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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茯苓想了许多,最终下定了决心。

      四周一片寂静,即使茯苓音量不高,顾司药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还请司药费心,将奴婢退回储秀宫中吧。”

      顾司药平静的面孔碎裂,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被退回储秀宫代表什么!茯苓,你觉得还会有地方敢要你吗!”

      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一大声说话便会被牵拉到,顾司药扶着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你宁可浪费一身才华也不肯说实话,好,那我便成全你。”

      没有什么可说的,顾司药最后失望地望了一眼茯苓,长袖一甩迈着大步离开。

      茯苓驻足门前良久,始终没有转身。

      茯苓花了大半夜的时间用来收拾物品,屋里大部分东西都是由司药所备置,需要带走的物什只装满两个包袱,父母生前喜爱的茶具占了其中一个,被茯苓精细地用衣服裹好。

      司药所掌药绶带并印章一同卸下,放在叠好的青衫上,一切收拾完,茯苓和衣躺下浅寐了会儿,很快又惊醒过来。

      或许因为顾司药步步紧逼,不可避免的,茯苓又梦到了阿姐。

      梦中阿姐散着满头青丝跪坐在地,衣裳被血液打湿瞧不出本色,紧紧贴在单薄的皮肉上,小腹微微隆起。

      有人朝她咆哮,有人对她讥讽,好几个人冲来拖她,阿姐抵死反抗,纤细的手腕几乎凹断,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但依旧是螳臂挡车。

      茯苓泪流满面,几度冲上去想要拉开那些人护住阿姐,但她如同局外人一般,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到那些人。

      梦境崩塌前,阿姐四肢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面容绝望痛苦地望向她。

      “茯苓。”

      茯苓惊醒时刚刚卯初,屋外天色仍然黑沉沉的,早晨的第一声鸡鸣尚未响起,茯苓恍惚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梦中。

      或许是上天的指引,让她好好瞧瞧阿姐去世前有多痛,好教她不要忘记生死大仇。

      呆呆坐了一会儿,茯苓起身整理床褥,将被子叠成整齐的豆腐块儿后,她摸着黑点起蜡烛,研磨提笔下了一封信。

      信不长,写完也用不了多久,茯苓挺直趴在桌子上的背脊,翘着手提起信纸,轻轻抖了抖。

      将信平铺在桌面上,茯苓仔细清理干净了溅出的墨液,用布块把砚台包好放进包袱中,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牢固的绳结。

      穿着初来司药所的那身褐袍,茯苓最后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信,提着两个包袱悄然离开司药所。

      天色尚早,红墙中静悄悄的没有人交谈,只偶尔有些细微的水声传来,想来是起得早的宫人们正在洗漱。

      酷热的太阳还未降临,月色朦朦胧胧,微风穿过无数高墙刮过茯苓的面庞,扬起鬓边一缕发丝。

      轻轻将头发别到耳后,茯苓将提久了有些觉得沉的包袱抱进怀中,仰头看向高挂在双开雕花红木大门之上的牌匾。

      牌匾上字体飞扬,“储秀宫”三个大字笔力遒劲。

      这个时辰值夜的宫女应当已经出门挑水,茯苓伸手推了推门,果然没有上锁。

      熟门熟路地闪身进屋,储秀宫中一如往昔,青泥浇筑的明堂之中空无一人,倒挂在木柱之中的挂落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风起摇曳。

      廊下左数第一条小径往深处走是范嬷嬷的住处,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大敞着门,范嬷嬷背对着门口在院中小井落下木桶,准备打水洗漱。

      茯苓心知,范嬷嬷身上怕是又不舒服了。

      从前便是这样,只要双腿一疼,范嬷嬷就总整宿整宿的难以入睡。

      茯苓轻轻踏进门里,泥块填的地走起来静悄悄的,范嬷嬷正心无旁骛地做事,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站在两步之外顿住脚步,瞧见范嬷嬷拉住纤绳的双臂隐隐打着颤,茯苓忍不住开口:“嬷嬷怎么不喊人来帮一帮,这样仔细伤着腰。”

      小院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口浅井,范嬷嬷被冷不丁出声的茯苓吓了一跳,手一滑木桶便带着牵绳下落。

      范嬷嬷惊呼:“当心!”

      电光火石间,茯苓伸手牵住了绳尾,好歹没让木桶整个落进去。

      范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接过绳索,范嬷嬷赶紧回头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大清早的跑来她院子做鬼吓人,一回头却发现许久未见的茯苓正立在她身后,俏生生地冲着她笑。

      茯苓笑的可人:“嬷嬷,我被顾司药赶出来了,可否劳您暂时收留?”

