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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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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京兆府后,江霄打算和季阑再一次回到卢府,探一探那假山的秘密。
因为途中想要散散心,就没选择乘坐马车,而是准备步行前往。
但江霄此刻的状态依然算不上太好。
路上一言不发,只顾着闷着头向前走。
“在想什么?”
季阑试图搭话。
可江霄却并未应声。
“在想柳如萱吗?”
季阑不屈不挠地问道。
江霄仍未作答,只是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季阑,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人。
“怎么了?”
季阑被看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江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与他对视着。
“你……”
江霄张了张嘴,可又突然止住。
久违的,他感到了害怕。
不明缘由。
即使是冒牌的皇帝,他也在那皇位上坐了七年,控制情绪已是一把老手。可他现在就是莫名地感到害怕。
他害怕……
他害怕问题一旦抛出,自己就会得到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更怕自己刚刚生出的希望萌芽会在这个问题后就此断绝得干干净净。
可是他真的很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独自一人挣扎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看见了一块浮木,即使真假不明,他也想去探一探。
即使失败后,他会掉入更深的漩涡。
但他想脱离苦海。
至少……不要再一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秘密的?”
江霄鼓起勇气开了口,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透露着他此刻的不安。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眼神中掺杂着期待,闪着细碎的光,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可对面的季阑却像是被问懵了,迟迟没有回复,只是看着江霄。
等了许久仍未等到回答,江霄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可还是不甘心,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一鼓作气再度问道:“那我再问得简单点,你和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吗?”
江霄问得恳切,可季阑依旧沉默。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周遭的事物开始变得昏暗模糊,唯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高高在上,冰冷如霜。月光倾洒而下,留下一地清辉。
季阑就站在那里,一半暴露在光下,一半隐于黑暗之中。
黑色无情,隐去了他大半张脸,只剩一只眼睛看得分明,可也眸色幽深。沉沉对望,眸子里似是蕴着一片深邃的海洋,藏着太多的秘密与未知,令人捉摸不透。
江霄的心凉了半截,脑袋也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些什么。
眼前的人可是季阑啊!
试图在他身上寻找归属感,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怎么就能这么轻易问出口了呢?
真是被刚才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江霄咳嗽了两声,别过脸,企图糊弄过去,“算了,我胡乱问的,你别多想。”
正欲抬脚继续向前走,却听得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是”。
“什么?”
江霄一顿,迷茫地转过身,动作缓慢而笨拙。却看见季阑向前走了一步,嘴角一如既往噙着一抹淡笑,那双眸子里的幽暗也不见了,只剩下零星笑意。
静谧而清亮的月光下,他听见季阑说道。
“我说,是的。”
这会季阑的身上都落了光,亲昵地绕着他转,给那白衣都镀上了一层浅浅银边。月华顺着脸庞流淌,给那本就能摄魂的皮囊又加了些淡雅。
美得宛如梦境。
这次换江霄沉默了,他疑心季阑是在骗他,可他没有证据。
而那月光又太美太温柔,轻而易举地就能摄住人的心魄,令人不得不信服。
他终究是抓住了那块浮木。
与季阑设想的不同,江霄听到后并没有过多表示,而是机械般地转过身,轻飘飘地回了句“知道了”,便继续向前走。
可这路上的话,却比以前多了不少,也大胆了许多。
“那柳如萱还真是可怜,日日遭人毒打,却始终无法逃脱,最后只能走向极端,下毒杀人。”
“还有这世道,也真是诡异。以前在宫里感触还不深,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竟然还撞到了这些事情。”
“虽然那卢弛才华不错,做事仔细勤勉,也算个好官吧。可他就是打了柳如萱,折磨了柳如萱,这点毋庸置疑。一群人竟然还想着为卢弛开脱。真是无法理解。”
“哎?你说这世上会不会还有像柳如萱这样的人?因为世俗的偏见,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忍耐,到最后泯没于尘土。”
“肯定有的吧。这封建制度真是能吃人。不过,也不能任由着人们被吃吧。我好歹也算个皇帝,总能做些什么?”
季阑有些惊讶地看向江霄。
他从未想过一向以威严稳重示人的江霄在放飞自我后,竟然还是个话多的。吐槽埋怨的话语一句一句地往外蹦,让季阑应接不暇。
叽叽喳喳的,不过也算热闹。
“有了,我要立法!”
