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外》路有林荫

12、耀眼的他

　　修车铺内，机器声音隆隆作响。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修车的客人却是一点儿也没少。而且大都来修的是摩托车。

　　这阵子小青年圈子里正流行摩托车，而且一定要是红色的那种。好家伙！墨镜一戴，引擎一踩，简直拉风得不行。

　　但也容易出事故。

　　所以一连几天，他们店门口都是排满了被撞的七零八碎的摩托。

　　有着急骑走的，就直接杵门口抽根烟等上一会儿。不着急的，登记完信息，车子往这儿一撂就走人了。

　　像这会儿子，修车铺里进来一大叔。见自己干等半天，也没人搭理后，只好扯着嗓门喊人。

　　正巧，隋波穿着无袖短衫，从后面仓库取了轮胎，扛着从门口进来。

　　“欸，小伙子，别走！你们先给我把自行车修了，我急着走呢！” 一中年大叔拉住他。

　　隋波顶着一脑门汗，好脾气的笑笑，“ 叔，那您得多等两分钟了。这会儿有点忙。你瞅见没有，这些，那些人，都在您前面排着呢！”

　　大叔听完，一阵汗颜：“阿，欸，我说小伙子，我真有急事儿，要不这样成不，我先把钱给你，你先帮忙把我车给修了。”

　　“我这车好修，就是换个踏板的事儿！”

　　冬日午后的风徐徐吹来，一股清冷空气从后背袭来。身体的热燥抵住这股冷风，但不多时，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是小小打了个颤儿。

　　“叔，真不行，您还是先排队等着吧！很快了，那个……，我先忙去了。” 隋波扛起轮胎往车铺里走。

　　一旁懒洋洋瘫在躺椅上的江旭，漫不经心的把腿往前一伸，结结实实给人绊了一脚。

　　隋波根本没留意他在哪窝着呢。结果被他这突然一绊，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只硕大的轮胎也顺着滑了进去，接着，就是一阵霹雳乓啷的声响。原地弹了几个旋儿，才停住。

　　隋波胳膊肘被蹭掉块了皮，他恶狠狠的回头瞪了江旭一眼。

　　江旭这混小子仗着是老板家的亲戚，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天到晚在店里横行霸道，装腔作势的。

　　“江旭，你别太过分了！” 隋波站起身和他理论。

　　江旭无视掉他的怒火，得意洋洋的继续瘫在躺椅上，嗑起了瓜子。

　　“看看你这服务态度，隋波，怎么和我们客人讲话呢，他让你先给他修，你就给他修呗！让人家在后面等着是几个意思阿？”

　　“就你们这样搞，店里生意不早晚让你们给搞黄了吗！”

　　隋波压下一肚子气，看了一圈店内，里里外外站着的客人，说：“ 大家不都在排队等着呢，就我一个人搞特殊？”

　　“少废话，让你修你就修！老板不在，这店我说了算。我心情好，想让谁先就谁先，不服气上别家修去！” 江旭往外吐了口瓜子皮，晃悠悠的叠着二郎腿。

　　白东在一旁冲江旭挤眉弄眼，示意他装逼悠着点。

　　隋波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纯粹就是故意在找茬！

　　“去阿！看什么看！赶紧给叔把车修了去！” 江旭催促道。

　　一旁的大叔见这形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讪讪的摆摆手，示意：“没事儿，没事，我等一会儿也行。”

　　江旭没搭理人家，只盯着隋波，眉毛挑衅的扫了扫，命令道：“去阿！”

　　妈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江旭这货后头有靠山。隋波不爽的瞪了他眼，握紧的拳头攥了又松开。

　　这时，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轻拍声。隋波回头，看见提着铁桶的蒋栈正站在自己身后。

　　隋波会手语，所以和蒋栈交流没有什么障碍。蒋栈简单问了两句，便猜到了事情大概。

　　江旭见一向不接茬的蒋栈竟然主动掺和了进来，一时有些兴奋。自从上次在面馆，被他旁边的那女孩教训了一通后，他还一直没找到机会赚回面子呢！

　　要知道因为上次的事，他可被白东几个狠狠嘲笑了一个星期！

　　“蒋栈，你个哑巴瞎凑什么热闹！怎么，帮你好兄弟一块修车来了？”