      范嬷嬷差点失手把木桶再落进井里。

      茯苓坐在塌上,瞧着范嬷嬷忙碌半天在案上摆上了第三盘茶点,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嬷嬷,够了,真的够了,坐下来歇歇吧。”

      范嬷嬷正在不远处冲泡着什么东西,拿着银勺不停搅拌:“不行,你还年轻不知道,这时候的邪风最是伤人,等我做好这碗姜汤,你必须喝光。”

      茯苓无奈,明明她才是大夫,偏偏没办法与范嬷嬷辩驳。

      姜粉都是现成的,范嬷嬷平日里就喜欢捣鼓这些,很快就冲好一碗姜汤,顶着范嬷嬷迫人的目光,茯苓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饮完茯苓忙不迭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动作太急好悬没给自己噎着。

      范嬷嬷见状赶紧递上一杯热茶,茯苓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这才把嘴里的姜味与糕点一并冲下。

      茯苓感慨:“要不是有嬷嬷这一杯茶,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范嬷嬷端着茶盏不作声,茯苓久久得不到回应,奇怪地向范嬷嬷投去目光,范嬷嬷这才轻轻颔首。

      范嬷嬷:“瘦了。”

      茯苓忍俊不禁:“您每次见我都要说这句话,若不是肉长在我身上,听多了我都要当真了。”

      范嬷嬷摇摇头:“不一样,你自己看不出来而已。”

      见茯苓脸上有了些笑模样,范嬷嬷顿了顿问道:“怎么跑过来了,司药所不要你了又是什么意思,顾司药那人我知道,脾气挺好的,又珍惜人才,你怎么能给她气成那样。”

      茯苓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范嬷嬷敲了下茯苓脑袋:“那也得说,不然不留你了。”

      茯苓连忙起身,讨好地给范嬷嬷捏肩捶背,范嬷嬷坐的端正,言简意赅道:“别来这套。”

      范嬷嬷软硬不吃,茯苓也没办法,只好一点一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娓娓道来。

      范嬷嬷起初面色不变,越听脸色越差,忍不住“砰”地一声放下茶盏,猛点着茯苓肩膀懊恼:“糊涂啊糊涂,行事如此急切,你最近风头正劲,怎么会不晓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呢!”

      茯苓面色微惭,但也疑惑:“倘若是司药先知道,我有把握劝住她,只没想到,太医院竟然能抢先一步。”

      范嬷嬷恨铁不成钢:“司药所中上千藏书,有一大半都是太医院匀出来的,这乃是皇后娘娘初入宫时下的命令,太医院为此颇有微词。司药所又不是铁板一块,能抓住你的把柄,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

      “你不如想想,谁平日里与太医院之人来往最密。”

      茯苓面色骤然难看:“绝无可能。”

      范嬷嬷了然:“你们认识是不是,关系恐怕还不错,茯苓,你怎么到今日还如此天真。”

      茯苓不知怎么与范嬷嬷讲她与素问姐姐的关系,虽然素问姐姐的父亲确实是太医院中人,但茯苓与素问从小长大,信得过她人品。

      茯苓仍然摇头:“我相信她,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课堂中人数实在太多,许是有人暗中与太医院联系也未可知。”

      范嬷嬷见茯苓铁了心要为那人担保,也不多说什么,只问她一句:“想好日后怎么办了吗?官印都还回去了,贵妃娘娘那边也得递个解释。若是还没想好就先留在储秀宫中,老婆子多养你一个白身还是没问题的。”

      范嬷嬷一贯口是心非,这次能直言已经是相当关切,再加上茯苓担心范嬷嬷身体,准备贴身为其医治,于是欣然答应:“求之不得。”

      小院里有一隔间,里面是张闲置的小塌,上面堆了些杂物,范嬷嬷花了点时间将里面收拾出来给茯苓落脚,茯苓帮着收拾,顺便将自己的宝贝茶具一一取出放好。

      新宫女已经采选入宫,一共接近两百之数,范嬷嬷也忙碌,天刚亮不久便要去授课。

      范嬷嬷走前特意让茯苓安心,之后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来,她不必多见外人,省的平白惹了闲言碎语,茯苓俱是答应,与范嬷嬷告别。

      范嬷嬷走后,茯苓来到窗边,缓缓推开木窗,趴在窗沿上静静望着外面。

      天光大亮,沉寂许久的宫廷楼宇在鸟鸣中复苏,不远处的树杈上麻雀欢欣跳跃,从一枝蹦到另一枝上,自娱自乐地玩的开心。

      储秀宫中人声渐渐嘈杂,宫女们整理好衣裳头饰,笑闹着去洗漱用餐,辰时上课,她们须得抓紧时间,否则会被教习嬷嬷狠罚一通。

      而司药所中,想来也应该有人发现她留在桌上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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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嘟嘟嘟开新文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