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貌不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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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随也没说错，元珩近日的确忙得焦头烂额。
三月二十帝后大婚，而后不久便是康定公主回朝，吐蕃使节入京。虽有礼部与鸿胪寺统筹大部分事务，但册封皇后与两国外交皆为国家大计，重要事项还是得由元珩一一过目。
更令人头疼的是，南边传来消息，有人借废帝之名闹事，散布他得位不正的谣言。
他暗中派人去查，那伙人却仿佛在和他捉迷藏一般，在南边几个州流窜，说是闹事，可并不屯兵，也不起事，只是在街头巷尾散播流言。此般做法，犹如在他耳边放了几只苍蝇，整日闻得“嗡嗡”声，却打也打不中，捉也捉不住，扰得他心烦。
只是他最心烦的，另有其事。
这厢周随从含凉殿告退，回了紫宸殿，见元珩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案上奏章，不敢多言，低眉垂手绕过书案，在元珩身后站定。
定睛一瞧，嗬！原来他家陛下看的根本不是奏章，是一本诗集！
既然元珩未在处理公务，周随上前一步，委婉提醒元珩：“陛下，郑娘子入宫已有七日了。”您是不是也该去看看人家了？
元珩放下诗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而后摇头道：“朕今日事忙，没空。”
周随腹诽：没空见人家一面，倒有空日日在私库给人家挑回礼！
不过元珩硬是不出紫宸殿，周随也不能拖着他出去，只好在心中叹口气，默默退回原处。
半个时辰过去，元珩还在津津有味地看诗集。
周随越发摸不着头脑，他虽是元珩登基后才被选中作为内侍监，可也知道自家陛下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诗文一道虽通晓，却并不钟爱，便是平日无事赏阅文人墨客新作的诗词解闷，也未曾如此专注过。
郑娘子入宫之后，陛下举止便怪异起来。周随担忧地望向元珩的背影，陛下这几日为了大大小小的事夜里也睡不好，眼下青了一片不说，粉刺也长了几颗，晨起睡前也对着铜镜唉声叹气的……
等等，粉刺？
周随思索一番，脑中灵光一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陛下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容貌有损，担忧郑娘子嫌弃，所以不敢见她罢？
想到这一层，周随心中有了数，他悄悄退出紫宸殿，寻了一个小宫娥，与她吩咐：“陛下今日的膳食皆忌油辣，且加上一例绿豆汤，午后送一份菊花饮，晚间再送一碗清热安神的汤药来。”
他今日必把这阻碍陛下与郑娘子相见的粉刺给灭了！
进了殿，元珩还在锁着眉头和那诗集较劲，连他进出了一趟都未察觉。周随今日想通了关窍，心中一片清明。
陛下之所以钻研诗词，据他推测，乃因郑娘子先夫崔洵文采斐然，诗书棋画皆精通，是虞朝最年轻的探花郎。郑娘子呢，亦素有才名，陛下恐怕是害怕自己在郑娘子面前露怯，比不过那位惊才绝艳的崔二郎，或是担忧与郑娘子找不到共同话题，初次相谈便要尴尬收场。
无论如何，有他周随在，便是崔二郎活了过来，他也定让帝后二人和和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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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凉殿中，郑寒玉送走了周随后，便一直提不起兴致。
为了元珩的私库着想，也为了她自个儿的自尊心，今日她是不想送东西去紫宸殿了。
白榆见她一整日都怏怏的无甚精神，向郑寒玉提议：“娘子不若今夜早些就寝，明日去桃花林坐坐？那林中有石桌石椅，还有秋千，娘子可去那边松散松散。”
郑寒玉点点头，上塌躺下，白榆替她掖好被衾，听见郑寒玉幽幽道：“少时与长安小娘子们同游，听闻有人同时与几个郎君交好都得心应手，怎么轮到我时，却连面都见不上。”
白榆掩唇一笑：“娘子且放宽心，依奴婢所见，陛下便是只看在主君的颜面上，都不会薄待了娘子。”
郑寒玉不言，只长长叹了口气。郎君的心思，都这般难猜么？
她有些想念自家阿兄了，阿兄耿直，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不似元珩，若即若离，仿佛隔了层纱似的。
