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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假非真真非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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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继续往前,与江遥一起来到了娇姨的住处。
娇姨还在和人话家常,一见二人:莫峰主?您现在?
孟如荷道:我已不是玄霁峰的峰主,您不必如此称呼,叫我阿荷即可。
娇姨摆手道:那可不敢,那可不敢,对了,那副画…您烧掉了,还是留着呢?
江遥皱了皱眉,娇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如荷答道:没烧掉。
“我觉得啊,您还是赶紧烧掉吧,或者是还给颍川旬氏,那玩意儿留在手中,怕会再起风波。“
“知道了。“
回到广寒教,孟如荷知道江遥不放心,非常自觉地回到了他那带禁制的寝殿。
想到一切皆是由这一幅《洛神赋图》而起,如果没有它,范阳孟氏如今仍旧富甲一方,孟荷自然也会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女儿,世界上不会有莫容和这个人,也自然没有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女师父,更不会有穿书而来的自己。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洛神赋图》,自己的书还会存在吗?
她不知道。
或者,是以另外一个故事而存在吧。
她脱下外袍,想到这儿,说还想看一看那《洛神赋图》
“师父,这样一个东西,您确定还想看它吗?“
孟如荷点头。
《洛神赋图》再次徐徐展开,孟如荷一边看着画作,一边问道:“你说,曹植真的有见到洛神吗?还是,这都是他的想象呢?“
江遥答:“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洛神真的是他亲眼所见。“
“是啊,无奇不有。世间何其荒诞,别人看来玄元派、广寒教何其大,可置身于这广袤天地,又是何其小。或许,我们都是一本书中的人物呢。所以,苦乐喜悲,无需太过执着。“
江遥点头称是:“不知师父可否相信,我曾读过一本书,现在想来,也觉得荒唐。在那本书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也许世间就是一本小小的书吧。”
孟如荷提起兴趣:“什么样的书?”
“一个玄幻的话本,纸张薄薄的。罢了,也许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孟如荷若有所思,试探道:“我也在那本书中吗?”
江遥点了点头。
“那可否告诉我,我的结局如何?”
江遥神色突然不再轻松,吞吞吐吐道:“师父,这我可不记得了。也许只是做了一场记忆犹新的梦。”
“不记得?那你自己的结局呢?”
“就…一直活着呗。哎,怎么说起了这个,这《洛神赋图》没兴趣看了吗,师父。“
“嗯,我现在对你提到的书,更感兴趣。”,孟如荷顿了顿,道:“你说你一直活着,那我呢,我没有一直活着?我死了吗?”
江遥沉默了。
“话本中的东西,师父您刨根问底做什么,当个乐子来听就是了。何况您真的‘死过一回’,现在不也是好好的。”
“告诉我,我是不是死了?没关系,反正是小说嘛。我是怎么死的?”
江遥面色难看起来,汗流浃背:“师父,师父您…我记不清。“
孟如荷不再迂回,直言道:“被你杀了,是不是?”
江遥惶恐道:“我怎敢做这样的事情!”,他看着孟如荷的双眼,很想证明自己:“我永远不会这样对您的师父!您刚刚也说,是小说、是话本、亦或许只是我做的一个梦,不是真的。”
“我知道,是小说这么写的,不是真的。你是小说中的主角,可我只是小说中的炮灰女配,你拜入我门下,我不曾教过你任何,却对你动辄打骂,是也不是?”
江遥瞪大了双眼,一直不知自己现在是身处现实还是梦境了,喃喃道:“师父,师父您怎么知道?”
孟如荷微微侧身,以手掩鼻,故作平静道:“这小说,是我写的。”
江遥:???!!!
“您给自己…写死了?“
“调整呼吸,听我解释。这也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我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会躺在棺材中…”
...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江遥神情复杂,带着点儿疑惑:“你是小说原作者,却掉入了一个被魔改后的世界。“
“正是这样。所以,其实你的师父并不是我,或者说,不该是我。”
“孟如荷是我的本名,我的真名。”
江遥看起来并不太能完全接受,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确认道:“从我拜入师门,见到的就不是莫容和了,而是你。”
“是。”
“所以,是你没有对我动辄打骂,尽管我那时那样对你。“
孟如荷笑道:“你那时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都说七岁八岁讨狗嫌,虽然我没有心理准备,但也不算特别接受不了。”,孟如荷的笑容突然凝滞,”不对,那时你已经看过了小说,所以在你眼里,我不仅不配做你师父,还是杀了你娇姨的仇人。所以你才会刚一到玄霁峰,就和我较劲。“
换成孟如荷陷入深深的思绪。
江遥先开口道:“那莫容和呢?她死了吗?“
“我想,她不在了,那一场高热后,她就不在了。否则,我进了棺材,她该活过来。”
江遥心中有些发闷,半晌后留下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虽然她并未做过你真正意义上的师父,但你能挂念她,我也感到高兴。”
尽管孟如荷没有明说,但江遥还是猜到了:“所以,对你来说,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包括...对我好?”
孟如荷在想,该怎么回答他。可这份犹豫叫江遥的心如坠冰窟。
“师父,孟如荷。如果我是你,可能也会这样做。我理解你,认同你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可是我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是你要攻略的一个角色,是主角,是话本中的一个人物?说实话,如果我们都是话本中的人物,我倒是不介意,可你不是。” 突然,一行眼泪从他的左眼流出,“抱歉,我心里实在很难受。” 他侧过身躯。
孟如荷拉过他的手:“是,我起初穿越到了书中,心中是想着攻略你,想着自己千万不要死于你手,想在这书里活下去。可我也在这书中生活了十几年,与你相处了十几年,怎么还会把你看成我书中的一个角色?其实,你和我笔下的江遥不一样,和魔改书中的江遥也不同。”
江遥红着眼睛看她,想听听她的答案。
“我笔下的江遥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学生、好弟子,没有遇到过特别大的挫折,只是天赋异禀,逢漠北有乱,创立了脱胎于玄元派的广寒教,和所有书中的正派角色一样,最终除去妖邪,还世间太平。”
“魔改书中呢,可能觉得这样一个主角太无趣了,所以给你安排了一个虐待狂师父,把你变得冰冷、残忍,你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是为了能将曾经虐待过的你的师父踩在脚下。”
“其实这两本书中,你都很无情。确切地说,不像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枚冰冷的棋子。但我面前这个人不是。”
“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想要和你说。我躺在棺材里,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也十分难受,不过还没难受完,就被你拉了回来。我也想你。 ”
她继续道,“我所在的世界,也许也是另一个话本呢。”
江遥听了很久,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不走成不成?”
他一见孟如荷的神情,“说什么想我,说什么舍不得我,可真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你还是会抛下我。”
“既然如此,你当初还不如忽略我、漠视我,只让我成为一颗冰冷的棋子,不要让我生出非分之想。” 他将手从孟如荷的手中抽走。
他攥紧拳头,手背血管蜿蜒,一字一句道:“我原本只想做你一生一世的徒弟,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师父,就很满足了。可你再三对我说,不要叫你师父,我们师徒关系到此为止,你亲手打碎了我的美梦,如此说开甚好。孟如荷,你听好,我们也算同床共枕过了,你便留下来吧,别走了,你愿意看花就看花,愿意赏雪就赏雪,从此海角天涯,你我相伴。” 他的整张脸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嘴角却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
如此模样,叫孟如荷很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