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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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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并且接受了现状,用万念俱灰可能刚好能够形容许寻欢现在的心情。
她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右手被纱布层层包裹起来,悬吊在半空,左臂一条长长的创口缝合线延伸到肩头。
病床围着一圈人,黄郁坐在旁边,毛柠、邱朵、方黛柔依次,还有亲戚朋友,同事同学,和她的几个学生。
门外有很多记者,采访不到许寻欢,就去监控室看,还采访事发目击者。
一天前。
许寻欢拿着辞职信到医院,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去上海找人。
方黛柔不愿意放人,她深知许寻欢在这个医院意味着什么,这样一个人才流失是医院的严重损失,自己的医术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许寻欢只好如实说:“秦如烟不见了,我联系不到她,我要去找她。”
方黛柔欲言又止,差点说漏嘴秦如烟在坐牢的事情,辗转思索了一下,道:“给你放个长假吧,一个月?”
“随便你吧,一个月后如果没有结果,我再来辞职也来得及。”许寻欢可没心思在这里计较什么了,“阿柔,我走了,你好好干。”
“嗯。”方黛柔送她出门。
“不用送了,就到这里吧。”
“好。”方黛柔目送她在走廊尽头逐渐消失。
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男人歇斯底里的嘶吼,有小孩和妇女惊恐的尖叫,还有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
方黛柔冲上前的时候,许寻欢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地上的西瓜刀泛着寒光。
两个男人钳制住施暴的男人,并掏出手铐将其铐住。
见到方黛柔,其中一个男人和她进行交涉,原来他们是便衣警察,施暴者是越狱在逃的罪犯,已经盯很久了,本来马上要抓住了,想不到他突然情绪失控。
方黛柔当然认识,那个人是钱昊。
几个医生慌忙把许寻欢推进手术室里,许寻欢左肩被砍了一刀,深得见骨,一会儿功夫已经血肉模糊了。
但最要命的还是她的右手手指斜切的伤,食指第三指节已经快被削落了,只剩下一点皮肉黏连着,中指第二关节被砍进去一半,无名指和小指的伤较浅些。
在场医生无不惋惜,作为一个医生,这样的伤,基本上,告别医术生涯了。
邱朵擅长这种大面积创口手术,清理了创面,很利落地止血后,已经开始缝合。
许寻欢还是清醒的,她侧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方黛柔换了手术服,红着眼眶给许寻欢接手。
“不要。”她轻声说。
“什么?”方黛柔抬起头看她。
“麻醉……不要,手,绑着。”她的声音轻得好像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
“想什么呢,不打麻药,等会一动你的手就完了。”方黛柔心里堵得慌,几度哽咽欲哭,把这种感觉拼命压下来,专心给许寻欢做手术。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许寻欢怎样,自己的一切行为明明都只是针对黄郁的,只有黄氏公司的污水确实是自己泼的。
采访许寻欢的那个记者本身德行不端,包括当初她匿名联络到黄洋和钱昊,引导他们去伤害秦尽欢,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开车撞人。
至于对秦如烟做的事情,可能真的有嫉妒的成分在,许寻欢得到所有人的万千宠爱,秦如烟对她更是专一到极致。
无论如何,方黛柔都没想过要毁了这个可敬可爱的好朋友,现在这个局面让她痛苦得想要去死。
捱不住浑身的剧痛以及失血过多,许寻欢晕过去了。
类似于以死谢罪的想法只存了一刹,方黛柔决定一条路走到黑,毕竟那些都是天衣无缝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自己只是利用人性稍加引导。
毛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心疼得不行,连夜从部队赶到医院。
黄郁生气了,调动所有资源去查,向有关部门加压,把钱昊判死刑,有关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录口供的时候,他们把幕后推手供了出来,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幕后推手是谁。
恋人之间是有一定感应的。
秦如烟高烧不退,梦里梦外都是许寻欢,场景一直变幻,有时候是欧式庄园里,她采了一小篮子的草莓,两个人吃草莓的样子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又一起去海边,她坐在自己的单车后座,乖乖的抱着自己的腰;
深夜里眼角带泪,绵绵软软求饶的样子;
还有她弹钢琴时惊艳全场的样子;
最后是秦如烟在医院门口等待下班的许寻欢,她巧笑倩兮,一下班就跑出来,扑进秦如烟怀里。
秦如烟脸皮薄,会说:“低调,好多人看着呢。”
她突然悲伤质问:“阿烟,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猛地惊醒,久久缓不过来。
三月十五日H市第二人民医院外科医生许寻欢遭遇医闹断指的新闻上了各大媒体头版,全国瞩目,幸好监狱的消息闭塞,也不允许外带什么材料,林冬青只带了饭盒,也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秦总,澳大利亚的威尼决定撤资了。”
这个公司是秦如烟一手创建的,有些东西基本上是她的专有,包括威尼和秦如烟达成合作,完全是因为仰慕秦如烟的人格魅力,小林根本没办法撑起一片天。
秦如烟抿了抿唇,淡然地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她的自信与达观,源于这些年来摸爬滚打一手创立起来的这些财富,即使财富蒸发了,获得财富的方法也铭刻于心了。
保外就医的审批手续比想象中要复杂,一直被卡,花钱打点也行不通。
秦如烟退烧后,回到监狱里。
由于秦如烟的气质很出众,女狱警对她印象深刻,也知道有人刻意针对她,便暗地里对她特别关照一些。
囚犯的日常工作就是种地和做流水线手工,供给部队的军装就是出自这里,要求也很高。
了解到她的学历,女狱警帮她申请了图书馆的工作,就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在流水线劳作了。
连着几天,女狱警巡视完工作就搬个板凳坐到秦如烟对面。
视线相当炽热,秦如烟忍不住抬头与她直视,不解道:“为什么一直看我?”
