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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秘境逃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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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隙很快合并,四人嘴巴仍张,燕听云一眼尽收四颗扁桃体,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
张鹤回最先回神,她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坏笑的燕听云缓慢地眨一次眼,自从认识燕听云之后,惊讶是家常便饭,以至于她面对任何情况都能淡然处之。
如果是听云的话,随手撕裂空间也是可能的吧。
才怪!
张鹤回猛地坐直,一把揽过燕听云,问:“你其实是渡劫大佬吧?飞升之前想玩一把现实经营游戏,手把手教你养成宗门?宗门成长计划?”
“连我娘都不能撕裂空间,听云你……”乌摇光的声音幽幽,眼神迷惘又崇拜,仿佛在看隐世仙人。
糟糕,她被人当大佬小号了。
燕听云被张鹤回单手钳制,挣脱不得,只能在她肋骨边勉力澄清:“我是如假包换的筑基二层!这也不算撕裂空间,嗯……”
她组织语言:“算我的一点小小天赋。我可以在两个空间之间建立一个临时通道,让我穿梭空间。只是时间很短,需要速通,你们也看见了。”
张鹤回听罢,放开燕听云,又为她整理发髻衣衫。一通操作后,她才看住燕听云,眸光极亮,再无平常的懒散之色:“带上我!危险算什么,那可是未知秘境,即便身死,也算我张鹤回死得其所。”
春萋萋在方才出现缝隙处抓两把,什么都没有。她心系宗门,对异度空间不太关心,但燕听云方才说的“零元购”让她极其感兴趣,如果能在秘境采集灵物矿石,回来洞天售卖赚钱,或者更直接一点,将秘境灵兽异植直接转移到凌光山,他们逍遥宗不就活了吗?
“我也去。”春萋萋笑容扩大,她思维转得很快,几乎已经想好以后宗门石阶要用哪几种玉了。
乌摇光也猛点头。
五个人,四票通过。
燕听云挥手,空间缝隙重新出现。仍蒙着的温介,被几人架着臂膀抬着腿,一同拉入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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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老瑟瑟木所在之弦山秘境是水的秘境的话,这就是剑的秘境。
这几乎是一个剑冢。
灰朦的天,血红的地,呜咽的风声与望不到尽头的断剑残骸。
张鹤回见第一眼就红了眼眶,握紧自己的剑。
燕听云也心有戚戚,她虽然没选定剑道作为自己大道,但也有一把心爱之剑,故而对满地残剑也有感同身受的心痛,她将剑从空间芥子中拿出来,持在手上。
她离开小径,走进密密层层、堆了剑骸的旷野,仔细查探。
剑身皆旧,有些甚至爬了锈,一动就彻底朽烂,断成一节一节。但即便如此,燕听云也依稀能辨认出剑主人细心印刻的名字。
洞天的剑修,在制本命剑之初,就开始为剑选名字。新剑开锋时,以红纸青墨写就,择一处山清水秀地烧了,上告剑祖,名字便算定下来,讲究点儿的还会将此名字刻在剑柄或编成剑穗悬挂在剑上,以示世人。
每一把刻有名字的剑的背后,都有一个极其用心的剑修。如今长剑已断,剑修的命运不言自明。
连续检查了上百把剑后,燕听云发现古怪。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剑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剑冢的剑,她暂时称此秘境为剑冢,很少有完整的,这把缺个剑尖,那把缺个剑茎,又有碎石细土掩盖,所以很难分辨它们是否存在“方向”。
但是方才,燕听云因为念了这些剑的名字,生出好些感慨与共情,想着让它们如人去后一般入土为安,于是掘了个小坑,准备将她看过的剑都埋进去。
剑一被放进小坑就显出问题来了,它们在转向。
动作极慢,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但抵不住燕听云挖出的坑不大,又一次性放入两把剑,剑们没有施展空间,双双插进土里,硬是调转了剑头。
于是被她“当场抓获。”
春萋萋听完燕听云的解释,有些发毛,这是剑冢,那断剑的转动不就是诈尸吗?她抹平两臂的鸡皮疙瘩,朝远离剑骸的方向挪动两步。
乌摇光和温介也靠过来,三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不是剑修,在这剑冢只觉阴森,实在不能像那一个半剑修般好奇又大胆。
断剑,同一方向,转向……张鹤回念念有词,从识海深处挖出一个传说。
“是剑心玉。”她道,“传说此玉对天下剑皆具吸引力,只要它在,再厉害的剑修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剑,剑会追随剑心玉的方向移动。”
温介提出异议:“这传说不靠谱啊,如果真有这玉,剑修还有什么战斗力?每次斗法,只需派个人拿剑心玉干扰,便能旗开得胜。”
张鹤回睨温介一眼:“所以上古时候,剑修们不死不休,碎尽此玉,剑心玉从此消失。”
温介缩缩脖子,对张鹤回竖起大拇指,不说话了。
几人最终决定去看看,在贫穷面前,恐惧一败涂地。他们有山头要整、宗门要养,总不能沦落得如柳白一般,连修理法器都要向王玉哭穷去赊材料。
越往剑指方向走,剑越多,越完整,指向性也越明确。走到最后,五人几乎无处下脚,周围的剑也光洁如新,要不是燕听云去翻检过,也发现不同剑名,否则都要以为是某个铸剑人的藏剑之地。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乌摇光突然躲到张鹤回身后,颤抖道。
他话一出,春萋萋与温介也绷不住,直往燕听云身后窜。
……
“快出!每次都是你拖拖拉拉。”
“嘿!我和了,给灵石给灵石。”
“唉,我手气太臭。”
似乎有人在打牌?
