玉正色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像你这样优秀的,漂亮的女孩,总是不自信。”
小渔的表情和身体一时都僵住了,苏凉玉歉然道:“你可以不说。”
小渔摇摇头:“没关系的,我愿意告诉你。”
她低头看向小圆桌上那盏小小的,圆圆的灯,少年时代她最喜欢的就是床头灯亮起的时候,因为那宣告着一天的结束。她回到了家,最温暖的地方,她的避难所。
“我初中以及高中那几年遭遇过校园霸凌。这些霸凌都是我同桌带头的,她是班长,也是班级里成绩最优异的学生之一。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她一开始只是孤立我,将我踢出学习小组,或者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交易的东西,将我跟别的小组的成员交换来交换去。到后来,她们开始逼迫我考试作弊。我当然是不同意的,自那之后,我的处境就开始变得艰难了。”
“后来,你在电影里看到的校园霸凌事件,基本都在我身上上演了。上厕所被隔间的人当头泼冷水,上体育课鞋子里被放钉子,跑步的时候被人故意绊倒,被人传黄谣。我想过要反抗,我告诉过我的班主任。可我班主任,他是个年轻男人,跟,跟其中一个霸凌的女生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他当然不会倾向我,还将我大骂了一顿。还有,我同桌的男朋友,在校外堵住我,问我要零花钱。我很怂,我给了几次,后来我真没钱了,他们开玩笑,说我脸蛋不错,如果去卖的话——”
她停住了话头。
过了一会,小渔轻声道:“后来,我出了场车祸,外婆从我身上发现了那些被欺辱的伤。我外婆可不是好惹的,她暴跳如雷,誓言要将学校戳出个洞来。但我的学校是当地最有名的中学,一旦事传出去会影响名声,校领导是绝不允许外婆闹事的。他们给了补偿,而我,我接受了.......我想,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做的不对,所以才会被人遭遇这些。”
“高中时代是谁霸凌你?”
小渔苦笑:“还能是谁?当然是我的同桌了,我们成绩相当,她跟我考上了同一学校,好死不死我们又在同一个班,你说,这是什么孽缘。也许,真的是我不好的,我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永远不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苛责自己,你没错。” 苏凉玉打断了她。
小渔嘴角无力地向上抬了抬。
“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话的,这么好的环境,应该聊开心的事才对,谁想听这些不光彩的破事。”
“不会,我很荣幸。” 苏凉玉笑了笑。
“真的?你也会跟别的艺人这样谈心吗?” 小渔问道。
苏凉玉一怔,随即缓缓摇头:“不会,我没那么多时间。”
“可你在我身上花了时间。”
“因为你将会是Lights最出名的演员。” 他迅速回答,然后抓起酒杯灌了一口。
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小渔心里一动。
是吗?仅仅如此?
他看着她,目光里端着一汪柔和的水。小圆桌上的灯闪了一下,两人都没注意这接触不良的小插曲,费黎明上台吹起了黑管,邻座的两个英俊男人时不时还满怀期待的眼神投注到小渔身上。
她迎着苏凉玉的视线,她心里一紧,垂下头去。苏凉玉见她垂下睫毛,有些惶然不安。两人心思浮动,心底深处有微妙的瘙痒,不过是半分钟的沉默,却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