　　蒋栈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的睇了他眼。

　　江旭立刻就梗直了脖子，一副“怎么，不服就弄你。”的表情。

　　蒋栈虽不说话，可气势并不比他弱。一瞬间，俩人还真有点剑拔弩张那味儿。

　　而一旁刚才还急着要快点修车的大叔，这会儿彻底熄了火。这年头，尤其是这些小青年，仗着年轻气盛，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

　　有那么瞬间，他简直想蹬着他的破车调头原地就走。

　　可是……
　　踏板坏了……

　　对峙间，蒋栈率先收回了视线。下一秒，走到要修车的大叔面前。屈下身子，检查起自行车的故障。

　　隋波见状，也走上去帮忙。
　　蒋栈从头到尾将车检查了遍。这车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用的时间太久，一些零件都老化了。
　　比如这个踏板，还有这个已生锈的把手。

　　锁定问题所在。蒋栈从腰间挂的工具袋取出扳手。因为腿长，所以在修踏板的时候，他不得不屈着点腿。

　　蒋栈神色认真，无视江旭一旁白愣的目光。鸦黑的瞳仁专心致志的只盯着车部件。

　　他手上动作熟练的，将老化的零件卸下。再抹上机油，装上新的踏板，将螺丝拧紧。
　　门外不时送进一波冷气流，冰凉的红砖地紧紧贴着衣服，渗进丝丝寒意。

　　约有五六分钟，蒋栈已经将车子收拾完毕，不怎么顺手的车把也被他顺带修了下。

　　他站起身，工服裤腿上沾着大片污渍。碎发浅浅的扫着眉眼，蒋栈对着大叔比划了下，又指着车的几个部件。

　　大叔一脸茫然。
　　隋波在一旁解释道：“他说车给你修好了，但你这车时间太久了，很多部件都老化了，很容易出毛病的。”

　　“修好了啊！行阿，小伙子，技术挺到家阿！” 大叔选择性的跳过关键信息，只接收他想听的。

　　他上前弯腰看了看，左摸又摸。确定车已经恢复如常后，满意的拍了拍车座。

　　从口袋掏出钱来，就要塞到蒋栈手上：“来，小伙子，我看你这个小伙子不错！就这么一会儿，就把车给我修好了。下次我还来找你哈！”

　　江旭见状，努努嘴，冲旁边的白东使了个眼色。白东立刻会意，一把上前挤进去，拨开两人。

　　“行，叔，您满意就行，下次还来我们店修车阿，钱您给我就行。” 白东笑嘻嘻的，从大叔手上截过钱，就塞进了自己口袋。

　　蒋栈没搭理他，低头收拾着地上的工具。收拾完，眼神都没撂下一个，径直往修车库里走了。

　　这家修车铺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停车空地，也包揽洗车擦车的业务。平常主要修各种大小件机器，车辆。

　　像一些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这些。故障简单的一般在店门口空地上就解决了，随来随走。

　　这些简单的活儿大都是由刚来的小伙子接手，对技术含量要求不高。

　　而里面的几个独立的修车库，一般都是毁损比较严重，或者故障较多的机器。这些就需要经验丰富的老手维修了。

　　蒋栈就是其中一个。隋波比他来的晚些，人又不比蒋栈聪明，所以学东西较慢，但隋波踏实肯卖力气，又好学。

　　所以老板就安排他在里面修车库帮忙，边学边干。一来二去，和蒋栈搭档的时间长了，两人就熟了起来。

　　他们按月拿薪水，当然，生意好的时候，偶尔也会多拿些。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对于没有学历，又没有太多经验和技术的隋波来讲，他时常觉得迷茫。

　　修车的苦日子，要多久才能到头呢。
　　心眼小又抠门的老板，时不时爱找茬儿的同事，每天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拿着那么一点微薄的薪水。

　　堂堂七尺男儿，还要每天被人呼来喝去。

　　就在隋波在一旁无限惆怅时。蒋栈已捡起了角落里那盘滚落掉轮胎。抬手一推，轻松将东西固定在肩上。

　　肌肉线条隐隐若现，他眉眼淡淡，薄唇微抿。

　　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高大背影很快消失在故障机器后。隋波脚步一抬，也跟了上去。

　　算了，反正有蒋栈在。
　　再差也差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