燕听云循声望去,两百米开外的巨石上,有一副骨牌麻将,分成四组牌墙,其中三方矗立,另一方麻将牌被推倒,明显是和牌了。
每一组牌墙后面都立着一把剑,身鞘俱在,镶宝嵌玉。巨石四周,另倚上百把看热闹的长剑。
和牌的剑兴奋得乱窜,窜到几人眼前,被燕听云持剑挡回去。它没想到在这地也能遇到生人,吓得连连后退,惊叫一声:“人!”
其余剑动了,它们飞起来,浮在半空,剑身四转,仿佛在寻找。
“哪里,哪里。”万千声部堆叠,声乐重唱一般,剑鞘啪嗒嗒落了一地,又若鼓点。
先只有牌桌前的百把剑,很快整个剑冢、上万把剑都卷入,染血的、光洁的、完整的、断裂的,全飞到半空,一边重复着“哪里,哪里”,一边向几人袭来——
剑尖的寒光连成一片,几人眼见着就要被扎成筛子,燕听云当即立断,一手扯住几人,另一手聚灵,也来不及看,随意击中一枚空间节点,几人倏地消失。
失去目标,万剑呼号着向穹顶盘旋,一个柱天踏地的螺旋于剑冢中心形成,不断招引边缘剑骸,原本还算有韵律的声音逐渐异化,沦为一种无机质般诡异的声线,机械地重复“哪里,哪里”,声比尖啸,震彻剑冢。
方才和牌的剑也再无半分灵动,独自在巨石上盘旋,它声音细弱,仿如游丝:“哪里,哪里”。
·
热汗逐渐变凉,黏在背上,不舒适。
转过梧桐绿道,燕听云视野中出现一排旗杆,联盟的、城市的、修真院的旗帜花花绿绿地挂了满排,炼器室近在眼前,空气又灼热一分,风都挟着热气。
燕听云驱停飞剑,不行,她必须回宿舍浴室洗个澡,再换身制服,这样一身汗过去,也没办法好好学炼器。
“娘,怎么不走了。”一个声音从燕听云后背传来。
谁?她大骇,猛地回头。
哦,是萋萋。
可是……她现在认识萋萋吗?
燕听云如落迷雾,又忽而清醒,周围梧桐、旗帜和炼器室如彩墨遇水,沁出数条扭曲色带,溶化消失,露出空濛的白。灼热的空气凉下来,风也静止,只有黏腻的冷汗真实存在。
记忆回笼。
五人自剑冢出逃,落到这个八面白的虚无空间。来都来了,燕听云提议往前飞。
“至少探探这个秘境。”她说。
众人同意,分御两把飞剑,向前。
几人第一次见万剑齐飞壮景,又劫后余生,肾上腺素高涨,边飞边聊天,气氛热烈。张鹤回与温介还感叹燕听云机敏,下次遇到危险可以靠这一招逃跑云云……到这里为止,一切正常,不知何时大家皆跌幻境。
方才燕听云回神时,飞剑早不再前行,反而带着他们下坠。这空间茫茫一片白,没个参照,她不知几人下落多久,更不知几人与当初进入之地距离几何。她试着驱使长剑向前,却无功而返,又试着去找空间节点,也一无所获。
“醒醒!我们落进虚迷幻境了!”燕听云拍醒春萋萋,又去拉张鹤回几个。
众人转醒,脸上犹带满足,几息后才意识到当下状况,立刻面沉如水。
“这里也有剑心玉?”温介摸出一颗清心丹咽了,极力想保持冷静。
“我的幻境是少时学术”燕听云没回答,反而提出另一个问题,“你们呢?”
几人各自说了。
不大对劲。
五人皆在幻境中重新经历自己人生中最快乐或最平静的时刻。她是刚入修真院,对未来仍抱有希望之时;萋萋、鹤回与摇光都是儿时场景,温介是少年时初次观星。
走马灯。
这个词莫名跃进燕听云脑海,她甩甩头,将它扔出去,自我安慰:又不是将人生大小事重历一遍,怎么能算“走”。
正是这时,他们的下落逐渐加速,几人一望,瞳孔一缩:往下万丈处,陆地突兀出现。他们无法控制飞剑,也无水汽团云,这个速度下坠,即便几人有灵气护体,也难免受伤。
更近一点,地上景物显现,乌摇光遥指一丛红花,颤抖着开口:“你们看,那像不像《异植纲要》中所绘的彼岸花?”
幽界与洞天区隔,十万年来无人再见过幽冥之花,大部分修士对其的了解皆源于丹方中的寥寥几笔。倒是大宗门还存着不少资料,乌摇光提到的《异植纲要》,是上古时期的草木考,现三宗七联的入门必读书目,里面有彼岸花的详细介绍:此花生在幽冥界,长在黄泉边,与大鹏蛋液同炸,咬口酥脆略带异香,清火明目,蕴气养丹。
乌摇光在芥子中摸索两下,掏出一本大书来,刷啦啦翻页:“你们看。”
书页中火红的彼岸花与陆地漫山遍野的花盘一模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幽冥界吗?
“听云,想想办法!”春萋萋语带哭腔。
好在几近地面时,终于又出现空间节点的踪迹,燕听云抓住机会,带几人往前一跃—— 一阵风被带起,两朵彼岸花被卷到半空,一只手伸来,抓住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