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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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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终没来。
又过了几天,陵迦在屋外叫我。
我走出门,还没来得及下楼梯,就听到他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句:“过几日王宫里有一场重要的舞会,你做我的舞伴吧?”
我扶着栏杆,愣住。
他在楼下仰着头望我,神色坦然,好像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那么平常。
我想了想,摇头,“我想去,但是不可以做你的舞伴。”
他笑了,眼睛里有艳阳的浮光,“又是一个不可以,我差点忘记你是有了名的不可以小老太太。”
第一次,他的讽刺听起来不那么刺耳,而是有一种柔软意味在里头。我也温和地回答:“如果没有这些不可以,我也就不是我了。”
他看着我,脸上慢慢浮起一种郁郁的颜色。他平常总是神采飞扬的样子,如今做出这种样子,让人看了不禁有微微的心软。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他低低道。
“虽然未经确认,但你到底是涉嫌杀害章十的凶手!”我惯会煞风景。我念念不忘章大娘悲伤的模样。
他面色转冷,“如果我告诉你人不是我杀的,你会信吗?”
我张大眼睛,望住他。果真不是他杀的吗?他毫不躲闪地任我直视他的眼睛,那纯黑的双瞳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渊,我捉摸不透。他一时真,一时假,到底叫我信他那一番说话?
“我不知道……”我喃喃。
“看,因为我是坏人,所以最好一切坏事都是我干的。”他又笑,笑得很勉强,好像被人捅了一刀一般。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等一下!”我伸出手,叫住他。待到他回头,冷冷地看过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收回手,我暗暗地握住拳,心里有了主意。“我可以去问绯姬。如果她取的毒果真是章十的毒,那么……”
“她恨你,你从她口中不会得到任何东西。绯姬唯一忠诚的人是那迦,但这件事,她对那迦都守口如瓶。”
“海王,已经把她释放了吗?”我忽然感到嘴里有点苦。
陵迦细细地看我的脸,道:“是,绯姬对那迦来说更重要。当年他游历四海十二国,始终陪伴他九死一生的也就有一个绯姬而已。而现在,她也是他的左臂右膀。”
呵,只有最美丽的人鱼才有资格陪伴在海王的身边。
我很不舒服,他必定是为了气我才故意这么说。我反唇相讥:“所以,绯之于那迦,就象黛之于你吗?”
一听这话,陵迦脸色顿时煞白。
而我话甫出口,也惊恐地捂住嘴,呵,什么时候我说话开始学得这样尖刻?
他不发一言,扭头就走。我追下去,跟在后头,见他连肩背都绷紧,可见是真的生气。
我窘极了,讨厌一个人是一件事,拿别人心头之伤去刺痛他是另外一件事。我道歉:“对不起,是我说错话。”
他缓缓慢下脚步,叹一口气,并不回头也不看我。“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章十死在人类的手底下。”
我惊讶,总是听他们提人类,可是这大海茫茫,哪里有人类的踪迹?
“从这里一直向东,那里水草丰美,食物充沛,但那边的岛上住着许多以打渔为生的渔民。我们警告所有人不可接近那块海域,但总有一些低等生物和一些冒险之徒不听劝告。”陵迦平静道,“章十大概就是过去淘金的,他被渔民的渔叉所重创,绯姬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失救了。”
是以,她顺手从他尸体上取了她想要的东西?我心寒地想,到底是无法救了,还是根本就没救?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可以公之于众?”
“他们会报仇!这件事很容易激起报复之心。你有没有数过海底有多少沉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水族死在人类战士的手底下?”
听起来确有道理,所以,陵迦宁愿顶着无故杀害平民的嫌疑,也不愿这件事的真相传出去?
“掀起一场战争很容易,可是死的永远是无辜的小人物。”
他回过头来,因为不得不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而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点象那迦。“等你见到绯姬的时候,你可以问她阳鳞汤的事,看我有没有就这件事欺骗你。”
不知怎的,我已信了十之八九。尽管这件事还是有些地方连不上,尽管陵迦曾经骗了我很多次,但他从不试图假装好人。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恨他。
他曾经很骄傲地说,他不屑解释。可是他终于对我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大堆。
我怎能不领情?是以我答应了他的邀请,同时很高兴地得知,亲爱的小茉莉儿被邀请去表演嘉宾。
在我的深心里当然也是想去王宫的,这是我见到那迦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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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前的一天,曼莲妙莲接我过去,至那天车驾会从神庙出发,她们怕误了时间。
晚餐的时候,陵迦随口问了一句会不会跳舞。
我呆一呆,傻傻摇头,“不是必须得跳的吧?”
他笑,“一定会有人邀你共舞,拒绝是不礼貌的行为。”
晚餐过后,他教我跳舞。
空荡荡的跳舞厅内,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乐声忽然响起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乐队在二楼上。”他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他教我各种舞的步伐和身体必须有的姿态,这里面又有宫廷交际舞蹈的种种礼仪和讲究,极之繁难。
但他是一个多么好的舞伴,身材修长,姿态挺拔,且有着我不得不承认的英俊的侧脸。
跳舞厅灯火辉煌,乐声悠扬。
我身边的人忽而围绕我旋转,忽而又与我交错而过,眼神接触时,闪烁如星。有时牵着手,跟着一对对不存在的舞伴们往前走,有时又揽我的腰,呼出的气息仿佛就在耳畔。
四面的镜子映出两人身影,好像有无数个我们一起跳舞。
我深深被迷惑。
这气氛实在太怪异——我同陵迦好像很不协调,又好像心有灵犀,好像勉强为之,又隐隐觉得这一段可以如同琥珀,沉在我记忆的尘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