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记事》北人青

71、【10】

　　本末倒置，天地反转。

　　山白的手链已经由银化金，顺从她的心意冲上电网，引起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此刻，山白与江迟，以及游翡就站在泡泡外面。

　　金线犹如张牙舞爪的怪兽，在电网中横冲直撞，一点也不逊色。

　　很快，电网落了下风，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原本靠近的水母们被这一变化惊到，反而离得更远了。

　　山白从腰处伸出两条触手，卷起两个人，脚尖点地，直接飞起来。

　　瞬息，他们就安稳地穿过了电网。

　　金线松开桎梏，追随山白而去，电网恢复了原样。

　　短短几分钟，在这个信息传播受限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知道瞭望塔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所以山白这一举动冲击了一大波人的世界观。

　　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他们真的感觉到天塌了。

　　集团被围得水泄不通，警卫队持枪维护秩序，捣乱者就地处决。

　　柴镜铭终于露面。

　　他走下高高的台阶，来到实验室。

　　正在忙碌的研究员们心里一紧，脊背绷起来，低着头不敢乱看。

　　柴镜铭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了更深的地方。

　　最里面是关押试验品的牢笼，每个笼子里面都有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是基因实验的失败品。

　　长长的通道两旁，用铁钉缝起来的的兔子，长出鸡脚的鲨鱼，没有皮肤的青蛙，三头的章鱼……

　　智力低下，攻击力不稳，寿命太短……种种原因被打上了不合格的标签，但本着二次利用的想法，并没有立即销毁。

　　见到有人过来，它们贴在玻璃上面奋力撞击，砰砰砰——

　　柴镜铭轻蔑地在手腕上面点了几下，牢笼的上下方向猛然发动了电击，灯光一闪，就有焦烟冒出。

　　其实把它们摆在这里是柴镜铭的恶趣味。

　　他喜欢做造物主掌控一切的快感，反抗只会让他更兴奋。

　　新一轮的反抗又来了呢。

　　柴镜铭走进最深处的房间，里面有四个人正在等他。

　　****

　　江迟瞪大眼睛，不想错过每一秒。

　　适应了身体失重的感觉之后，江迟的注意力就被奇妙的景色所吸引。

　　他看着脚下的人越来越小，身侧的山白如同神邸一般，高贵而不自知，金线撑出异形的裂缝，头顶是深蓝如墨的海洋。

　　在穿过电网之后，身体的方向瞬间反转。

　　江迟现在仿佛进入了镜像的世界，与外面的人类反转。

　　一头扎进海里，他眼看着山白变幻成白人半水母的形态，至于游翡，倒是还保持着人形。

　　山白的人形头上长出来一圈水母脑袋，像是带了一顶礼服帽，上身没有变化，但从腰际开始，是四条长长的触手，跟裙子似的。

　　她发现这样的形态可以综合两个物种的优势，两个字，好用。

　　山白踢了游翡一脚：“去你家。”

　　被点名的当事人从游离状态恢复过来，脑袋清醒了不少，他先是摆手势告诉围观的水母们，自己没事儿。

　　随后不适应的手脚并划，开始带路。

　　值岗的冥河水母们，派出了两只去禀告长老，人类刚走就回来了，走的还不是以前的门。

　　不对，不是纯人类，是一个味道奇怪的人和半只水母。

　　这太奇怪了。

　　游翡没有管那么多，他及现在急迫地想要变回水母，这个人类脑袋实在太傻，他接受不了了。

　　这里的水与别处不同，很舒服。

　　山白脑海中亮起了一片星星点点，全都是同类。

　　数量多了，对比就非常明显，有的更大更亮，有的又小又暗，还有的大却淡。

　　往里面游得深了，看见一座珊瑚拱门。

　　五彩缤纷的散发着光亮的的珊瑚，就像是家里的夜灯，游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赶紧游过去。

　　穿过珊瑚拱门，就彻底进入了奇幻瑰丽的水母王国。

　　深不见底的庞大石山，层层叠叠，有廊桥还有门洞，不同颜色的泡泡倒着挂在上面。

　　游翡左拐右拐，来到一棵珊瑚树下，冲山白他们招手，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搭在江迟的的肩膀上，然后示意江迟拽上山白。

　　紧接着他带着他们朝着蓝色的泡泡钻了进去。

　　这里的泡泡都是冥河水母的空间，也是它们的家。

　　“欢迎来到我家。”
　　游翡挑起眉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小傲气。

　　冥河水母是群居却独立的生活方式，每只水母自出生起就会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面，那是它们的私密地方。

