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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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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贵妃和娴妃索性自己入了内室,出来时表情皆颇为复杂,茯苓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位娘娘身后,死死垂着头。
温贵妃二人进来时茯苓尚未来得及拔针,所以画面看上去,依旧很是震撼。
茯苓余光扫过,温贵妃总是挂着的傲慢笑容已然崩裂,娴妃看了看楚嫔又看了看茯苓,欲言又止。
“嗯......茯苓姑娘......”娴妃头皮发麻地望了一眼塌上的刺猬,又烫伤般地移开目光,落在茯苓面上。
少女温顺端庄,听见娴妃唤她便恭敬应声,娴妃连忙摆手,只觉人不可貌相。
要么说司药所女医值得信赖呢。
“二位娘娘不必担心,楚嫔娘娘情况目前尚算稳定,奴婢正准备拔针,若是之后一夜不再发作,人便算是救下了。”
茯苓干脆解释道,省了这二位的纠结。
娴妃轻轻点头,露出了点笑模样,她这一天也是提心吊胆,眼下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毕竟她乃令和宫主位,若是楚嫔身死宫中,她在陛下那边也讨不到好。
温贵妃则是干脆利落,直截了当地问茯苓:“你救治皇嗣有功,想要什么赏?”
茯苓自然推拒,她此番行事本也不是为了向贵妃讨赏。
温贵妃见状也不多言,只说知道了。
得知楚嫔母子均无事,满屋嫔妃总算心满意足地散了,走时还不忘三三两两地拉着手谈论今日见闻。
而茯苓则为楚嫔拔了针,派人与顾司药递了信,在令和宫中留到了子时,见楚嫔无甚异样,才由楚嫔身边两位宫女护送回了司药所。
一番洗漱,躺下已是丑时,茯苓躺在床上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很快便沉沉睡去。
睡醒已是日上三杆,茯苓被不间断地砸门声闹醒,辗转半晌不胜其扰,还是眯着眼下床,拖着步伐为来人开门。
开门便见到素问,素问放下适才砸门的手,一把扯过睡眼惺忪的茯苓回到屋内,把茯苓压回凳子上拿起梳子开始为她顺发,一边动作一边兴致勃勃道:“我就昨天出诊了大半天,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情,现在满宫上下可是传遍了,司药所的新女医妙手回春,从阎王手里抢回了楚嫔母子。”
“我们可得快些,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了旨意,要晋你为正八品掌药。”
温贵妃如今代掌凤印,司药所的女官位置也确实不满,所以温贵妃提拔一个无品阶且刚立了大功的小宫女自是无可指摘。
素问见茯苓还懵着脸,暗暗笑了一声,又放轻了三分动作。
毕竟她手下的这颗圆脑袋的主人,马上就要成为温贵妃眼前红人,司药所新晋正八品掌药了。
后来发生了何事茯苓着实有些记不太清,她如布娃娃一般,被素问飞快地打扮好后领去了顾司药处,又被顾司药拉着上上下下检查一通确认并无失礼。
直到俯身叩谢贵妃娘娘恩典,接过内监递来的诏书和授印,周围人改口掌药纷纷前来与她贺喜时,茯苓还未反应过来她怎么就成为了掌药。
回屋后茯苓径直锁了门,从前院小井中连取数桶井水灌满角落浴桶。
将身子沉入冰冷彻骨的井水之中,茯苓方觉自己发热混沌的大脑重归冷静。
茯苓确实没料到温贵妃能这般大方,随手便给出一个女官品级,要知道二十四司的女官常年不满,便是因为其要求严苛,并不以资历排序,而是要求有真功劳。
后妃身边大宫女倒是能享女官待遇,但也无明确授印不算正规品级,不知多少宫女干到外放甚至老死,都是无品级的低等宫女。
茯苓屏气,整个人下潜入水中,缺氧的窒息感逐渐涌上,承受不住前茯苓猛然从水中钻出,呼吸急促地粗声喘气。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茯苓轮廓柔和的面容上表情冷硬,她如今被温贵妃推到了风口浪尖,坐实了温贵妃极为看重她的传言,怕是会被直接算为贵妃一系。
后宫之中势力驳杂,温贵妃得罪人的功力一绝,往后危险必不会少,她要早日习惯。
又过了一月,茯苓总算能够从无止尽的出诊中抽身,楚嫔一事最终还是成了无头冤案,安萍因楚嫔担保得以无事,只挨了二十大板,据说眼下仍起不来床。
后宫嫔妃众多,又素日无聊,人际往来便成了头等大事,连她这小小掌药都成了人脉,有些嫔妃对她好奇又想不出借口,甚至邀她上门为爱宠治疗食欲不振。
事实上那只纯白狸奴抱着沉的吓人,肯定超过了百两,在茯苓手上翻肚皮的时候还不忘对着不远处地上摆着的口粮喵喵直叫,半点看不出不振。
