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诀》恰盛夏明月

4、有个“东西”给你看

　　南宫骁生得浓眉大眼，一副莽汉子的模样，身材粗壮，着银鳞御甲站在那儿，好像一座山。
　　“南宫大人！”
　　“南宫大人！”
　　不管是小厮，倒酒的，账房，还是歌妓、舞妓、来寻乐的公子们，都纷纷躬身，惊喜地叫了起来。
　　宋凌钰从善如流地拉着明公子一起俯身，混在人群里。

　　南宫骁一挥手，“勿惊，勿惊。”
　　声音雄厚有力。
　　众人宛若受了惊的小动物，眼睛瞪得大大的，想看又不敢看。
　　南宫骁也不多理会，纵身一跃，看似沉重的身子竟轻盈若柳叶，一眨眼的工夫已不见了踪影。
　　真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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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梦，转瞬即逝。
　　众人干瞪眼，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事实。

　　老头儿缓缓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目光中是楚莹不懂的深邃，夹杂着人间的明暗浮沉，有清光，也有污秽。
　　他缓缓点点头，声音略显迟钝，“是。”
　　苍老悲哀，带着隐隐哭腔，沙哑如树叶相摩。
　　百姓的目光望过来，这才发现原来在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儿。

　　老头儿似乎是个外地人，街上人山人海，竟没一个认得他。
　　如果不是楚莹，大概他几百年，几千年……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楚莹巧笑生春，妙目流盼，“那……可否借您的麻绳一用？”
　　老头儿露出一种介于微笑和平静之间的表情，似乎在笑，又似乎对于这俗世的事毫无波澜。
　　“可以。”
　　楚莹一拱手，玉眼弯弯，宛若新月，娇兮艳兮，“多谢老人家！”
　　说罢，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凌乱的车子前，伸手一扯，麻绳呼啦一声飞将过来，甩起一阵风。
　　干草化作秋日的落蝶，悠悠转了几圈，没骨气地落到石砖地上。
　　横七竖八的，洒了一片。

　　很奇怪，在楚莹去抽绳子时，再也没有人看向那个老头儿。
　　他好像真的与世隔绝，只有通过一个特殊的渠道才能被人们所注视。
　　只见他依旧吸着烟，吞云吐雾，悲哀又清闲地看着人世纷乱。

　　楚莹走向刘令，爽利地把他五花大绑，肥肥的肉被粗糙结实的麻绳勒成了一段一段的。
　　她朗声道，“诸位，这贼子我且带回去了！”
　　“好！”
　　“好！”
　　众人仿佛看了一场戏，纷纷拍手叫好。
　　而这对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平淡生活里的乐子呢。

　　两人的身影渐渐在吃瓜群众的视野中变小，变淡，变模糊。
　　仍有人津津乐道，“都说这楚二姑娘粗鲁，如今一看，却是一个好生爽快的姑娘！”
　　“哎，小丫头又不科考，又不当官，爽快有什么用，不如学得温婉娴雅点儿，将来好相夫教子，在婆家过得下去。”
　　“说得也对，楚二姑娘这性格，整个青州怕是没人敢娶喽。”

　　路上。
　　楚莹拽着绳子的前端，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
　　刘令一个人在后面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她在想刚才那个老头儿。
　　总感觉他和凡人不一样。
　　好像俗世是一条半浑半清的河流，众生皆是水上浮萍，而他，是从枝梢坠落的灿花。
　　淡金色的花瓣犹自现出隐隐光晖。
　　熠熠生辉，淡然冷漠。
　　格格不入。
　　是神花坠落的不幸，是神话隐匿的哀伤。
　　难道世上……
　　真的有行神存在？

　　“小姐……”
　　一声嗫嚅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嗯？”
　　刘令小心翼翼，一个壮实的大男人竟惧怕得带着哭腔。
　　“我不是小偷……”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卑微，幼稚地解释着。
　　然而，就像大人会对孩子的解释嗤之以鼻，世俗对于他也只是横眉竖眼，冷嘲热讽。
　　终究没有人会相信。

　　“我知道。”
　　楚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染上一丝暖意，像夕阳横照雪山。
　　又有那么一种潇洒，“我信你。”

　　刘令：“……”

　　“小……小姐。”
　　丫鬟欲言又止。
　　楚墨芸兴奋得两眼放光，“怎么样？那小贱人有没有被吓一跳？”
　　丫鬟吞下一口口水，“那小贱种……把刘令……绑回来了。”
　　楚墨芸：“……”

　　她一脸黑线，“人到哪儿了？”
　　“在前堂……”

　　而此时的前堂，气氛诡异。
　　林夫人目光灼灼，“来人，打。”
　　楚莹笑若清风，“且慢。”
　　“我有一物要给母亲看。”
　　林夫人伸手扶了扶发髻上沉甸甸的金丝簪，冷若寒霜，“什么东西？”
　　楚莹面不改色，叫一声，“觅夏，把那‘东西’抬上来！”
　　“是，小姐。”

　　珠帘一掀，一个衣着简朴却气质不俗的丫鬟徐徐走来。
　　林夫人杏目微瞪，嘴唇动了动，面色一白，显出几分惊恐。
　　戴着绿松玉镯的手紧紧抓住手帕。

　　只见觅夏双手捧着一个包袱。
　　包袱倒是朴实无华，无甚奇处。
　　可这包袱里装的哪里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个人！

　　男人只露出一个脑袋，乌发凌乱，面上流血。

　　“娘！娘！”
　　楚墨芸娇呵着走来。

　　她一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张可怖的脸。
　　“啊————”
　　她惨叫着，险些晕倒。
　　“小姐！”
　　楚墨芸那个能言善道的丫鬟，江竹，及时扶住了她。

　　楚莹浅笑盈盈。
　　对于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已没了半分感情。
　　林夫人伸手捂胸，惨白着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有气无力地训斥道，“楚莹！你……你这是何意？”
　　楚莹在林夫人的瞠目结舌中自顾自地坐在藤椅上，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青碧，几片叶仿佛小舟，在水面飘飘转转，荡起轻微涟漪。
　　热气腾腾的茶水，喝下去暖融融的。
　　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屋内半是血腥，半是清雅，好不谲诡。

　　一时寂静。
　　林夫人大眼瞪小眼，楚莹悠然自得，觅夏一张扑克脸，她怀中的人自然不会说话；楚墨芸忘了抽泣，江竹也有眼力见地默不作声。

　　“母亲不急，且听我慢慢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