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五口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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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东都洛阳一处行宫中。
“连我都知道如今南边不太平，陛下不坐镇京师，好端端地去东边巡游做什么？”高晏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蔼些。
她自打来了东都，每日赏花品茗好不自在，没成想昨日夜里行宫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不，不止两位，是浩浩荡荡几百位不速之客。
来便来了，还说要从东都乘船一路南下巡游江南。
想当年英宗在位时无一日不夙兴夜寐，六年来不曾踏出皇宫一步，怎么当今圣上这才即位一年有余便坐不住了？
当年宣政殿中元珩不愿登基的情景历历在目，高晏舒有些忧心，她本以为有了郑寒玉，元珩应当不会撂挑子不干了，眼下却又有了一个担忧……元珩不会带着郑寒玉一起跑路吧？
坦言道，她不止一回想去地下将英宗摇醒，问问他当时为何从众多宗室子弟中一眼挑中了元珩。
高晏舒满脸忧国忧民之色，元珩与郑寒玉对视一眼，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了几分心虚，这大概便是传说中前辈对后生的威压吧……
其实，元珩说要去江南东道出巡并非一时兴起。
本朝为使官府征税时更公道，百姓交税时更便宜，将前朝以征收谷物、丝绸等实物为主的租庸调税制改为以征收金钱为主的两税法。
四年前越州大震后，江南东道几州州府为平稳粮价，杜绝寻衅滋事，采用了一段时日平籴法，从百姓手中按平价收购米粮后再分配给灾民，此法成效甚佳，加之震后越州不少百姓家破人亡成了流民去往别州，为勉励越州子民耕种，亦为减轻相邻几州官府收容流民的压力，英宗便大笔一挥，将江南东道的税制稍作修改，允许百姓以粮食代替金银缴纳一部分税额。
如此数年过去，待到元珩登基后不久清查江南税收时，却惊觉从江南东道几州征收的金银竟不足灾前的五成。
减免赋税是为了让百姓修生养息，但百姓究竟是否丰衣足食，有时当地的父母官都不见得清楚，他这个久居明堂的皇帝更不可能知晓。
故而借此次巡游之机，可暗查江南税收减少是否另有隐情。
高晏舒听了他二人的解释后面色和缓不少，她眉眼微皱，若有所思道：“说来，前中书令颜叙正是金陵人氏。”
郑寒玉与元珩对视一眼，颜叙与英宗之死一案干系重大，高皇后此刻提起他绝非偶然，应是那被谴来洛阳的药童有了线索。
果不其然，高晏舒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交予郑寒玉：“当年在殿中省尚药局为英宗抓药的药童我已寻到了，他的证词就在这上边。”
“我不通医理，此前打听那药童下落已是惹眼，不好再寻医士来问询。本想找个时机将这信送往长安，既然你们亲自登门，倒省得我费心。”
郑寒玉接过信笺略扫了两眼，高晏舒问话时应是为了避免他人起疑并未多问什么，信笺上仅有寥寥几行药名并那药童的手印。
玉竹被她留在了长安看护敬阳公主，此番随行的太医是署令章太医，行宫人多眼杂，只好上船后再召章太医来辨药。
眼瞧着出发的时辰将至，郑寒玉与元珩拜别高晏舒乘车前往码头。
一艘金灿灿的龙船威风凛凛地停在水面。
郑寒玉下了马车正欲登船，却发觉随车的玉李不见了。
“半柱香前玉李被扈驾后边来的个小女使唤走了。”慕荷抱剑答道。此次南下少不了要微服寻访，一群人高马大的禁卫跟在身边到底打眼，郑寒玉便特意将慕荷从元琬身边调了回来。
数月未见，慕荷晒黑了不少，眉眼间肃杀之气更重。
瞧着更具安全感了。
郑寒玉偏头，此次出巡负责安防的宁质正在车驾旁向元珩回禀东都军务——京都城防不可有分毫懈怠，故而此番南下，拱卫帝后的除了千牛卫外，便是从东都抽调的数百名守军。
千牛卫大将军本是萧俨，但宁质常在外替元珩办差，并不熟悉长安军备，元珩能全然信任的武将不多，故而他与郑寒玉出京后，由萧俨与景王世子元璁一同执掌长安城防之事。
元琬则仍在金吾卫中，金吾卫多由世族勋贵子弟担任，左、右金吾卫间党争激烈，元琬被元珩安进金吾卫后，表面上虽无实权，却如一尾灵动的鱼，扰乱了凝滞的局面，顺带着也顺藤摸瓜摸出了些什么。
譬如，这京中凡是姓元的，无论亲王公主之流，或是郡公县主之类，在金吾卫中都或多或少有些人脉。只是究竟谁是谁的眼线，谁是谁的依仗，则还需费些时日细细探查。
是故元琬虽眼巴巴地想跟着一同南下，元珩还是毫不留情地回绝了她。
至于究竟是公务占了上风还是私心更多些，便不得而知了。
宁质所回禀的是人员调动更替之事，郑寒玉估摸着还要些时候才能登船，便与慕荷道：“随我去找找玉李，别是出了什么岔子。”
扈驾之后是随行的内侍女使，而后便是专载行箧的马车，再往后则是千牛卫，更远些还有随行官员的车驾及东都调来的守军，除此之外，还有隐匿在暗处的影卫。
慕荷寻了个女使打听玉李的去处，得知玉李往队伍后边去了。
再往远处走数十步，便见玉李扶着一辆分外精致些的马车唉声叹气。
见郑寒玉与慕荷来了，玉李上前皱着张脸附在郑寒玉耳边小声与她道：“娘子，行箧太重，轮毂裂了。”
郑寒玉下意识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而后又疑惑地“诶”了一声道：“我不是特意嘱咐少带些行装么？”
玉李纳闷道：“按娘子的吩咐，宫装与便装各用一口箱笼，其余什物放在一处，总计三口衣箱。”
她变戏法似的将车帘一掀：“可不知为何多出了一口衣箱，从长安到东都这一路上车轮不堪重负……便裂了。”
清一色的红木衣箱整整齐齐码放着，上刻龙凤呈祥纹样，是她所用衣箱无疑。
郑寒玉气不打一处来，谁那么大胆子用了她的衣箱，用她的马车装行箧，还、还将她的车轱辘给压裂了！
“娘子当心，许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慕荷戒心重，脑中已上演千百种刺杀的方式，她抽出佩刀，就要将那诡异箱子给劈开。
“那个……是朕的。”郑寒玉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声音，带着四分急切，五分心虚和一分难堪。
围马车前的三人齐齐回头看。
元珩正杵在她们身后，目光落在郑寒玉脸上，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我与陛下的行装不是分开放的么？”郑寒玉疑惑道。元珩的衣物中有天子佩剑、帝王印信等物，故而是由千牛卫专门看护的。
元珩抬手抚了抚鼻梁：“两车满载后尚余一箱，便塞到了阿玉的马车中。”
郑寒玉听出了些不对劲，她皱眉：“装了两车还不够，陛下您带了多少衣物？”
“……五口。”
幞头，玉佩，扇坠子；剑袋，扇袋，香薰袋，光是配饰就装了一口大箱子。
郑寒玉瞪大了眼睛。
谁能告诉她，元珩究竟为何如此重视仪容？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五口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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