她心绪烦乱，睡也睡不安稳，一会儿梦到自己在含凉殿边哭边写信给阿兄，让阿兄接她回家，一会儿又梦到一个戴着面纱的男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伸手欲摘他面纱，却总也捉不住他，甚是可恨，气得她在梦中将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引得守夜的玉竹好几次掀开帘子查看她是否病了。
翌日一早郑寒玉起身时，玉竹见她眼下青了一片，低低“呀”了一声，“娘子昨夜睡得不安稳，眼圈都黑了，待会奴婢给娘子上些脂粉遮一遮。”
郑寒玉凑到铜镜前一瞧，眼下果然有些青黑，愈加欲哭无泪，都怪紫宸殿那位害人不浅！
玉竹为郑寒玉穿好上衫，几名女使将捧着几个呈有饰物的漆盘上前，郑寒玉目光扫过环佩、荷包、清心铃等腰饰，郑寒玉指了指那清心铃，又想起一事来。
元珩下旨接她进宫之时，还特意命周随向她讨要一件什物作为信物，她便随手取下了腰间系着的葡萄纹银香囊。
郎君向女郎讨要信物，女郎将贴身之物赠与郎君，这可是定情之举，郑寒玉当时差点儿便信了元珩“一见倾心”之语，可自她入宫，他迟迟不见，可见压根没将她放在心上。
郑寒玉心中仿若被狸奴挠了似的又疼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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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紫宸殿中，元珩昨夜倒是睡得踏实，今早起身便觉神清气爽。元珩下朝回紫宸殿更衣时，周随抓紧时机拍起了马屁：“陛下昨夜睡得好，瞧着格外丰神俊朗。”
元珩挑眉，随口答：“果真？”不等周随回话，便走去了整理仪容的全身铜镜前，元珩凑近仔细看了看，又摸摸下巴。
不错，那恼人的粉刺总算消了。
那日在大慈恩寺，郑寒玉竟大放厥词，说他容貌不如周随，他心知她是故意为之，但到底将这话放在了心上，回宫后将她所谓“更喜爱容貌佚丽的郎君”之言翻来覆去地咀嚼了好几回，第二日便长了几颗粉刺。
周随跟在元珩身后，呵呵一笑：“今日天气甚佳，陛下忙碌多日，不若奴婢陪陛下去太液池边的花林转转，若陛下有兴致，还能顺路去含凉殿看看郑娘子。”
想是昨日潜心钻研诗词给了元珩底气，他点点头道：“可。”
说罢又走远了几步，在铜镜前端详一会，“啧”了一声，挑剔道：“这赭黄色的袍子衬得人面如土色，去换一身苍绿色的来。”
周随应是，转头命人去取衣物，又蹲身替元珩取下腰间香囊，“当日郑娘子送入宫中的这枚银香囊，陛下日日戴着，郑娘子见了必定欢喜。”
元珩嘴角翘得更高了些。
苍绿一色的确更衬元珩，镜中郎君眉目俊朗，身姿如松，元珩满意颔首，带着周随出了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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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寒玉带着玉竹来了桃花林。
春光明媚，郑寒玉心情好了不少，听着林间鸟雀之声与湖风拂过她腰间铃铛发出的清脆铃声，一时技痒，回头吩咐玉竹：“回殿取我的琴来。”
玉竹应声离去，桃花林中便只剩郑寒玉一人。
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小道上，亦有一行人前来赏花。
周随远远便听见林中似有微弱铃声，有意引着元珩往那边走，走近些细看，见果真是郑寒玉，心下大喜，回头与元珩道：“陛下，那不是郑——”
却发现陛下不见了。
他四下看了看，才瞧见元珩往旁边拐了几步，将身姿掩在一颗桃花树后。
周随：……
今日郑寒玉穿了一身粉色襦裙，为了遮掩那可恨的黑眼圈，玉竹为她略施脂粉，可施粉之后脸色显得苍白，索性又涂了胭脂与口脂，因此一张鹅蛋脸格外娇艳，真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郑寒玉等着玉竹取琴，见桃花开得灿烂，忍不住伸手抚摸。
又想到她当日是如何兴高采烈来摘花为元珩做糕点，胸臆间不知怎么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泄愤似的地将手臂一甩，打了那无辜的花枝一下。
“哎呀。”她甩得用力，不小心刮蹭到了较矮处的花枝，翻掌一看，见小指处被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郑寒玉不是娇气之人，这点小伤无甚可在意的，只取出手帕擦了擦，想着回去后上些药便是。
她不在意，可有人在意。不远处周随低声惊呼：“哎呀陛下，郑娘子的手似乎被花枝划伤了。”
郑寒玉蓦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窣声，她抬头向声源处看去。
枝叶间，有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貌不如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