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泉龙影》眉晓晓

18、龙眼龙胆

　　我在门前屋后遍种沙枣树，树影婆娑，阳光自枝端倾泄而下。我和卓尤喜在树下静卧，听那一方叶舞沙沙，感受空气中悬浮着的静谧蔼然。
　　我每日里为卓端茶倒水，清洗衣物，闲暇时候自酿些果子酒。我知自己如车轮般转个不停忙个不止，为的是漠视心中的惊恐大骇。从卓拒喝童血起，几多时间以来，他的生命一直在飞速的消逝。
　　可汗的亲信随从仍是不屈不挠地寻来此地，机警的爱犬每有人过，必是藏首缩尾躲于暗处，它已然知晓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某一日，当可汗亲信再次寻至，而卓却未如以往出言训斥时，我哀哀嚎哭出声，卓，竟已是气息丝缕，魂魄半离体，眼见便要不行了。
　　来者将童血置地，惶急间刀压我的颈项。“卓大人，若再违君命一意求死，黄泉路上与你的艾丁库勒立时便得相会。”
　　“我知你也是君命难为，被逼无策，可现在的我无力回天，奈何难为她一届女子。”卓挣扎着说道。
　　“即便是死，亦请饮下这眼药，如此，方能使我得复君命。”
　　卓面上一行清泪簌然而下，“上天对我实是吝极，难道，我定要饮下这血药吗？”
　　“卓，你不能喝。”我急呼出声，发现身边倏然多了龙。龙和我说着一样的话语，神色一样的决绝。想来我是被那颗仙丹影响了，性情凉薄的艾丁库勒竟然不愿卓沾染那罪孽的血液。
　　龙无视惊呆了的可汗亲信，眼霍霍直视我的颈项，刀已进寸许。“艾丁库勒，何以定要寻死？”龙的语气让我倍感如芒在背。不寻常，端的不寻常，龙，他意欲何为？！
　　龙疾步走至卓身前，将身前倾，手探入卓的腰巾，卓手虽无力抬起，却是双目怒视：“这刀不属于你！”
　　龙素手微怔，面上一冷，“这刀因何只有你得握？”，少顷，持刀在手，刀落处竟是龙之右目。龙血顺着我赠予卓的刀之刃骨滚落，四下弥漫龙血的腥气，一股油腻的感觉冲上我的喉咙，几欲干呕，终是忍住，我眼未离龙面目，看着龙右颊上的血洞，我泪滚滚而下，坠地，如珠碎。
　　龙如电之手强将龙眼喂予卓，卓眼布血丝青筋暴起却无奈何。
　　“卓，你可知龙眼是治疗宿世眼疾的仙丹妙药……不必感激于我，我只是不愿艾丁库勒难为，你亦说过，‘刀’不属于我。”
　　我颈上的刀压渐转无力，抽离。我自惊愕中清醒高声大呼：“龙，快逃！”
　　一切已然不及，可汗亲信的弯刀深切龙腹，龙血汩汩。
　　“卓，既然你无意立功，就让我来成全你吧，这龙胆，今儿个我取了。”
　　龙低头森然的看向可汗的亲信，“这刀喂毒了？”
　　可汗的亲信被龙的气势震慑，一时间汗落如雨，“龙，怪不得我狠心，可汗密令，得龙胆者一人下万人上。”
　　龙眯眼仰头狂笑赫赫，无目的右眼兀自淌血不止。“这胆你要？你要吗？反正我亦已倦及这无谓的人世，送你！”语毕夺刀，持刀在腹中连转，须臾，龙胆交予可汗的亲信。
　　可汗的亲信接胆在手惶惶然狂奔而去未敢回头，一路胆汁龙血倾洒。
　　我扑至龙前，泪似不尽绵延，卓亦爬至，长跪。
　　“艾丁库勒，莫要哭泣，这样，我会伤心……因为爱你，所以希望你是幸福的，如果我的眼能解除卓身上的恶咒，我愿意……如果我的胆能让你们过上安谧的生活不被外人侵扰，我愿意……只想问一句，刀真的从未属于我吗？”
　　不待我回答，龙长啸一声隐遁而去，天空血雨急现。
　　未加多思，我赶至神泉，遍寻，无龙影，满池的水清澈透明。复追至艾丁湖，水晶宫中触目惊心，龙倒卧，身被血浸，气息全无。我在湖底身抱龙尸三月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