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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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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好。”叶莣冷淡地回应,提防地站起身来,“那你来做什么?”
“不是我要来啊,”林戍远拉开她对面的椅子,端正坐下,腰背挺直说,“这是我的工作,你也看到了。”
“那,那,我……”叶莣居然语塞。
“还请叶小姐配合。”林戍远取下钢笔笔帽,随意地放在桌上,“这样结束的会比较快。”
阳光下,笔帽微微反光,叶莣的目光不经意间被吸引,却又迅速移开。
“说吧。”林戍远的声音依旧平静。
“说什么?”叶莣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姓甚名谁,府上哪里,”林戍远的笔悬在纸上,笔帽已经滚到桌边。
“叶莣,”她简短的回答。
“是这两个字吗?”林戍远抬眼看她,
叶莣扫了一眼点头,“还需要知道什么?”
“籍贯,住址。”
叶莣傻了,她不知道,林戍远瞥了她一眼,问,“你不会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吧。”
叶莣想说自己真不知道,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她只好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使劲在脑子里搜索答案。
空空如也,不知道的事怎么去回忆。
忽然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同样军装的年轻人,不耐烦的催促,“快点,有几个日报的记者来了,他们知道我们在这硬要采访,堵门呢。”
叶莣看林戍远拿出纸张,在地址那栏写下几个字,笔锋锐利甚是好看。
“记住,你家是浙江省奉化县松岙镇叶家大宅,”林戍远一边在叶莣那张纸上写着,一边说,“别傻到连自己住哪里都不知道。”
叶莣心里想的是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反正又不会回去的。
但是嘴上说的却是,“以后要是再在我面前出现,我就拿着那张条子去投诉你!”
“投诉?”林戍远忍着笑问,“你知道找哪个部门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叶莣毫不示弱,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点事张嘴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快点,一会被堵了门不好走,”等在门口的军人又催了一次。
林戍远不耐烦的起身,走开两步又转回来,问,“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装?”
“装什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不是她!”
“你不是她你在这个学校,不是她你用着她的身份?你——”
"林戍远你走不走?!"门口的军人打断两人的话。
林戍远骂了句,对叶莣叹气道:"我念你遭遇变故,给你时间缓缓。但你答应的事总该办吧?拖婚两年,说不过去。"
"关我屁事。"叶莣翻个白眼。
"你——"林戍远深吸一口气,拍着桌子将声音压低,“你装疯卖傻我可以不管,可咱们约定的事赶紧办了。”
叶莣看着他,十分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唇,
“什么?”林戍远问。
“关、我、屁、事。”夸张清晰的口型,却没有一丝声音。
林戍远反应过来时,叶莣已经跑到了门口,外面传来记者闹哄哄的声音,他皱着眉把资料收拾了一下,夹在腋下快步走出门,转向另一个方向。
这地儿不能再待了,叶莣想着得赶紧离开,她回去收拾了一下,看着盒子里的金瓜子想的是,守着财宝却没法用,很苦恼。
她重又倒回到满是霉味的床上,双眼看着吊死过那个索绰罗·礼敏的横梁,脑子放空。渐渐地又睡了过去,果不其然又被魇住了。
索绰罗·礼敏这回拿着白绫没有往上抛,而是走到了她的床边,蹲下,叶莣倒也不害怕,反而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他的长相,是那样的眉目如画,一个男人长这样的眉眼一定是很惹桃花的。
“帮我。”声音低沉。
叶莣苦笑,“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索绰罗·礼敏也笑了,虽然五官俊美,但是惨白的皮肤还是有些骇人,他说,“这些都可以拿去用,但是你要帮我。”
“我用不掉,刚用一个就有人要抓我。”叶莣摇头。
索绰罗·礼敏也摇头,“他们不敢,你只要报我的名字。”
“你都死了。”
“死了?”索绰罗·礼敏有些诧异,但马上反应过来,点头道,“死了,死了好啊,你帮我把白绫带回去,这些东西都给你用。”
“我都说了我用不了用不了的呢!”