“好看,就想多看两眼。”虽然言语有些浮夸,但她眼里只有诚恳。
秦如烟微微皱眉,继续低头看书。
女狱警却有意打开话题:“3306,你的名字叫秦如烟吗?”
秦如烟合上书,再次抬头,挺直了一些脊背,以一个较为礼貌的姿势回答她:“是的,很感谢你最近对我的帮助。”
“我叫张瑶,之所以帮助你,一是受人所托,二是了解到你是被冤枉入狱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我能知道是受谁的托么?”秦如烟很不明白,在上海她可没有什么熟人,难道是许寻欢找到自己了么?
张瑶笑着摇摇头,“过几天出狱了,她会亲自来接你的。”
“好。”对方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毕竟也不熟。
过几天出狱,真是一句值得期待的话语。
说是过几天,过了几天又几天,监狱生活的一个多月过去了,终于,四月二十八日上午九时许,张瑶解开了她的手铐,领着她朝外走去。
林冬青换上了囚服,和她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监狱大门打开,外面是个晴天,黄飞灵长身而立。
“怎么会是你?”秦如烟颇为意外。
走近一看黄飞灵的表情严肃,拉着她的手往车里带,一边高声说:“张瑶我先走了,记住了这个是秦老板,改天让她请你吃饭。”
“去火车站,快!”黄飞灵朝司机说完,车子就疾驰出去了。
“我实在找不到能充分证明对方犯罪的证据材料,时间拖太久,你不能再拖了,我只能逼林冬青翻供顶罪了,反正她也的确罪有应得。”黄飞灵语速颇快地说完这些,再看秦如烟的时候,有些悲悯。
“怎么这样看我?”秦如烟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出狱前她洗了个澡,看到镜子里自己瘦得有点脱相了,最近没好好吃饭。
“我以前说同性恋是病,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为我的浅薄感到羞愧自责,秦如烟对不起。”黄飞灵叹了一口气,“我给你买了回H市的火车票,我陪你回去。”
妈妈知道了她和秦如烟绝交的原因,气的差点打断她的腿。
秦如烟不解地看着她。
“发生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我现在告诉你,你答应我要冷静,行不行?”
“你说吧。”
黄飞灵紧紧攥住她的手,纠结半晌也说不出口,“还是上了火车我再告诉你吧。”
“行。”能有什么事呢,坐牢都熬过来了,秦如烟拍了拍紧握着自己的手,“放松一点,你怎么了?”
“我没事。”
看了一会儿车窗外变幻的风景,秦如烟道:“我的手机和行李还在家,我想回去整理一下再回H市。”
黄飞灵摇摇头,“已经快到了,回去再来就赶不上火车了。”
“为什么这么急回H市?”
黄飞灵答非所问,“对不起,我应该第一时间把你弄出来,而不是一直拖着找什么证据的。”
“你能帮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谢你了。”秦如烟踌躇了一下,难为道:“你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
“打给谁?”
“小欢。”
这时候刚好一个电话进来,“稍等一下。”黄飞灵接起电话,一路再也没有挂断过。
候车,检票,进站,坐下。
汽笛声声,火车缓缓开动,黄飞灵拿出准备好的报纸,是三月十七日的。
黄飞灵是学心理学的,这些年有一定造诣,和秦如烟住了两年多,多多少少知道她是个心理承受能力相对弱的人,很容易崩溃,普通人看不出来,还会觉得她傲慢,是因为她把防备筑得比较高。
“秦如烟你还好吗?”黄飞灵试探着问她。
秦如烟抿着唇,眉目紧拧,轻轻问:“这是真的假的?”
“这是真的,医闹事件在头版头条连登三天,全国上下沸沸扬扬,受到了上面的高度重视,包括对医患矛盾的讨论……”看着她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黄飞灵不敢说下去了,“你冷静点,小欢姐姐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秦如烟盯着报纸看了两三遍,放到小桌上,头靠着座椅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呼吸间单薄的肩背微微颤抖。
黄飞灵拉下车窗的遮光板,往秦如烟手里塞了一张面巾纸,“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喊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