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云之君兮

16、第十六章

　　时间到了七月中旬，归泓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医生说还不能训练，但他偶尔会在家做做简单的瑜伽动作，算作过渡。

　　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归泓在空调房里静坐的时候，经常能在窗外看到被阳光炙烤得接近扭曲的空气。

　　林度樾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旅游，居然半个月音讯全无，眼看乔滢的生日快到了，归泓给他发了条消息，提醒他记得回来，却石沉大海，三天都没收到回复。

　　等到乔滢生日这天晚上，保姆和归泓给她准备了一桌好菜，还订了个大蛋糕，保姆拆蛋糕包装的时候，归泓又跑去给林度樾打了个电话。

　　出人意料，这次他居然接了。

　　“喂？”

　　听到有些久违的声音，归泓甚至有些卡壳：“啊，你……你知道今天是阿姨的生日吧？”

　　林度樾那边有些喧闹，他简洁道：“嗯。”

　　“你在哪呢？”

　　“火车站。”

　　看来是要回来了，归泓催道：“你快点，阿姨很快就要回家了。”

　　林度樾直接挂了电话。

　　这么生硬？归泓捏着手机出神，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一点吧，难道他这段时间自己想通了？

　　可是想通了爱情，也不代表就要放弃亲情啊，归泓腹诽着，前段时间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还经常觉得温馨呢，怕是喂了狗。

　　乔滢和林士诚下班后回家，几人一起吃了顿饭，保姆和归泓一块把双层蛋糕端出来的时候，乔滢笑得最真心：“我最喜欢吃巧克力的了。”

　　蛋糕切到第二层的时候，林度樾才姗姗来迟。

　　听到电子锁的滴滴声，归泓飞快地扭头看向玄关，乔滢放下刀叉，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连蛋糕都没得吃了。”

　　林度樾穿着深色T恤和工装短裤，背着个登山包，之前微长的深棕色头发居然染回了黑色，还剪得很短，刺猬似的，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浓黑的眉毛，显得人更有种攻击性，但比之前看着精神了一些。

　　他晒黑不少，露出来的脖颈和四肢都成了小麦色，只在活动时偶尔露出一点原本白皙的皮肤。

　　外面天气太热，他满头大汗，连T恤领口处都洇出一圈浅浅的汗渍。

　　乔滢惊道：“儿子，你这是去非洲旅游了？”

　　林士诚也说：“看你都黑成什么样了，挖煤去了？”

　　林度樾笑道：“怎么会，去爬山而已。”

　　保姆递上一条湿毛巾，林度樾道了谢，接过来囫囵擦了擦头脸，伸长脖子看向餐厅：“嚯，这么大蛋糕？”

　　乔滢说：“还是小泓最懂我，选的巧克力淋面，巧克力酱夹心，吃得好幸福。”

　　林度樾闻言看向归泓，不过只短暂地看了一眼。他脸上对乔滢的笑意还没散去，看上去像是对归泓温柔地笑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归泓瞬间就有些坐立不安。半个月没见，他忍不住打量林度樾晒黑的皮肤和明显瘦了一小圈的手臂。

　　“出这么多汗，要不先冲一冲再吃饭吧。”归泓说。

　　林度樾却没理他，打开自己背着的登山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亚克力盒子，递给乔滢：“妈，生日快乐。”

　　盒子里是一件纸雕的古建筑，一拨开关还会亮灯，精巧得很，乔滢很高兴：“儿子，这是你自己手工做的吧？”

　　林士诚端详一阵，问：“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乔滢指指纸雕的边角处：“我一眼就看见了，这还有一小块没裁干净呢，一看就是小樾的手笔。”

　　“坏了，马失前蹄，”林度樾一拍脑门儿，“改天我再检查检查。”

　　“不用，稍微有点遗憾也不错，我给它摆到书柜里去。”乔滢乐滋滋地抱着盒子去书房了。

　　“好饿啊，”林度樾摸摸肚子，看向餐桌，“还有饭没？”

　　林士诚拿起蛋糕刀要切：“你回来太晚，那还有什么饭，吃块蛋糕吧。”

　　林度樾却说：“不想吃，太甜了，让我妈慢慢吃吧。”

　　林士诚一刀已经切了下去，闻言斜他一眼：“挑三拣四的，那你想吃什么？”

　　林度樾琢磨了一阵，忽然转头，精准地抓住归泓的视线，他一笑：“让我哥给我煮碗面吃吧，行吗？”