江霄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拉住了季阑,一脸兴奋地冲着他喊。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季阑倒也说不出什么打击人的话,只得夸赞道:“不错。”
得了赞许的江霄兴奋更甚,走在了前头,兴冲冲地开始盘算立法所要准备的事宜,开始畅想新法推行后带来的好处。
但很快脸又垮了下来。
“立新法,不仅与人们心里一直以来的观念相违背,也不知道会触及多少人的利益。朝中官员估计都是不支持的。”
季阑倒是乐观。
“也不见得,我瞧着景王殿下应当是会同意的。”
“江愈?”江霄一顿,微微点头,“他倒是个明事理的。可只有他一人也不够啊?”
“还有我呢。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季阑冲着江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眉眼弯弯的,看着让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江霄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上扬,但还在嘴硬,“你有什么用啊?你在朝中无权无势的,能帮上我什么呀?”
“怎么不能帮忙啊?要是你推行新法无果,反倒被人逼着下位,我能带着你逃啊。”
季阑这会答得倒快。
“噗!”一旁的江霄终究是憋不住笑了,“下位?这倒也不至于。”
“所以啊,你就放宽心吧。你是皇帝,就算是失败了,新法被人驳回了,群臣也不能拿你如何。大胆些去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季阑眼角的笑意更甚,目光柔和。
声音温润,散在那月光里,丝丝缕缕,缠在心尖处,暖着人心。
江霄愣了片刻,随即也扬出个笑脸,“嗯。”
月光轻柔恬静,洒在了石板路上,一地细碎银光。
江霄和季阑一前一后地走着,前者脚步轻快,后者优雅稳健。
倏然,破空声传来。
季阑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将江霄护在身后,长袖一挥,把突如其来的袖箭震落在地。
一声清脆声响后,那袖箭便躺在石板路上,泛着冷冽的光。
季阑神色微沉,确定呆愣在原地的江霄身上无伤后,眼神转向前方,薄唇微抿,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如同腊月的寒风席卷了整个街道。
江霄眨了眨眼,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抓住季阑的衣袖,躲在了人身后。
冷冽的气息覆盖在了整个街道。不稍片刻,季阑就锁定了一个方向,手指一翻,一根银针便带着千钧一发的气势刺向了此处。
遗憾的是,那银针并未刺中那人,但是却将那人从黑暗中逼了出来。
那人身着夜行衣,脸上也蒙上了黑布,看不清容貌,看不清身形,甚至看不清男女。
那人见斗不过季阑,向两人连发几支袖箭,企图逃跑。
季阑却在看清此人后,放松了下来,甚至还不紧不慢地问身后的江霄,“陛下,杀死还是活捉?”
江霄对季阑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当然是活捉啊。”
季阑轻笑一声,身形未动,手指又是轻轻一翻,几根银针一同发出,不仅打落了那几支袖箭,还止住了那黑衣人的退路。
“能在我手上的逃跑的人可不多,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季阑带着笑,拉着江霄向前,步步紧逼。
那黑衣人也从前两次的交手中探出了季阑的深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突然,又有一道气息从远处快速掠来。
是帮手吗?
季阑的指间再度翻出了银针,眼眸微转,顷刻间被分去了心神。
那黑衣人趁此机会,往二人脸上胡乱撒了一把白粉。
季阑反应极快,又是长袖一挥,白粉倒是没吸到,人却跑了。
季阑眸光渐深,正欲向前去追,却看见来人竟是孟子澄。
“孟统领。”
季阑眼底寒气未散,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孟子澄,似在审视。
这可把孟子澄吓得一顿,正欲向江霄行礼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
“免礼。孟统领,这是怎么回事?”
江霄立即上前打了个哈哈,顺道把季阑拉到了身后。
有了除季阑以外的其他人在,江霄还是很端得住的,威严气质拿捏得恰当好处。
“禀陛下,那黑衣人是微臣在卢府巡府时发现的,目的不明。此人身形诡异,微臣欲追查,未曾想途中竟遇到陛下和季太医。”
孟子澄答得恭敬。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这做什么?继续追啊。”
闻此,孟子澄一愣,呆呆地看向江霄,却看见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当即回过神,领旨跑了。
江霄站在原地,见孟子澄的背影逐渐减小。快要瞧不见了,才捅了捅一旁的季阑,“你说,这卢府怎么进黑衣人了呢?难不成是见卢弛死了,趁乱来干坏事了?”
季阑神色未变,只是盯着前方,喃喃重复道:“干坏事?”
一瞬间,二人似乎同时想通了什么!
对视一眼!
“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