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折竹》苏流年啊

7、闲聊

　　“方便用一下厨房吗？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我看着做点。”
　　我忙说方便，引他去看冰箱。
　　保鲜层只有鸡蛋和绿叶菜，冷冻层有速冻羊排，林清雾心里大概有数了。
　　“中午两个人，吃两个菜，可以么？”
　　我连吃方便面都不挑，有人帮忙做饭，我高兴得不得了，连连点头。
　　他视察完厨房的“硬件设施”后，得出了做清炒时蔬和辣炒羊排的结论。

　　临近中午，光顾小卖铺的顾客只增不减，大多都是买调料的。
　　有一个当地大妈冲我比划手，大声嚷嚷着要买姜和蒜。
　　我听懂了，用普通话安抚她：“没有姜和大蒜，有料酒，你要不要？”
　　她一下子眉头就紧锁起来，摇头说没听过料酒这个东西：“中午要做鱼，姜蒜加进去不腥。”
　　“料酒也可以除腥的。”
　　我跟她实在是解释不通，还是林清雾在货架底层抽出一个大箱子抱上柜台，问对方要多少。
　　大妈姜蒜各买了一斤，离开前，还用鄙夷的目光瞪我，仿佛在声讨我是个奸商。

　　林清雾折回厨房炒羊排，我就靠着厨房门框，观察他做菜。
　　锅颠得有模有样，学过烹饪？
　　羊排出锅，他学着厨师那样在顶上撒了一圈白芝麻。
　　“端去桌上，一会儿吃饭。”
　　“哦。”
　　我打算把菜放里屋，林清雾补充：“我们在小卖铺的前台吃。在里面吃，有人买东西不方便。”
　　我心里不是滋味地照做。
　　他怎么能把我使唤得这么心安理得的？！
　　关键是，他说的每一条，我居然还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我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林清雾义务赈济灾民，我吃人嘴短。

　　五分钟后，清炒时蔬上桌。
　　我俩对坐着，林清雾拿筷子、拿碗，盛饭，所有活儿都包圆了，就差拿个勺给我喂饭。
　　我夹了一块羊排放嘴里，表皮很脆，有点辣，是炸过之后再炒的。
　　我足足吃了两大块，才找到话题跟他聊天：“一直没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小卖铺卖姜和蒜的？”
　　“猜的。”
　　“我怎么猜不到？”
　　他瞥了我一眼，竖起筷子，正儿八经地从辣炒羊排的盘里挑了几块大蒜和姜片，显摆似的在我跟前晃。晃悠完，再掷进垃圾桶。
　　“看清楚了么？下回干活，多用眼睛，别只顾着用嘴。”
　　“知道了——”我气鼓鼓地埋头干饭。
　　我都干完两大碗饭，对面的林清雾动作慢条斯理的。
　　“不好吃么？”我把最后一块羊排也夹进碗里，“你不吃我不客气了。”
　　他把筷子往上扬了扬，示意我快吃。

　　说话不好听，手艺还挺好。

　　姨婆和林清雾的奶奶下午四点多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小卖铺。
　　两人大包小包的，姨婆后头还拉了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小推车，我和林清雾帮着卸货。
　　林奶奶戴了条花色的头巾，前额的头发被冷风吹得乱糟糟的，她就随手把头发拨到耳后，头巾一裹，精气神立马就上来了。

　　林清雾回家前，还帮着把今天小卖铺的营收做了整理。
　　时间、卖的东西、单价、收款，列了个极详细的清单，姨婆打眼一看，一个劲儿地夸这小伙子会办事，还不忘拉踩我就不一样，这么大小伙子了，连生抽和老抽都分不清。
　　林奶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揉了揉孙子的脑袋：“就这一点好，做事细致。”
　　“那就够了！”姨婆应声说，“我的老妹妹，做事细致说明人懂事，实心眼，踏实认真。”
　　“你家小竹子也是一样的。”
　　“他就是一张嘴，干活还是差了点。”
　　林奶奶噗嗤一笑：“在集市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你家小竹子贴心！”
　　“快走快走！”姨婆生怕被我听到一般，赶紧轰她俩走。

　　我躲在一旁什么也没听到，光顾着打哈欠了。
　　今天起了个大早，趁着姨婆看店，我脱了鞋往床上一躺，先补觉再说。
　　舒服！
　　我翻过身，刚打算闭眼，看到老式衣柜虚掩着门，缝里隐约露出白边。

　　我下床，打开柜门一探究竟。
　　柜里全是姨婆的被褥床单和衣物，二层摞了个白色塑料袋，崭新的。
　　姨婆今天赶集买的？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我想去够那塑料袋，远远的，姨婆的脚步声往房间里来了。
　　我只得作罢，重新窝回床上培养睡眠。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多。
　　我再次去翻衣柜时，塑料袋已经没了踪迹。
　　姨婆刻意藏起来，我也不好多问，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心里还是藏不住事。
　　夜晚，我给姨婆捏肩捶背时，旁敲侧击道：“姨婆，你白天跟林奶奶去集市买什么东西了？”
　　姨婆闭着眼，哼哼唧唧地享受着我那还算凑合的手法。
　　“你不都看到了么？小卖铺缺什么，就买什么呗。”她眼睛一睁，指着地，“给你买了双布鞋，搁衣柜边上了，你一会儿试试。”
　　“死气沉沉的，丑死了。”
　　我下午上床补觉那会就看到了那双孤零零摆在角落里的布鞋，我还以为那是姨婆买给自己穿的呢。
　　“丑归丑，耐穿。”姨婆说，“你们年轻人就图个好看，好看顶什么用，要实在。”
　　“我实在，还是小林实在？”
　　姨婆意识到我在套话，忙不迭白我一眼：“瞧你那小气劲，跟小林吃起醋了？”
　　她从口袋里抓了瓜子在嘴里嗑：“今天我还跟你林奶奶聊他呢，你林奶奶说，他是实在过头变实心眼了，打算一辈子跟他爹老死不相往来。”
　　“跟他母亲去世有关系么？”
　　“有，但关系不大。”
　　“那他为什么跟他父亲闹掰？”
　　“他母亲年初乳腺癌死在了绥德，几个月之后，他父亲就去了陇西跟后妈闪婚了，后妈还带了19岁的拖油瓶。”
　　“19岁成年了，不算拖油瓶。”我更正。
　　外婆拍了一下我的手背：“林奶奶说，小林呢一直觉得他妈没去世之前，他爸就已经跟他后妈好上了。要不然也不会妈妈刚死几个月，两人就这么快领证。我琢磨着也是这么个道理，找新对象哪有这么快的，你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二十好几的人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合适的。”
　　“你聊天就聊天，干嘛扯上我。”我不干了。
　　“举个例子，打个比方。”
　　“那……林奶奶呢？她也觉得她儿子是在儿媳生病期间出轨的？”
　　“什么出轨不出轨。”外婆哎哟了一声，“儿子这么大了，自己也都四十五岁的人了，出轨都是年轻人的事儿。中年人凑在一起，都是搭伙过日子，早就没了轰轰烈烈，柴米油盐就已经把热情耗得差不多了。我们老一辈看来，出轨不出轨没那么重要，归根结底，还是要一家人和和气气，团团圆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