“帮我,帮我。”
声音慢慢消失在时间的滴答声中,叶莣猛然从梦魇中醒来,她满身大汗,手捂着额头,又发烧了。
这是被鬼缠住了啊。
叶莣从不信鬼神,也从未经历过这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现代人离开这些鬼神之说已经很久了,在现代社会的大城市里这些迷信的东西早就失去了滋生的土壤,所以她没法依靠她的知识来解决这件事。
而民国却还有这些迷信的深厚土壤,什么跳大神啊什么请五仙儿的的风气非常风靡。可是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操作这些事,最主要的事,就算是一个现代人,她也很清楚,办这些事是需要钱的。
她现在手中的金瓜子与其去支持旧社会的迷信,还不如自己花了靠谱呢。
到了傍晚,饿了一天实在遭不住了,学校食堂根本没开张的影,那些少爷小姐就知道闹事,眼前有个急需帮助的同胞他们是一点不闻不问。
无亲无故,还拉不下脸来去街头要饭,叶莣只能再次把眼光投向了那些金瓜子,抓起几个,跑出了门。
夜幕下的北平,失去了太阳的抚慰,寒冷渐渐弥漫开来,延伸到各处,连白天阳光照射不到的细微角落都充斥着寒意。
裕通典当中几个穿着马褂的年轻人鼻青脸肿的跪在大厅当中,旁边还围着一些穿着白色长袍马褂的年轻人。
站着的当中走出一个来,看起来年纪小小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可是身材高瘦挺拔,显出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成熟来,眉清目秀中透着一股压制不住的狠戾。
他把玩着拇指上玉石扳指,半蹲在那些跪着的年轻人身边,
“找死不看地界?”
“得了吧,咱们不都是人的奴才,充什么爷!”跪着的年轻人吐出一口血沫来,身子刚动了动就被周围的人给一脚踹了下去。
带着扳指的少年抬手制止,纤长手指轻勾住那人的下巴,抬起来,说,“那我不如你,我可不是两白旗的,五爷就是可怜我们外三营的才收了我们,你说你,这个年代了怎么还奴才奴才的,咱们得往前看,如今可是新政府了。”
那个满嘴都是血的人不再说话,将头偏向了一旁。周遭那些少年见状抬腿要踢,戴扳指的少年给了个眼色,
少年们十分不服气,纷纷叫嚷,“三哥,给他们留什么情面?”
正说着典当行两扇大门推开,走进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成年人,满脸的凶神恶煞,一眼望去就不是善茬。原本蹲在地上的扳指少年见到来人立刻站起身,迎面上去打了个千儿,“哲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甭跟我废话,把叶五给我叫出来。”那人往旁边太师椅上一靠,斜眼看着地上趴着的那几个被打残了的年轻人。
“五爷乏了,歇着呢,”扳指少年陪着笑上前说道,
被叫哲爷的男子看了一眼地下那些人,刚要说话,扳指少年立刻张口,“您认识?”
男人点来点头,似乎也懒得多说那些人,只冲扳指少年骂道,“滚,叫叶五去。”
“这……真对不住,小的这就给几位哥哥赔礼,”扳指少年飞了一眼同伴,“愣什么呢,赶紧扶起来。”
“这套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别在我眼面前现,把叶五叫出来,我不是为他们来的。”
“五爷是真歇着……”
扳指少年还想说,却被叫哲爷的一脚踹到身上,少年就势往前一步挡在了门帘前面,嬉笑着,“哲爷您要不改天?”
“嘿,给脸不要?”哲爷手指动了动,身后那些成年人便围了上来,扳指少年收起笑容,身边一帮人也挽起袖子,两帮人顿时剑拔弩张,
“吵吵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帘子后面传来,音过后,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珠帘后的走廊里,影影绰绰中近了才看出,那是一位身穿银白色长衫的男子。
他的额发有些凌乱,发丝散落在眼前,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遮盖住了春意,高挺的鼻梁下是有着好看唇峰的嘴,加之皮肤白皙,脸型瘦削,整个人略显颓丧,但其中又戴着慵懒的美态。
“五爷。”扳指少年立刻收起嬉皮笑脸,姿态也恭敬了起来。
“我当你死了呢,”叫哲爷的开口,“跟你说的事儿到底想好了没有?几百口人等着吃饭呢。”
叶五坐到太师椅中很久没有说话,端着手下送来的茶一口口的喝着。
“说话,今儿必须给我个准信。”
叶五被问的烦了,把杯子丢给手下,“不行,”
“为什么?我分你钱啊。”
“用不着,我劝你也别碰,”叶五往后倒去,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太师椅中,“这是断子绝孙的钱,你是嫌还不够乱?你好歹也是跟着老旗主的,你不怕——”
“老顽固,大清都亡了,还整天对着那个不男不女的伪皇帝三跪九叩的,别扯那些。”叫哲爷的顿了顿,不耐烦,“要不你别出人了,只点个头,叫你的人当没看见,我钱照分你。”
叶五一双桃花眼斜斜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大烟得的钱我一个子儿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