最后茯苓不得不撸了小半天猫,告诉那位美人她的爱宠已经治愈,被感激的美人送出宫门连连道谢,还不忘塞了她大半袋子的糕点。
得益于嫔妃们态度亲和,茯苓明里暗里打听姐姐的往事,倒也未曾惹人怀疑。
可惜邀她上门诊治的大多是低位嫔妃,四年前她们大多尚未入宫,高位娘娘们基本只在那日送上了薄礼,只楚嫔昏睡两日苏醒后,着人给她送了足足十箱谢礼。
茯苓推拒不得上门道谢时,被眉间愁绪散去的楚嫔拉着手聊到了天色将黑,才被送回司药所。
而温贵妃自那日后再未传见过她,纵使茯苓上门请见也只见只由大宫女招待,喝了一盏茶便被礼貌送客。
茯苓探查了一月,依旧一无所获。
小宫女敲响槛框,送来明日出诊名单,茯苓接过伸出手翻看几页,已做好了入目皆是熟人的心理准备。
首页上却是个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名字,诊疗明细上写的明白,永宁宫慈贵太妃腰间旧疾发作,如今卧床疼痛难忍,欲请一女医施针减缓太妃疼痛。
茯苓果断提笔蘸墨,在那名字上勾出一个圈。
此日晨起,茯苓提着药箱出发。
永宁宫位于西六宫的西南角,此处是先帝嫔妃住所,当今陛下母亲早逝,太后之位空置,为彰显陛下恩德,便将几位育有子嗣的太妃留在宫中荣养天年,其中慈贵太妃最为特殊。
陛下丧母后尚年幼,由慈贵太妃代为抚养,一直到出宫建府母子关系都极好,对于慈贵太妃的独子安王,陛下更是疼爱不输其母。
陛下其余兄弟死的死削的削,安王是唯一一位座拥两块封地却不必离京,还因陛下不舍常被留宿宫中的亲王。
尤其数年前安王出巡却因山匪落下残疾后,陛下的恩宠越发丧心病狂,为了安王婚事挑遍京城贵女不说,还因为怕弟弟受委屈至今举棋不定。
而慈贵太妃据说是宽和的性子,对陛下拖着安王亲事的行为也没甚看法,只顾着终日笑呵呵地侍弄花草。
茯苓到达永宁宫时,尚能听见慈贵太妃高声指挥宫女,将廊下左数第七盆花搬回室内,别被一会儿的正午烈阳晒蔫。
观下人行事通常便能看出主子性格,永宁宫中男女老少皆神色松弛,笑呵呵地遵令搬动着各类花草,一蓝裙宫女转头冷不丁望见门口的茯苓被骇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招呼茯苓进屋。
核实了茯苓递来的出诊函与腰间授印,宫女便笑吟吟地将茯苓引向主卧,高声道:“老祖宗,司药所的茯苓掌药来为您施针了。”
甫一进去宫女便哎呦一声,连忙扶着靠着软垫坐起身子的人躺下,嘴里不住嘟囔着话,话里话外却透露着亲近。
茯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主仆二人,慈贵太妃今年大约五十余岁,却因保养得宜瞧着不过四十出头,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皱纹,却显得更加宽容慈爱。
被宫女催着躺下,慈贵太妃依言躺好,转头望向茯苓的眼神温和宁静,带着笑意,“年纪大了,毛病多了,今日怕是要多麻烦你些时候。”
茯苓笑着摇头,轻声答道:“不麻烦。”
为慈贵太妃诊治确实不是件麻烦事,茯苓用平日里种的各类草药当作突破口,果不其然慈贵太妃对这方面颇感兴趣,连连追问不说,又谈到她自己侍弄的那些花草。
慈贵太妃确实热爱种植,对此可以说是精通,而茯苓因家中渊源更是了解颇丰,两人就花草习性你来我往地聊了半天,直到宫女送来午膳时尚且意犹未尽。
草草用了午膳,二人又就如何处理害虫还不伤花草一事聊的兴起,宫女再来送晚膳时神色略微无奈,茯苓这才意识到她居然与慈贵太妃聊了如此之久。
慈贵太妃通身草木气质,兼之待人温和健谈,茯苓恍惚之间回到了从前,与母亲争论家中天麻如何施肥长势最好的光景。
见她要告辞,慈贵太妃万分不舍,连连邀她明日再来,她们可以聊一聊后院草药种植的布局,看看可否有要调整之处。
茯苓欣然应下,次日准时赴约,又与慈贵太妃一番谈天说地。
两人聊得宾主尽欢,茯苓索性一连半月都只来慈贵太妃处为她施针,其余嫔妃见久约茯苓不至,急忙探查,方知茯苓竟快与慈贵太妃混成忘年之交,亲昵的连太妃身边大宫女瞧了都有些吃味。
而宫外,有人得了母亲近日消息,不可置信地来回翻看密函,只觉得匪夷所思。
第二天,茯苓刚要踏入永宁宫,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茯苓透过侍卫宽阔的肩膀,望见一玄衣男子向她缓缓而来,深眉入鬓,眸若漆星,明明是英气俊朗的容貌,却因眉宇间的戾气显得阴郁且沉默。
茯苓目光缓缓投到男人的双腿上,那是一双即使坐着都能看出修长的双腿。
来人坐在轮椅之上,推动着椅轮逐渐逼近茯苓,待到二人平视,男人锐利的目光便毫不客气的在她脸上来回巡视,“你接近我母妃,有何图谋?”
茯苓不躲不闪任由来人打量,见男人停顿半晌似是在等她答复,想了想挂起笑容反问道:“那知安王殿下双腿可要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