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惧怒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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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之上，两月愈发逼近，将禾归的脸庞照出些隐隐的紫意。
禾归见这太阴蓝月与少阳红月的轮廓渐长（注），他冥冥之中对这种巨物的靠近有着近乎超自然的觉知——双月正在以他完全无法干涉的速度向他靠近，或者说掠近。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未立刻失态。
只见他身影变得虚幻了，如一道青烟般消失了踪迹。
……
一载之前，眼中仍未消散稚气的禾归同姜无易前往藏书阁。
姜无易秉持着不过问的优良精神，将禾归带进藏书阁外阁后便只留下个分神在阁外充作护法——虽然自他来到停云门以来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在藏书阁出事的弟子。
并非是姜无易不想将禾归带至藏书阁，而是这内阁权限只有掌门那一辈的始祖拥有，他也是在比武之前将此事与掌门汇报后才带至此处，想到掌门没明说能将其带到内阁，那这弟子能否到内阁也只能看他的造化罢。
在姜无易离去后，禾归收起伪装的局促与拘谨，轻车熟路地走至上次入侵内阁之处，正欲以掌心铭文打开其中关窍，却发现这铭文昏暗之中明明灭灭，竟是破碎泯灭之象。
这铭文诡谲，要么是有次数限制，要么便是有条件限制。
如若是前者，铭文至多只能再使用一次，看来是一处求生之法，而若是后者，那这铭文便是个说不上多有用的神器——毕竟谁又会过一辈子不重复的日子呢？而只要一个困境不被第一时间解决，它便将成为未来所有磨难的蓝本。
这次内阁禁制虽然并没有直接展开，但只见一道灰色的光芒从内阁方向破禁而出，连神识覆盖整座藏书阁的阁灵都未能及时拦住这本秘籍的暴起。
罢了，既然是他的，总该是他的。
阁灵见如此，心中有些落寞，继而隐去了身形。
这道光芒直冲禾归天灵而去，此时仅仅离合质实力的禾归自然是无法抵挡，当即“咚”地倒了下去，在这藏书阁内发出些许沉闷的回声。
此秘籍名《归处》。
秘籍只分两大境界：境界壹·归来、境界贰·归去。
开篇即言：
来者无处去，去者无归途。
往后细看，可以说这是一本几近孤注一掷的心法与身法的结合。
唯一的攻击手段是空间之术。
归来境可以腾挪辗转无踪迹，但却只能回到最初设定的去处；归去境亦然不会留下踪迹，但是去的地点定然是自己没去过的地方。
而这空间之术亦然可以做到用在敌人之上，比如只让地方的部分身躯归来归去。
但仍然有限制条件，归来境时，对方若心无旁骛，安心此处，便无处可去。
归去境若对方对自己所至之处了如指掌，便亦然无可施行。
虽说高阶修士可以缩地成寸，甚者可以撕开空间罅隙，但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痕迹，而不会像归处般杳无踪迹。
……
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施展归处唯一的招式——神行。
因着比试有场地限制且不能下杀手，即使有归处亦然无法施展，而此情此景着实让他感受到了危机，而自己这场试炼必然也是要被内门长老或者掌门窥视的，与其用不明确的铭文去撞一线生机，不如光明正大地将归处直接施展开来。
身影在明灭之间闪烁一刹便杳无踪迹，但下一瞬却再次出现在这场景之中。
禾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不巧的是，台上的离虚竟是因着禾归隐而又现的这一出直接失态得站起身来。
“太像了……”
离虚近乎痴绝般微声呢喃，他颓然低下头去，跌坐在身后石椅之上。在只听得风声的演武场上，这一动作无疑极其明显，众弟子虽仍定身而立，却依旧忍不住纷纷侧目，但离虚身后一左一右的叶籽与鱼知却在离虚起身一刻便斜跨一步挡住了身后弟子们的目光。
此二人无愧于掌教首席之名，在弟子间的威慑之力几乎仅次于掌教与至朴长老，见二人挡住目光，众弟子立刻将注意力从掌教处移回，继续留意着场中于心生诸象考验内的弟子状态。
一旦有动静，要么是这弟子遇到了危机，要么是这弟子即将苏醒——成为这心境比试的魁首。
而恰好在此刻，禾归搭于膝的左手食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
哪怕修仙问道寻长生，其根基仍是人。
人不离社会，百姓则不离婚丧。