　　游翡的家和他的气质很相符，冰冷华丽。

　　“我要先把小翠放起来，一会儿长老它们肯定就到了。”

　　他转身进了里屋，山白打量着四处的装饰，看来水母们已经摸索出了最适应自身的一种模式。

　　岸上可以消遣，但最终归宿仍是海洋。

　　面向人类开放应该以水母为中心去融合，去包容外部文化，而不是整的不伦不类跟个假人似的。

　　江迟发现这里没有椅子，倒是有几个不知名的草团起来的垫子，他反应过来，水母是不需要坐的。

　　嗯…成吧。

　　本来想给山白找把椅子，现在看来，不用了。

　　“来了。”山白突然开口。

　　江迟瞬间警觉，站到山白的前面，盯着他们进来的方向。

　　“游翡，出来。”

　　一般来讲，冥河水母注重隐私，即使玩的再好的同伴也不会随意带回空间。

　　游翡目前比较傻，愣头愣脑的就带人进来了。

　　但是，长老们没有傻。

　　所以哪怕很急，它们还是恪守礼节在外面呼唤，最主要的是游翡的空间，没有邀请它们进不去。

　　听到信的游翡下意识想要把泡泡的禁制打开，让所有水母都进来，还好被江迟按住，山白拽着他们一起出去。

　　山白一露面，场面变得有意思起来。

　　为首的几个长老，感应到山白的气息，被震慑住，一时不敢动弹。

　　反倒是后面的年轻一辈，没太大反应，只是单纯好奇山白怎么是这副模样？难道又出了新实验吗？

　　被江迟按住胳膊的游翡，脑子抽抽，直接开大：“山白，她是新的族长，祂闺女。”

　　……

　　冥河水母与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是血脉传承，血脉为尊。

　　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于是，没有争番打斗，山白直接坐上了议事厅的王座，江迟的身份也被直接拔高，获得了一把古董椅子。

　　黑压压一片冥河水母聚在一起，江迟感慨，这场面太像邪恶反派密谋坏事了。

　　自己的角色就好比卖身求荣的狗腿子间谍。

　　从人类的视角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

　　山白居高临下，听着底下一群在汇报情况，眼底露出几分嘲讽。

　　“我族被人类欺压甚久，蜗居在这一小片海域苟活，还请族长做主，将人类赶出去，重复我族荣光。”

　　山白懒散地靠在王座上，问它：“说话说得挺有一套，江禾死的时候你在干嘛。”

　　“这……”

　　另一只水母插上话：“这不一样，江禾受了我们一族的照拂，创造文字，教书授课是他的职责所在，是他的工作。”

　　“工作？那你识得这么多字，都学到什么德行了？”山白毫不留情。

　　“族长，你不能偏心一个外人啊！”
　　“还请族长做主，带领我们夺回秘海啊！”
　　“族长大义——族长大义——族长大义——族长大义——族长大义——族长大义——”

　　一群倚老卖老的蛀虫。

　　嚷嚷的山白头疼，她右手轻点，金链顺从心意飞起来把闹腾的水母全都丢了出去。

　　这下清净了。

　　仅留了几只安静的年轻的水母。

　　山白发话：“你们讲讲看。”

　　“首先恭贺族长归位，我们一族，一切荣德皆依赖族长。其次，时代变了，我们已经与人类产生了很深的纠葛，是否应该顺应潮流，寻找一个平衡的点。”

　　这只说完，另外一只继续接着说道“听闻人类的社会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对族长不尊敬，我只是想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也来一次改革，有能力者居之呢？”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

　　几只水母全都绷着，怕惹怒了族长。

　　山白没有生气，她明白年轻一辈的意思，有能力者居之，意思就是让职责岗位开放，不再世袭。

　　对于血脉传承的冥河水母来说，这种说法简直是大逆不道。

　　偏偏山白自己就是个异类，她喜欢这个观点。

　　“你们说得很好，时代变了，我们要跟着时代走，攘外必先安内，秘海如今的局面就是我们一族的内部写照。”

　　山白吩咐它们：“把你们具体的观点写下来，一条一条列好，我要看到计划表，明白吗？”

　　“明白。”年轻的冥河水母们齐声回答，声音雀跃。

　　待它们都离开，江迟接话：“果然每种生物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遇到相似的问题，人更像是统称，不管是老鼠还是水母，接近人类的时候，就会患上人类的病症。”

　　山白心情不好，她用触手戳戳江迟的肚子：“陪我转转吧。”

　　江迟顺势握住她的触手，在自己手心打了个结，牵着山白走下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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