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思》寒水石

4、不可说之事

　　弦思示意他朝身后看去，朝策沉着脸转身，正对上一个穿得花花绿绿正卖力冲他招手的男人。

　　朝策按了按额角跳动的青筋，那男人慢慢走到他面前，笑嘻嘻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竟在这碰见朝策兄，这趟出游可算不无聊了。”

　　朝策暗自撇了眼在一旁充当背景的弦思，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忽的咧开嘴笑道：“我说今早起来怎么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原来会遇上你个骚包。怎么，又偷跑出来，也不怕再被你家姐姐烧了鸡尾巴逮回去？”

　　那人也不恼，笑吟吟甩开手中扇，“朝策兄可别再拿这事取笑我了，毕竟当初被烧了皮毛的可不是我一人，哈哈哈。”

　　来人一副乐呵的样子激的朝策额角又跳出一根青筋，闭了闭眼，开口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子维，来，子维，同这位风小少爷打声招呼。”

　　弦思被他拍着肩膀推出来，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不过就是换了角色。面上却是学着子维的性子，同那人打了招呼。

　　那人拱手还礼道：“失礼失礼，在下风梧。”

　　听到这个名字，弦思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

　　这是凤凰一族对外称呼的姓氏，她不懂事时和这一族的少主有过恩怨，因一丈鲛绡对其大打出手，导致之后隔三差五同她作对，打又打不过就爱丢些麻烦给她，烦不胜烦。

　　风梧见她这么看他，笑道：“子维兄如此看我，可是我衣着有何不妥？”说完展开手臂转了一圈。

　　弦思只觉眼前一团花花绿绿的色彩在搅动，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凤凰一族的审美。索性敛了眉眼，微微低头道：“没有，是我没见过这般有神采之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莫怪。”

　　身旁朝策侧头对她扯了扯嘴角，风梧却是笑开了怀。

　　“好好好，我就喜欢这般直爽之人，朝策兄啊，你这师弟和你一样有趣，怎么不早点带出来见见。”说着还揽上弦思的肩头，“这样，今晚我做东，去逛花街喝花酒怎么样？”

　　朝策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也靠上弦思的肩头笑道：“这个主意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走！寻乐子去！”

　　就这样，俩人一人一边架着她的手臂朝境外走去，半点也没给她说不的机会。

　　过了那道出入的水门，再踏上出镜的法阵，转眼便来到了灵衙所管辖的镇子——陨镇。

　　这里原本是片荒郊野岭，因着灵衙的所在才逐渐发展起来。和凡间小镇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里多是修行之人罢了。

　　弦思面上瞧着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物品，心里却是在想着怎么放出子维，再邀朝策去办事，要是不愿意，她也好早去早回。

　　朝策回头看了一眼慢悠悠跟在后面的弦思，高声唤道：“师弟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得尽兴回去，想吃什么玩什么不用省，这次钱带够了，就放在你那包袱里，放开了买！”

　　这副好师兄样，倒是让一旁的风梧都为之侧目。

　　弦思却盯着朝策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人是在打什么主意。她将他师弟连同包袱一起放进了空间袋里，现在背的不过是随手变出来装装样子，哪会有他所说的放着银子的包袱。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来了。

　　“哎，那边那株玄灵芝看着不错，师弟你去买下来带给师傅，他老人家看见肯定高兴。”

　　“哎呦，今天运气不错啊，山门正缺了这味药材，师弟，快快快，买下买下。”

　　“还有这边，这个也不错，那那那…买了买了…”

　　弦思东奔西跑，左提右扛，从前市到后街跟着朝策一番扫荡下来总算填饱了他的胃口。

　　风梧站在原地没动，摇着扇子目睹了整个过程，在弦思抱着一堆东西过来时，不由啧啧称叹道：“你们是有多久没下山啊，还是这次回去准备闭山锁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要去逃难呢！”

　　朝策也抱了一堆东西过来，闻言反驳道：“这你就不懂了，有道是有备无患，多备些回去总能用上，何况……”有人付钱，不买白不买。最后一句没说完，却是眯着眼睛满足地笑了笑。

　　没错，这些东西都是弦思出的钱，可以说从朝策说出的第一个字开始便打这个主意。然她也没计较，左右是她借了人情在先，做些适当的补偿也没什么。

　　“好了，将东西收一收，我们先找间院房住下再说，等晚些我怕你们连眼睛都转不过来。”风梧摇摇头转身，率先走在了前面。

　　朝策拿出储物戒，将手上的东西连同朝思手上的放入其内。而后笑眯眯对弦思道：“走吧，师弟，晚上师兄再带你去见识其他的。”