平日素净安宁的停云门之中，增添了许多独特的装饰，似乎在昭示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春花灿烂，大红缎带缠绕在结实的树干之上，红妆轻柔，灯笼也悬挂枝头，为这座主峰平添了些生活的气息。
此刻的停云门不再是九天之上悬空的浮萍，它似乎找到了尘世的锚点，稳稳停靠在岸边。
冷雨泠一睁眼便是如此景象。
她自然是一眼便能认出此地是停云，但此停云非彼停云，修葺虽是大差不差，但有一座楼阁自南方独立而成。冷雨泠环绕一周之后自然发现问题所在，这停云东南西北四座山峰直冲云霄，主峰则耸立于四峰交点处，呈现十字型，但此处只有位于东方的长青峰与位于西方的崇明峰与南方一般拥有山间楼阁，而北方则是一片灰寂。
按照此处的布局来看，这四座山峰应当都建有一处楼阁，但在自己第一次来到停云门之时却只见到这东西二方有所修葺，南北双方保持了山林本色，此刻从四方围绕的角度来看，南北显得分外突兀。
按照山林长势来看，此时应当是过去。
为何……会是如此光景呢？
就在冷雨泠对四周疑惑之时，她低头看向了自己。
那是一袭青衣。
她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此情此景的旁观者。
“阿平。”
这似乎是这句身躯的昵称。
这具身体转过身去，面前是月白绸深衣，臂钏银辉晃晃然，她面容姣好，远山眉、敛波目，唇瓣微抿，似欲语还休。
冷雨泠能感受到这句躯体的情绪，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妙体验，像是隔着一层薄膜饮水一般，只能感受到水的温度，却无法感受到水的滋养。
她感受到嘴角自然扬起，心境进入了一片暖色的湖。
“怎的不说话？今儿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
眼前人突然扬起笑靥，一时间，春花黯淡。
“阿淮，我只是……有些踟蹰。”
未来来得那么真。
冷雨泠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心语，她能听懂字意，却听不懂字外之意。
未来何时真切过？
未来之意……便是未知的将来罢。
此刻是此刻，未来是即刻，若是每一处须臾的下一处，便可谓是可观可感的连续时光罢。
而也是只此须臾。这层《须臾》心经之障壁，悄然破碎了。
心经于神府展开象牙白画卷，四重天判词以拙朴古音响起：
四重天，获须臾，此刻如蚍蜉，即刻如大树，此刻撼即刻，杯水匹车薪。
天惶惶，地惶惶，获如知须臾，闯无间地狱，轮回三千载，人魂锢阿鼻。
第一句判词比较符合现如今心境，讲的是人心寥落，未来广阔且深邃，莫以人心渡之。但第二句判词却诡异至极，这描述不像是讲经，更像是针对某人的谶语——讲了一位在末法时代为追逐某物于地狱轮回无数次的人魂。
其中寓意或许指向某个时光的角落，但此刻冷雨泠只能将这件事先搁置心底。
因为此刻时光突然开始极速流转，就像先前是为了等待她参悟须臾一般，而此刻却是为了让她不再去深究其内容，想是时光生了灵性。亦或者，是掌管此处记忆的原身。
这夜分外迅捷，似乎隐去了其中漫长的无眠，旭日被浓厚的云层遮挡开来，像是昭示某种阴沉的氛围。
但今日恰好是人一生最应当冲喜的时辰之一。
冷雨泠感受到此身熬过一宿的疲乏混杂着惊人的劲头，他用除尘诀搭配着清心诀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而后迈出步子，落脚极为慎重，眼前先是一段陌生石板路，而后便逐渐熟悉起来——这是前往掌门府的路。
但冷雨泠并未正式见过掌门，正打算随这原身开开眼界，便见着了这面若桃花的掌门真人——正是先前第一次于演武场之时对视上的面容！
“离虚，勿要瞒我。”他捏了捏鼻梁骨，一路之上的气势浑然泄了个干净。
“你的卦象从未出过错。”他声音有几分颤抖。
对面清风霁月的掌门人仍是低头不语。
“师兄……”几乎是哭腔，冷雨泠感受到视线有些模糊。
她与他一同看到了对面那人摇头的动作。
“两仪，不可说。”
气氛陡然冻结。
两仪？这便是两仪道人……是掌门的师弟，也就是说，掌门一脉不仅有掌门与青尘，加上两仪是三位，那按照山门列阵来说，必须还有一位。
否则这护山大阵必然无法维持阴阳平衡，会在极短时间内炁失衡而出现破溃之势。
“好，好！好一个不可说——好一个不可说！你便一次次用这天命结束一切罢！！！”
他拂袖而去，但冷雨泠注意到掌门默然以唇语吐露出二字——“小心。”
而显然，对方陷入极大情绪波动里，自然也就忽略掉此事了。
但冷雨泠在此刻觉知，若要论事情起源，应将时间轴向前推进，且需推进数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惧怒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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