　　归泓只觉得大概是天气太热了，他走进厨房洗菜的时候脑袋都直发晕。

　　打了两个蛋，切几片火腿，掰了几片菜叶子，又加了些昨天才熬好的鸡汤，把汤勺伸进沸腾的汤锅搅动时，归泓才回过味来。

　　前些天一直不回消息，刚才打电话也酷得很，一见面又故意不理他的话茬，难不成是在以退为进，指望归泓会不适应？

　　刚才又忽然笑容满面地求自己给他煮碗面吃，难道是表演忽冷忽热？

　　归泓摇摇头，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又想，以林度樾的性格还真说不准。

　　煮好了面，他也没尝尝是不是还夹生，就胡乱盛了出来，憋着点火端去了林度樾房间。

　　林度樾刚冲完澡，裸着上半身，晾着晒成了两种颜色的臂膀，正在洗漱台前吹头发。

　　归泓明明看到自己进来时他明显眼神一动，他却还在那装没看见，还哼起了歌。

　　归泓把碗往桌上一放，筷子往碗沿重重一搁，抱着臂看他。

　　林度樾这才假装刚发现他来了，关了吹风机，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依旧很酷地走出来，径直到桌前坐下：“谢谢哥。”

　　说完，抓起筷子就大口开吃，归泓看他确实像饿虎扑食一般，憋在喉咙口里的质问到底是没出口。

　　归泓靠在桌边，说：“怎么跟半个月没吃过饭似的。”

　　林度樾吃得风卷残云，没几分钟一大碗面就下了肚，吃完，他把筷子一搁，拿起空碗站起来就要出门。

　　归泓拉住他：“干什么去？”

　　“洗碗。”林度樾说。

　　归泓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回来，让他坐回去：“等会，我有话问你。”

　　林度樾垂着头，语气也没什么情绪：“问什么？”

　　归泓不动声色：“旅游玩得不开心？”

　　林度樾叹了口气，这句话倒说得真心：“运动量太大了，而且还很晒，拉练似的。”

　　“哦……不过都回来了，就休息几天吧，反正是暑假。”归泓说。

　　“不休息，我就回来住一晚，明天还得回去。”

　　归泓诧异道：“还得回去？什么山要爬半个多月，真成拉练了啊。”

　　林度樾不答，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的样子。

　　归泓受不了他这样，皱眉道：“还装跟我不熟？从进门就对我臭着脸，当我看不出来？”

　　林度樾闻言，终于抬头对上了归泓的视线，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几秒，在归泓快受不了的时候，林度樾才终于说：：“哥，这些天我确实是在冷着你。”

　　归泓抱臂不满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

　　“哥，”林度樾打断他，“其实以咱俩的关系，我这个态度好像才比较正常吧？”

　　归泓一愣：“啊？”

　　林度樾静静道：“咱们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从小关系也不好，十年没见，你觉得关系能好到哪去？换了别人，估计能不每天吵架都算好的了，不是吗？”

　　没想到他会说这么绝情的话，归泓下意识反驳：“可是……”

　　“可是你已经习惯我对你总是笑眯眯的了，”见归泓半天没下文，林度樾帮他补上，“我之前好几次越界，你都没生气，我照顾你，你也接受，我帮你换衣服、按摩、敷药，你一点没觉得不正常，你早就习惯了我这样对你好，是不是？”

　　归泓只觉得每句话都刺在他的神经上，他觉得每句话都不太对，但一时之间居然组织不出什么像样的能反驳的语句来。

　　他嗫嚅几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算习惯，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像上次我说的，我把你当弟弟，才试着理解你，想……想劝导你。”

　　林度樾站起身来，两人的距离一瞬间缩短，归泓控制不住地想后退，却被桌子挡住去路。

　　“你又干什么？”归泓无奈道。

　　“我想问问你，”林度樾轻声说，“我走了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我？”

　　“图穷匕见了吧，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就为了问我这个？”归泓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那些忽冷忽热的手段太幼稚了。”

　　林度樾低着头笑了，目光从归泓的头发丝看到他白皙秀气的下巴。

　　“是挺幼稚的，我自己也觉得，”他说，“但是就算这么幼稚，你不也还是上钩了吗？”

　　归泓像被踩了尾巴，推了他的肩膀一把：“你胡说什么，谁上钩了。”

　　林度樾好整以暇：“你可以不承认，但我已经看出来了。刚才我一进门，就看到你的眼神不对了。”

　　归泓低声腹诽：“还看到我眼神不对，你进门根本没正眼看我。”

　　“你看吧，还说没上钩？”林度樾笑道，“哥，你这又算是亲情还是爱情？”

　　在林度樾的目光中，归泓抬起头，迎着不知是谁“咚咚”作响的心跳，他说：“当然是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