　　弦思见他铁了心想再宰她，心里盘算了下这次出来的时间，当即压低声音直截了当道：“道友，我有事需要去办，实在耽搁不起。我是经过你师弟同意才将人装进空间袋里，若有不快得空再向你赔罪。另外我想邀你一同前往，可否愿意？”

　　这段话说的实心实意，让朝策也歇了玩下去的心思，稍稍正色道：“也罢，哪能让救命恩人真耽误了正事，不过，我就不去了，原先的伤还没养好得再养养。我去帮你把风小少爷支开，等子维出来就让他用联络符找我。”

　　“好。”弦思点头。

　　朝策追上风梧将人拐去别处，弦思趁此走向一条小巷，开了屏蔽障将乾坤袋里的子维放出，先对他道了谢又向他转达了朝策的话后便隐去了身形。

　　朝策见子维回来，上下瞧着也没啥事。

　　他见过那姑娘收妖时用过类似法器，不由好奇道：“师弟，你感觉怎么样？在里面有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子维细细回想着，“还挺舒适的，刚进去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东西，但当我觉得无聊想看书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座书阁，那里什么书籍都能找到，除了不能出去外，里面还挺不错。”

　　眼见子维谈书便开始眼里发亮，还流露出不舍之意，朝策撇嘴，“能拥有如此法宝之人，来头可不小，也不晓得下来干嘛。”

　　闻言，子维疑惑道：“弦思仙者下界一般不都是来处理凡界迷障的？师兄是觉得仙者还在做其他不可知之事？”

　　“谁知道呢。等等，你说这是谁？”

　　“弦思仙者啊，怎么了？”

　　朝策一噎，又问道：“就那个玄光仙尊的徒弟？”

　　“不是，”子维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责道：“师兄你到现在才知道人家身份，那你还一本正经胡乱揣测，这也太失礼了！”

　　朝策摸摸鼻子，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因为每次见到她，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加快，从而以为被下了咒才对这人时刻戒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说出来指不定觉得他有病。

　　“我又不是故意，她可从头到尾没向咱们介绍过自己。不过，你又怎么知道？还知道这么多。”

　　子维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那本《六界杂谈》，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一张模模糊糊的背影图，图旁落着“弦思”二字。

　　“这你都能认出来？！”朝策不住惊叹道。

　　“不是我认出来，是早在灵衙厅堂时便有人认出了，喊那么大声师兄都没听见吗？”

　　朝策刚想回答，一旁插进一句话，“在看什么？”风梧自一处院落走出，“我在里边等你们半天了。”

　　“师兄，这位是……”子维小声询问着朝策。

　　朝策压低声音回道：“凤凰族的小少爷风梧，不用再打招呼，你那仙者恩人已经帮你认识了。”

　　子维总觉得这句话有点问题，但没来得及等他再问，风梧已经走到了跟前，看到子维手中的图字时了然一笑，“原来是在看美人啊。”

　　他啪的一下打开扇面，意味不明道：“要我说，这位看是能看，沾染却是不能的。若想结识，还不如冥界的冥姬和我界九尾狐族的族长来的容易。”

　　“这如何说？”朝策来了兴致。

　　风梧却拿扇遮了嘴巴道：“不可说，不可说。能了解的，都在你师弟手上这本书里，其他的便说不得了。”说完，不等他们回味已转身向那个院落走去。

　　朝策将目光投向那本书，“师弟，这本书借我看几天，看完还你。”

　　“行。”子维递上书籍，叮嘱道：“那你小心点，别磕着碰着，这书是要还的。”

　　朝策接过书，心不在焉应着。

　　弦思隐着身形又来到之前的村子，虽然邪祟已解决，但此地依旧死气沉沉，不复生机。

　　先前只进入一个村子，其它还未来得及查看。

　　掐了个诀，想召唤出地精了解情况，然几盏茶过去，面前依旧空空荡荡。

　　她轻皱起眉头，若连地精都沦陷了，这座城的生息也算断了个干净，此地以后只会沦为鬼魅之都。

　　是还没处理干净？

　　她又看了一圈四周景象，而后朝其中一个方向踏去。

　　弦思在一栋楼前站定，周遭黑雾弥漫，原先还清明的天空一踏入此地便变得灰蒙。

　　楼高七层，每层的窗户漏出红色的光，投射向四周织成一张巨网。弦思朝前踏出一步，正落入网中，没等她再动，楼里传出了阵阵歌声，而后人声笑语逐渐响起，好似楼里正铺摆宴席，各种嬉笑打闹不绝于耳。

　　弦思静立了会儿，喧闹声渐消，里面又传来有气无力的咳嗽声、老人的叹息、女人的低泣和孩子的啼哭。等一切归于平静，红光闪了闪，下一瞬楼门大开，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匆忙脚步声至楼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