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谣》连环

17、第十六章

　　我不知道另一个跟那迦较劲的客人是谁，不过我诅咒他，我从他的现世诅咒到他前世，再到后世，后后世。到了二十万，海王那边果然沉寂下来，虽然侏儒拍卖师和我一样期待，但他不再举牌。
　　“二十万一次……”拍卖师拉长了声音。
　　就这样了吗？我叫自己期待不要过高，可是心仍然无穷无尽地往下沉。但外表却不敢表现出失落，我不愿意令已经尽了力的那迦觉得失望，我已满足，真的。
　　他是一个高贵的王，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乱来。
　　“二十万两次……”
　　围观的看客们发出惊叹，二十万金铢已是今晚成交额最高的一次。然后他们看到水瓮里奇异的人鱼浮在水中央，摊开双手，翩然起舞。
　　我在跳舞，挥舞手臂，头发象一层乌黑的云，在水里幽幽飘荡。我在跳舞，身体挺直，脚尖转动，裙裾象一朵青色的花，在水中冉冉开放。我悬在明晃晃的水中央，跳这一场无声的舞，满心感激，纯粹只为还了那一个人对我的好。
　　“二十万第三次，成交！”
　　就在一声槌响之后，我留恋地看了那迦最后一眼。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再次见到他。他只身深入敌巢，要做的事又那么凶险，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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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带上一条小船，关在底舱内。好像这黑市里属于我的戏份已完，这以后的事都跟我无关了。
　　可我自己的生命仍在继续。我伸出发抖的双手，在黑暗中向上摸索，舱门锁得很牢，一丝儿扳不动。我早知这一点，可又不能不做逃的念想。如今证实无处可逃，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真是安静，与世隔绝的安静与黑暗，我一个人呆呆坐着，湿淋淋的衣服挂在身上，有一种澈骨的凉意。我想着我的一生，身为美人鱼的一生，也就是象片叶子，从这儿飘到那儿，从这个人手上转到另一个人手上。
　　陵迦这样的主人，可怕是可怕，但我还是知道他是个品格儿高的，有更糟糕的呢，猥琐下作，没有办法侮辱你的心灵，却有能力侮辱你的身体。我若是落到这样的人手上，岂不是比死了更惨？
　　黑暗与寂静中，时间变得模糊，我不知道我胡思乱想了多久，忽然听到上面隐隐有人声，又仿佛打起来了，很快有人打开舱洞，我抬头，只见上面一张雪白盈盈的脸探出来。
　　“妙莲？”我无限惊喜，她们终究没有放弃我，她们来打救我。可我想不到是以这种形式，她们竟公然与黑市作对。
　　妙莲拉我上去，一上来，就看到船边曼莲一刀将一个大汉砍倒，踢下船去。“我们走！”她收了缆绳，拾了根竹篙一点，小船离岸而去。
　　有好几个侍从喊叫着跳落水来追，又有在那边七手八脚忙解缆的。他们乱哄哄追上来。水道狭窄，行得不快，很快就有爪子搭上船身。
　　妙莲拎着两把刀，游到船尾，看到有动静就是一刀斩下去。曼莲并不管，只一心一意撑船。我拣起曼莲扔下的武器，走过去，与妙莲各占一边。弯月般的刀上犹沾着肉，我并不知道有没有勇气砍下去，只知道这情形，多一分力量好一分。
　　“你们怎么来了？”我挥了一刀，没砍到那水里伸上来的手，但好歹暂时逼退了水底的敌人。
　　“主人叫我们先出去！”曼莲脸上丝毫无惧色，砰一声顺手敲落了一个企图爬上船来的家伙。
　　主人？我心里一动，她说的可是陵迦？“里面情况怎样？”我忍不住问，“可是已经打起来了？海国的军队进来了吗？”这又不象，如果大军进攻，这些龙虾侍从不至于很有空地紧追不舍，这水道也不至于这么通行无阻。
　　曼莲摇摇头：“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没有。”
　　“什么，难道就海王一个人在里面？”我呆住，我在逃生的船上，可是那迦却留在敌人的中间？
　　“放心，有主人帮他呢，他们两个人差不多也够了。”
　　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我的手发软，差点将刀跌落水中去。两个人，对一洞悍匪，胜算有多大？而且陵迦是不是站在那迦一边的还说不定呢。
　　“快回去！”我叫，“我们去帮他们！”
　　曼莲只是笑笑，并不听从我的话。妙莲回转头来：“阿沫，别担心，你没见识过主人的手段，再多几个人也不是他对手。”
　　我却回以尖叫：“小心！”
　　一个黑白衣服的人已经半个身体爬了上来，一只手探上她的腰。妙莲连回头都没回头就出了一刀，准确地斩飞了他的脑袋。我咋舌不已，看不出来平素柔弱弱的妙莲，也可以这样英武刚强。
　　可是敌人见强攻不上，开始凿我们船底。秃秃的声音自船底传出来，曼莲皱皱眉：“真麻烦。”嘴上抱怨着，手里却加了一把劲。妙莲收起双刀，也拾了一根竹篙，帮着撑起来。“出了这洞是正经。”
　　小船擦擦碰碰在幽深的水道中行进。我举着双刀，但凡看到哪边有蠢蠢欲动的敌人冒出头来，就扑过去呼地一刀挥过去。我刀法拙劣，一味乱舞，只求退敌，不求伤敌。
　　眼看前方光亮越来越近，船底却也开始漏水，水渍越来越大，汪成一团，渐渐漫上脚跟，连曼莲都紧张起来。待小船终于冲至洞口，浮在水面上的部分已经很少。我们三人背贴背紧紧靠在一起，脚下的水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敌人张牙舞爪的影子。
　　“别怕，落水之后只管跟在我后头，我们会保护你！”曼莲道。
　　但情势突然转变，正当龙虾们想要拖我们入水，四周聚拢来十多条战人鱼，挺直了三叉戟将我们和我们的敌人包围。一个蓝脸夜叉站在一条双层战船的船头，叉着腰喊话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双手朝上，双手朝上！”
　　龙虾们一见形势不妙，乖乖举起所有的手与足，束手就擒。
　　“我们有海王的通行符！”曼莲喊道，妙莲解下腰间一物，递与离得最近的战人鱼，人鱼立即游过去交给夜叉将军。
　　夜叉看过，态度顿时不同，立刻命几条战人鱼抬起将沉的船，将我们渡上战船，余下的将战俘押过一旁，依旧看守这个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